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矛盾

雖說早就知道開顱手術對大腦有影響，也見過前世關愛華剛做完手術后的狀態，可當朱珠再次見術后的關愛華。她的心還是會不自覺得抽緊。

原本齊肩的長發被剃光，頭皮上是剛剛長出來的，黑白相間的短刺。從頭皮上盤踞著可怕的刀疤，不難酏象她經歷的手術有多驚險。她的目光呆滯，看人的眼神也是直直的，她的語言、行動功能都受到影響，甚至走路都需要別人攙扶，生活都沒有辦法自理。

“現在恢復的不錯，剛醒來時……”關美華的聲音幾近哽咽，“不過醫生說手術非常成功，最多半年就可以完全恢復。愛華，是朱珠來看你了，還認不認識了？”

關愛華只是呆愣愣看著她，臉上毫無反應。

“嫂子，我是朱珠……”看著消瘦只剩下一把骨的關愛華，朱珠看著心疼，再聯想到她年邁的父母，只怕已經疼掉了半條命。

小敏走過來，拉著媽手。“我媽現在只認得我和我爸，姥姥、姥爺、大姨，其他人都不記得了。”

“會好的。”朱珠見過嚴重的腦傷病人，結果恢復得和正常無異。“恢復需要一段時間，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你媽媽會完全康復的。”

朱珠只呆了十幾分鐘便起身告辭，無論什么時候，面對病者她都不大會安慰人，還是早些離開，少一些打擾吧。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夏末，一年的光景也過了大半。吳浩明兄弟倆的機床生意，也做得順風順水，吳浩民所色紅潤，完全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

朱珠知道機床生意到了零七年，就會慢慢進入停滯期，當初她也是為了幫老公才做機床生意的。如今沒必要了，她便提前和陳友軍打了招呼，準備年底結算之后撤資。

陳友軍現在也是寧城數得上的千萬富翁，聽朱珠說要撤資，雖覺得有些可惜，可一想到從今后賺得都歸自己，倒也沒怎么強留。兩人總算賓主雙方盡歡顏吧

有些人天生就能攢住錢，不論他賺得多寡，比如朱珠。而有些人天生敗財，越是有錢敗得愈多，比如吳浩民。自從和小弟做起機床生意，他們從三十幾萬到一百多萬，看著錢滾錢，他的心里又開始蠢蠢欲動。原本未曾實現的吳氏商業版圖在他的腦海不斷浮現。

怕錯失良機，他甚至等不及到年底分紅，甚至沒跟合伙的小弟講一聲，直接把剛剛到手的銷售款三十多萬，投到了他一直看好，卻沒采出幾車礦石的礦山上。

等吳浩明在國外聯系好大型的機床，等他拿著錢訂貨時，他才硬著頭皮對小弟講了實話。

正盤算這筆生意能賺多少錢的吳浩明，聽大哥結結巴巴地說，手上錢不足時，他的腦子頓時炸成了漿糊。腦子一片空白的吳浩明，呆若木雞的瞪著自己的親大哥，久久無語。

“你放心吧，這三十萬從我分紅里扣，要不等礦山賺了錢，我分你一成，不兩成”吳浩民還自認為大方得給他分紅。

好久，吳浩明終于又找回了說話的感覺，咽了咽干干的嘴巴。“從你分紅分里扣？除了手里壓得幾件貨，流動資金一共還不到五十萬。抽走三十萬，那不到二十萬好干啥？”

長久以來，吳家一直是吳浩民的一言堂。這次和小弟合伙做機床生意，他就覺得有些丟份兒，心里隱隱有些不滿。當吳浩明當面責問時，他心因為挪用現金的不安也消失殆盡，壓抑在心底的不滿突然爆發出來。“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甭干。裝什么大老板？我只不過提前提走我的分紅，有錯嗎？只不過早拿走幾個月，至于你這樣大呼小叫嗎？你是不是有點兒錢，忘了自己是誰了？”他掃向小弟的眼角、眉梢除了輕蔑，就是不屑。

吳浩明覺得自己的心被人當抹布擰，心血都擰干，最后成了一塊破舊的干抹布。強忍心中的苦澀，他只覺得再堅持下去也沒多大意思，不如趁早分開的好。“提走分紅三十萬？咱們一年下來，賺多錢還不知道，你就提分紅？不如干脆清算分賬，各走各路吧”

