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繞大彎
到水運外邊的街道上時,老遠就見有不少人簇擁在那兒,安豐伸長脖子看了一會兒,又到車上看了眼姚海棠,這時姚海棠倒是淡定得很。想了想,安豐說道:“姑娘,咱們走后邊進吧。”
看也不看外邊的情形,姚海棠想都不用不想都知道,那塊兒肯定圍滿了人:“為什么要走后邊兒,倒弄得咱們跟做賊似的,我們虧欠他們工錢,還是盤剝功力、苛刻對待了。都沒有是吧,既然沒有那就放心大膽往前走,如果是人鼓動著鬧事兒,就應該知道眼下是什么個局面,如果是他們自己要鬧事,看見那兩大箱銀子就不應該鬧了。”
她只覺得自己于人不虧,她對跟著自己的人可以說一句,這天底下沒有更好的雇主了。管吃管住管治病,還每個月發優渥的工錢,最近她還謀算著給辦子女的教養教育。
她倒不是圣母,就是覺得自己要了錢反正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與其平白無故做慈善,不如多給點給做事兒的人。穿越女能做什么,不就是自己過好了,讓別人也跟著自己過點好日子。
“這……姑娘,怕是不妥當吧。”安豐有些猶豫,畢竟全是些大老爺們,姚海棠一個姑娘家,待會兒要真是推擠起來,吃虧的可還是她呀。關鍵是她吃虧了,得有人發瘋,這個險他冒不起。
瞥了安豐一眼,姚海棠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只管放心大膽往前開路,就算到時候真鬧起來,鎮不住場面難道跑不開嗎?”
一想也是,安豐就讓車夫駕著車往前邊去,遠遠的船工們見了車馬來,再一看見著了安豐,船工們就開始互相交頭接耳地商量。等馬車到時,船工們都攔在了馬車前邊兒。
挑開簾子,安豐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是還不待他說什么,姚海棠就站了出來,她看了一眼簇擁在馬車前的船工,然后默默無聲地蹲在了馬車車頭,迎著望過來的一雙雙眼神一一回望過去。
“聽說你嫌工錢低了,放眼整個東朝,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不錯的東家。既不拖欠工錢,也不苛扣工錢,獎多罰少福利好,真的,我一直是這么認為的。所以一聽安豐說你們嫌工錢低,都罷工了,我就在反省難道我給的真的不夠嗎?”姚海棠心里“呸”了一句,擱現代要有這么個企業,多少人得擠破腦袋。
船工們沒聲兒,姚海棠就笑了笑,繼續說道:“我想了又想,還是覺得自己做得不錯了,東朝以商而言,我就算不是最好的,也是最好的其中之一了。后來我想,既然不是我做得不夠,那會是什么?”
不待船工們有什么反應,姚海棠接著說道:“現在你們來告訴我是為什么,從前到后一個個來,不要往前擠。你們也知道我是啟靈師,打雖然打不贏誰,可防身的招兒還是有的。”
她說完就定定地坐在車頭,等著船工們發話,也許是大家都沒想到她會說這么一番話,好半晌都沒人說話。姚海棠就靜靜地等著,她不急也不怕,既然時間富余又不擔心生命安危,那她就非常淡定。
杜敬璋那種氣勢看得久了,她做不出來但也能學個六成的。
“沒話說啊,看……不是我給你們機會說話,給你們機會了,你們卻沒有聲音。”姚海棠這時站了起來,俯視著那些人,覺得自己真他養了一群白眼兒狼,還是群不會說話的白眼狼。
然后就有人說話了,當地的話她聽得不是太懂,安豐的大致意思是說這些人不對按勞計薪不滿。他們的工錢是姚海棠制定的,固定加上崗位所得,等同于計件工資,每個月如果不出意外還有獎金。
單就是固定工錢就和別處的船工一樣了,豫洲的船工覺得不管薄月厚月都得拿一樣的工錢,雖然說不要求按最高的工錢來固定,卻要求平均。
“可以啊,如果這樣,到了五至九月時不許提加工錢的事,你們也知道五至九月最繁忙了,誰也說不準那時候有多少工錢。以后豫洲只會更繁忙,你們要是覺得這樣好,定下來吃虧的可不是我。”姚海棠真不明白這些人怎么想的,明明這樣工錢要更高一些,不過偷不著懶。
一眾船工們又是一陣沉默,過了會兒有人用官話跟她說道:“這個月的工錢還壓著沒結給我們呢,這都停工呢,我們都要回家了,不知道打算幾時結工錢。”
“就是,趕緊把工錢結給我們,以后我們也懶得來了,在家種點兒菜都比這舒坦,每天累得跟狗一樣也就這么點錢。”
這話聽得姚海棠一肚子氣,好在她的氣也是來得快散得快,眨眼又笑道:“行啊,想走的我不但給發這個月的工錢,還有節錢,還另給一個月遣散費,明年就不用來了。”
“我們不來,明年豫洲水域這邊沒人帶船,東家帶船出去嗎?”
