第九十八章選誰的字

這回沒有帶二郎同行，門房張正便直接將她引到了后院。(本文由瘋狂)

院子里，章老一個人坐在樹下看書，案幾上擱著一個黑陶熏香爐，燃著裊裊的煙，淡淡的香味讓人聞了便生出幾分安寧恬靜之感。

看到二丫過來，章老微笑地朝她招了招手：“來了？過來坐吧。”

二丫朝他施了一禮，便乖乖過去在他對面的位子上坐下，看了眼案上的熏爐，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香？聞著怪舒服的”

章老擱下手里的書卷，也跟著看了眼熏爐：“杏木香。”

二丫愜意地微瞇了瞇眼，突然睜開眼四下打量了一下：“陳老呢？今兒怎么不在？”難道跑出去遛彎子了？

“怎么？你想他在？”想起了那天的事情，章老忍不住笑著逗她，“就不怕他再來一回亂點鴛鴦譜？”

“章老，你瞎說什么呢？”二丫小臉一紅，忍不住跺了跺腳嗔道，“你也跟著笑話人家。”

“好好好，不笑不笑。”章老寵愛地看著她微微撅起的嘴，笑著搖了搖頭，“說說看，有什么事又害你跑一趟？”

“你怎么知道的？”脫口而出之后，二丫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進院子的時候那么明顯的急切跟舒心，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被說破了心事，她也不會山路十八彎地遮遮掩掩，坦白地開口道，“我是來求字的。您能不能幫我寫一張‘百草園’的字幅，我想做一個匾額。”

章老有些疑惑：“百草園？”

“我想弄一個藥園子，先前在書辦那里買了十畝地，這兩天剛收拾出來，就想給它取個名字做個門面的匾。”提起自家的百草園，二丫的眼睛就閃閃發亮，語氣也變得輕快自信了許多。

看到她整張小臉驀地變得神采飛揚起來，章老也替她歡喜了幾分，寫張字送她也不是難事，便起身道：“去書房吧。”

一聽他應下了，二丫趕緊甜甜地道了聲謝，攙著他往書房走：“謝謝章老。”

小胳膊小腿的攙著沒攙著也差不了多少，不過章老的臉上還是笑瞇瞇的，心里也著實歡喜，便由著她帶著自己慢慢地走。

進了書房，二丫趕緊狗腿地跑上前去，拖開太師椅，乖巧地站在一旁候著。

章老好笑地搖了搖頭，順著她的意過去坐下，二丫趕緊把硯臺拿近了些，又站回小書童的位置，巴巴地等著章老自個兒磨墨。

章老笑著看了她一會兒，看得她尷尬地臉都紅了，這才動手接過來磨，一邊磨，一邊還笑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磨不得墨。”

二丫的臉又紅了一陣，可這磨墨她是真的學不會，不是弄得滿桌子滿袖子都是，就是磨出來的太稀用不了，折騰過幾回，她也老老實實認清了這個現實。

章老很快就磨好了墨，取出一張雪白的宣紙用數鎮壓好，這才從筆架上拿下一支略粗些的毫筆，蘸飽了墨汁，提筆沉腕，三個古雅樸致的隸書“百草園”便飛躍在案前。

這副字帖蒼勁有力，又帶著典雅雍容之態，一看便知出自學問大家之手。

一想到這樣的字落在自家匾額之上，二丫就忍不住笑開了顏，還沒干透呢，就小心地拿起來瞻仰，小腦袋更是點得跟小雞啄米似地：“這太好了謝謝章老，謝謝……”

看到她歡喜激動成這樣，章老似乎也被感染了些，不由舒展開眉跟著笑了起來。雖然也曾贈過不少筆墨，更是收到過數不盡的感激贊揚，但不知為什么，這一刻，眼前這個對書畫造詣并不深的鄉間小丫頭的感謝，卻讓他心中大暢。

二丫真津津有味地品著字呢，冷不丁地手里的字就被人抽了去，氣呼呼地就抬頭瞪了過去：“哎呀，誰敢……陳老，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陳老反問了一句，拿著字轉了個身，待看清了不由一愣，“老固你不是最不耐這個嗎？”

章老坐在太師椅上，也不答話，只微微笑著。

“小丫頭，你的面子還真不小啊，居然連老固都肯送你字畫。”陳老拿著字嘖嘖贊了兩聲，“百草園是什么玩意兒？怎么，嫌你爹種莊稼種得太好，非讓地里都長了草去？”聽他這一通胡攪蠻纏亂解釋，二丫忍不住翻了個眼皮白了他一眼：“什么啊這是藥園子，我自己買的藥園子，神農嘗百草，藥材就不是百草嗎？”

“藥園子？”陳老的眼珠子立馬突了出來，跟看白癡似的看著她，突然惋惜地拍著她的腦袋嘆道，“唉，我說二丫啊，你這好端端的腦子咋就壞了哪？沒事整什么藥園子，這藥又不是地里的紅薯，養不了種不得的，你這不是瞎添亂嗎？”