吳浩民也是一時沖動，并沒想著真得和小弟掰了，可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想到分賬，他眼睛一轉，心里有了主意。“那就分帳散伙吧”

分賬散伙，對于他們太簡單，把手上壓得貨作價，再加到所有的現金，扣除他們投資的本金，剩下得一分兩份，就算萬事大吉。

吳浩民早有打算，所以在給貨物作價時，有意夸大貨物可能賣出價，最后他們的資產差不多有一百二十萬。吳浩民在燈下按著計算器，“一百二十萬……扣除三十六萬，還剩……八十四萬。那每人就能分得四十二萬。我已經拿走了三十萬，還有十二萬，再加我的本金六萬，一共是十八萬。”

不管吳浩明的反應，他自顧不暇地打著他的如意算盤。“存折著一共還有十八萬七千九，就算八千吧，我再給你八千塊，貨都歸你，咱們就算兩清了。”象是怕吳浩明后悔，他急忙從口袋里翻出美金，按當天的匯率，給了吳浩明幾張美鈔。

看著眼前幾張薄薄的美鈔，吳浩明苦苦一笑，拿上錢，裝上自己的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吳浩民的租住地。

吳浩明的手插在口袋里，美鈔被他揉把成一團攥在手里。回想當初朱珠眼神中的失望，他感覺快喘不上氣來。也許她就料到會有今天……何止是她？難道自己就沒有一絲顧慮？

跟了大哥十多年，他的為人處事，難道他就不知道？明明知道會吃虧，去還是帶著全部身家上了賊船，結果到最后……財沒了，人也得罪了，他又成了豬八戒照鏡子……

他永遠算計不過大哥的如意算盤自己分得的幾千塊，連拉貨過關的代理費都不夠再向老婆開口要錢？他張不開嘴回想這大半年，他沒往家里拿過一分錢，一心一意想著大干一場，年底給老婆一個驚喜，結果卻……

坐在旅館里想了一夜，天蒙蒙亮時，吳浩明給陳友軍打了個電話。把將剛剛聯系好的機床轉給他，賺了一千塊的介紹費。顧不得吃早飯，買了兩個面包和一大瓶水，他又坐上跨國大巴趕回國內。他必須先把手里的貨全都轉出去，一是盡早回攏資金，二是他如今一個人，一時也顧不了國內的貨。

經過盡一個月的奔波，被吳浩民夸大成七十幾萬的資產，最后變現將將過六十萬。這一個月的時間，吳浩明一直沒回家，獨自一人住地寧城的房子里。當六十萬全部存進他的銀行的賬號里，他還真正松了一口氣。疲憊不堪的他只想M城的家，看一看老婆，抱一抱兒子。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聽，他想躺在自家的大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覺。

當吳浩明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家門，用老婆放好的洗澡水泡澡，吃了一碗熱乎乎的餛飩，抱了抱睡午覺醒來的兒子，便倒在床上酣聲如雷。

聽到老公的打呼聲，朱珠懸著的心才算放下。早在他把機床轉給陳友軍時，朱珠就得到了消息，再后來聽說他急于出貨，她大概猜出他們的生意出了問題。

看他神形憔悴地踏進家門，朱珠心疼地眼淚就在眼圈里逛。這才多久，整個人變得又黑又瘦，嘴角長了兩個大火泡，鬢角兩邊竟能看到白頭發……

雖然也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可她還是忍住沒開口問。大不了就是賠光本錢，他重新一無所有。只有人好好的，一切都不重要。狠心讓他走這一遭，比她說千遍、萬遍管用，有些還真需要撞到南墻，才會想到回頭，才會在下次遇到南墻時，早早避開。花再多得錢，買這一回教訓，都值了

“啊——”吳浩明在床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閉著眼睛舒服得呻吟。他好久沒有睡得這么香甜了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睡在家里床上，自己的老婆就睡在自己身邊。