合著都以為自己跟杜敬璋似的,整個云涇河一帶都只有他能把船帶出去,豫洲可不是那樣詭異的水域:“我都不擔心,你們擔心什么,大不了解了豫洲的驛,我上哪兒掙錢不是掙啊,還省得來這兒這么鬧心。”
這會兒她又小女兒脾氣上了,就像是一個被氣壞了的小姑娘,寧可不掙這塊錢了,也不想再見到這些人。
進了廳堂里,姚海棠指了那兩箱銀子說:“孫先生,開箱,讓銀樓來個人驗銀,省得到時候再出什么給的銀不足之類的事。”
很快銀樓來了人,一一驗過后說道:“足銀,打了官印子,是官家銀號里出來的。”
“孫先生,現在開始你記著名字,只要誰愿意走,在花名冊上把他的名字劃掉,按我說的給銀錢,一個字兒也不少他的。”姚海棠說著就往主座兒上一坐,等著看孫先生替她拿銀子砸人。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卻是誰也沒動,姚海棠就好奇了,不是說鬧得很厲害嗎,怎么她看著一點兒也不厲害:“安豐,你不是說很麻煩嗎,怎么這群人都沒敢上前的。”
聽著她悄聲問話,安豐倒不奇怪:“那還用問,真正鬧事的幾個都沒來,公子就是公子啊,就見不得您真正以身涉險,在前頭就把事兒處理了,只讓姑娘拿個名頭而已。”
她還真以為自己是來大展拳腳的,結果杜敬璋居然……這人太不帶勁兒了,怪不得讓她緩著出京,還說水運司的船工如果需要在當地借就行了。這人一點兒也不相信她的能耐,少操心一點會死啊
最后還真有一些人拿了銀錢走了,可能跟太平院那倆黑衣人忽然蹦進來有關系,黑衣人來告訴姚海棠:“姑娘,公子交待的事情已經處理妥當了。”
瞪了那倆黑衣人一眼,姚海棠心里可真沒好氣,他們這一出現簡直是在提醒她,她沒能耐,什么事都仰仗杜敬璋:“知道了。”
等到最后屋里的人全散了,銀子還剩下一箱多堆在那兒,姚海棠有點兒惆悵地看了很久,近乎咬牙切齒地說:“不帶回去了,現在才知道自己燒包得很,居然帶兩大箱銀子來,費老大勁了。早知道帶銀票多好,輕飄飄的。”
馬后炮安大先生涼涼地說:“姑娘,我提醒過你了。”
這時那倆黑衣人又開口了:“姚姑娘,按公子的意思,你不妨去和老爺子多親近親近。”
杜敬璋自己都不好親近,偏偏上趕著送自己來親近,這下姚海棠總想明白過點兒來了,杜敬璋這就純粹是送自己來合皇帝的眼緣來了。然后她又不由得琢磨,她好像大概也許懂杜敬璋的意思了。
“離京前,非死乞白賴地把名牌塞給我,我不要他還跟我急眼。他這是不是算借我的手告訴皇上,他已經……嗯,那啥了。”姚海棠喃喃完看了眼倆黑衣人,圓睜著眼說:“我想得沒錯吧。”
黑衣人嘿嘿了兩聲,其中一個說道:“一半一半。”
她就知道,比心眼兒一萬個她都不如杜敬璋那篩子,得,現在估計自個兒跳出去說跟杜大公子沒關系人都不能信了,這算是板上訂釘兒事了。
“其實一直也沒外力干擾啊,就是我們倆折騰事兒而已,他非得繞這么大圈子做什么?”姚海棠覺得杜敬璋還不如直接跟自己說呢。
她這時已經上了車,馬車上安豐聽得直翻白眼兒:“姑娘,你這腦子還是別想這些事了,你想越遠了。”
聽著讓這口氣,姚海棠就一側臉看著安豐問道:“你知道為什么。”
“公子這是在告訴你,他是認真想要跟姑娘過一輩子的”安豐說完直搖頭,他也覺得杜敬璋應該直接說,姚海棠繞不得這么大的彎兒。
其實姚海棠就是軸了點,不過一點就透:“他給我名牌,又安排我這時候來豫洲見皇上,其實就是已經定下名份了。”
在她恍然大悟的眼神中,安豐點頭直樂,似乎有些幸災樂禍,是該幸災樂禍地,一個繞這么大彎來說事,一個繞這么大彎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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