說著，扭頭狠狠瞪了章老一眼，“你不勸著她就算了，咋還能跟著胡來？”說著，就想把字帖直接揉爛了丟掉。

“別啊，快還我”一看他要把字帖當垃圾，二丫也急了，顧不得許多直接一把奪了過來，還不放心地抱著往后退了幾步，一臉警惕地看著他，生怕他再上來把字給撕了。

嘴里還氣鼓鼓地道，“為什么種不得？”

陳老吹胡子瞪眼睛跟她對著喊：“藥怎么種得？老夫活了這把歲數，還沒見過哪個藥是種出來的”

二丫一揚下巴，好不神氣地答道：“要不信，改天我種出來拿給你瞧瞧。”

陳老的氣一下子蔫了，將信將疑地看著她：“你當真種得？”

“要是種不了，我買十畝地干什么？”難得逮到個機會，二丫當然不放棄好好地鄙視了他一記，誰叫他剛才河東獅吼來著？

看陳老還是一臉想信又不相信的糾結樣兒，章老輕咳了一聲：“二丫說得這么確定，應該不假。”

可看向二丫的眼神里也帶著詫異，以陳老的見識都不曾聽聞過種藥一說，二丫真的能做得到？

“種藥，百草園？”陳老喃喃地嘀咕了兩句，突然猛地朝書案沖了過去，直接抽了張紙提起筆唰唰唰地一通，然后把墨跡未干的紙捧到二丫面前，涎笑道，“二丫啊，你陳爺爺的字比老固的好一百倍，用這張，用這張……”

神馬情況？

這么急轉直下的變化讓二丫怔了一下，眨眨眼，再眨眨眼，看他一臉討好地笑得好不熱情，可配上那亂糟糟的頭發胡子，就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沒等二丫開口，章老就站起身走了過來：“老怪，你這也跟我爭？”

“誰跟你爭了，是你跟我爭好不好？”陳老兩眼一翻，沖天的嗓門直接把話頂了回去，“二丫那是藥園子，藥園子你懂不懂？不是戲園子也不是課堂醫藥之事，你這酸儒也來爭”

說著，扭過頭來臉上魔術般又掛上了笑，很是“溫柔”地道，“二丫啊，醫藥上你有啥不懂的只管問陳爺爺我，我可不像這老固，拖拖拉拉的，借本書還得過五關斬六將的，也不嫌累得慌。”說到后來，又變成了鄙視地拆老友臺。

章老好笑地瞟了他一眼：“你的字如此豪邁潦草，如何做匾？”

陳老翻了翻眼皮直接把皮球揉爛了丟了回去：“怎么做不得？我的字是少胳膊了還是掉腦袋了，哪比你這硬邦邦死沉沉的老固字差？”

看他明顯耍起無賴，章老是哭也不得笑也不得，翹著胡子伸著手指指了他半天，看他還瞪自己，更是無語，只得甩了甩袖子道：“你也別添亂了，讓二丫選。”

陳老眼神閃了閃，只好把自己的字放到二丫手里，又不放心地提醒道：“二丫，你可別被老固騙去啊，選我的，我的比他好多了，掛起來做匾絕對合適。”

二丫點點頭，低頭看陳老的新字，字跡略有些潦草，不似章老的那般端美，但其中那份寫意瀟灑的勁兒卻也非凡，一個像是高堂之上的鴻儒，一個便是山水之中的豪士，一時間倒也難以取舍。

正在兩難的抉擇中，門口兀地多了一個淡漠的聲音：“章老，陳老。”

二丫循聲回過頭去，又看到了一身青黑儒衫的林子期，不由一愣，慢慢地揚眉沖他笑了笑。

“喂，那個林子……公子。”還好她反應快，不然直呼其名那可是大大的不禮貌。

林子期的腳步微微一頓，還是那個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何事？”

就連章老和陳老也有些呆住了，齊齊地看向二丫，有些想不大明白為何會貿然叫住他。

二丫的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低頭看了眼手上的兩張字帖，輕聲道：“能幫我參謀一下，到底選那一幅字好些嗎？”

章老輕呀了一聲，似有些不解；而陳老更是夸張地瞪大了眼，抓著他那亂稻草似的胡子，表情離活見鬼差得也不遠了。

林子期還是那副淡漠的模樣，似是一點也不驚訝，又似本就不將此事當做一回事，點頭道：“可以。”說著，便從容地往她面前走去。

還是一樣淡得不見一絲風清云朗的表情，還是一樣不緊不慢的步子，好似眼前無人，他只是如常地行著，又好似眼前的一切與他無關，他只是默默地行著。

瘋狂（）推薦作品：辰東“”、皇甫奇少爺“”和天蠶土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