他傻愣愣地盯著老婆看，嘴角慢慢浮現一絲幸福的傻笑，湊過去想在老婆臉上狠狠地親上一口，結果……

“啊”他的嘴唇正落在一只肉肉的小腳丫上。原來吳凌愷不知什么時候醒了，自己從旁邊的嬰兒床上爬到大床上。正看到老爸要非禮老媽，頓時心生醋意，抬起一腳正中紅心。

“呵呵……”小家伙得意得口水直流，搶先一步抱住老脖子，嘴巴貼上去給老媽洗臉。他還時不時的抬起頭，一臉得意得看著自己老爸。

還沒睡到自然醒的朱珠，痛苦地緊閉眼睛哀求：“小愷乖……讓媽媽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我一會兒起來做早飯……”

吳凌愷哪里肯罷休，分明越戰越勇之勢。吳浩明起身起兒子，輕輕地走出房間，帶上門。父子洗漱完畢下樓，正看到馮麗華坐在大廳里，皺眉盯著墻上的表。看到兒子忍不住報怨，“都過六點了，她還起不起床做早飯？”

“別等她了，我開車帶你們出去吃早飯吧。”吳浩明神采奕奕，肚子也跟著敲鼓。

馮麗華一聽出去時，心里很高興，嘴上卻還是不依不饒。“還得等她起床，那還不如在家吃。”

“不等她了，咱們回來給她帶就是了。”估計老婆大人更想睡到自然醒，于是他開車帶著一老一小直奔市中心的廣式茶餐廳。

直到三人飽餐歸來，朱珠還在床上酣睡。直到八點，小時工來打掃房間，轟鳴的吸塵器聲讓她吵醒。看著墻上的時間和空蕩蕩的房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看到旁邊睡過的另一個枕頭，她才想起老公回家，有人幫她帶孩子了。

不過想著自己誤了早飯時間，她還慌慌張張地起床、洗漱。趕到樓下時，馮麗華瞄了她一眼，陰陽怪氣地說：“借你睡懶覺的光，我們坐車去市里吃得早餐。”

知道沒人餓肚子，朱珠便淡淡一笑。“去市里吃早餐，大家都高興，看來我還得多睡幾次懶覺。”

馮麗華想要譏諷兒媳婦的打算落空了，再想得實惠的是自己，她便沒再言聲，可心里暗暗記下，準備下次一起討回。

“老婆，你的早飯，我放在廚房了，快去吃吧”吳浩明起身抱住想要纏住老婆的兒子，“快去吧，我看著他。”

“還有我的老公回來就是好，還有現成的早飯吃”朱珠笑著舉起拳頭，“爸爸萬歲爸爸萬歲”

吳凌愷看著有趣，難得很給面子地有樣學樣。“爸爸……萬歲”

吳浩明難得有時間，整個一上午，都由他陪著小家伙玩耍，直到他吃過午飯，午睡之后。他們夫妻兩人才有了說話的空間。

“老婆，這存折你收著吧……”吳浩明猶豫不決地把手上的存折遞給她，心里卻很忐忑，雖說賺了一倍，可其中的糾結，讓他很不開心。如果一直在陳友軍手下做，不用本錢，還能賺得更多。

“六十萬？”朱珠驚呼，和她想象中的血本無歸相差好大。“老公太棒了不到一年，三十萬就變成了六十萬太牛了利潤百分之百”

被老婆一夸，吳浩明的郁悶去了一半，只一徑傻笑。“牛啥呀？若不著急，還能多幾萬塊……”

“這我就很滿意了。”朱珠拉過吳浩明，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溫柔得給他按摩肩膀。“錢可以慢慢地賺，千萬別為錢著急、上火、生病，不值當的。”

聽著老婆的輕聲細語，吳浩明覺得渾身順暢。“謝謝，老婆……”

見他臉色不錯，朱珠故作漫不經心的問：“大哥分了三十萬，是不是嘴都咧到耳朵下面了？”

“他分了四十二萬。”他澀澀地說，“其實我也分了四十二萬，他急著用錢，分得是現金，我分得是機床……”

“有得分就不錯拿錢出去時，還以為會血本無歸。沒想到還會翻翻兒。不錯了”她的手撫上他的額解，輕揉他的太陽穴。“有幾個人能一口吃成百萬富翁？現在這樣兒，我就知足。比起從前，咱們現在要強上百倍。那以后……你跟大哥怎么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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