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只能虛言安慰她：“怎么會？你的祖父、叔父都位極人臣，圣慈太后在這后宮更是呼風喚雨，就連皇上都不會忤逆太后娘娘的意思——他們又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兒？”

“嗯，嗯……”

悅公主雖然還是沒那么安心，但臉色已經好看多了。

有的人，特別是這幾歲的小孩兒，哪怕表面叛逆，也十分重視成人的意見和心理暗示，把他們的話和行為作為衡量好壞對錯的準則。

“但是，您得保守這個秘密，別再跟旁人說了，”蘇錦怕悅公主忍不住，表露出來，讓何氏一族有所警覺，改變行事時間，“這個秘密只有您和奴婢知道——您不說，奴婢也不說，誰先讓別人瞧出來了，就是輸了。”

“嗯，”小丫頭終于被輸贏這件事轉移了注意力，連連點頭道，“就從這一刻開始。”

蘇錦心里很是過意不去。

因為她注定是要食言的。

她必須把這個消息告訴小狼，讓小狼有所準備。

她自己安慰自己，這叫做失小信，守大諾。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除了小狼之外，誰也不告訴，連沐桃兒那頭都瞞著。

不然，這丫頭又要日夜不休的操心了。

小狼倒并沒有太過吃驚，也不知是他如今淡定的功夫練到了家，已經可以喜怒不形于色，還是她早就知道。

他只是伸手握住蘇錦的手掌，一邊摩挲把玩一邊笑道：“這世上，只有你最疼我。”

蘇錦的手一縮，卻被他抓得更緊，只得嘆息道：“您要聽實話，還是聽虛話？”

“自然是實話。”小狼的手指微微一頓，立刻便像什么也沒察覺一樣，繼續摩挲。

“實話就是，奴婢是皇上手里的一枚核桃，您若被人家的戲法變沒了，奴婢也就跟著沒了。”她心里明明不是這么想的，卻還要這樣說，好像這樣說才能解氣似的。

這想法很幼稚，她知道。

可是……還是忍不住幼稚。

小狼果然呵呵的笑了半天：“醋味很濃啊，小丫頭。”

蘇錦只轉頭不說話。

小狼手上一用力，便把蘇錦拉進了懷里，蘇錦要掙脫，卻不及小狼力氣大，索性抬腳去跺小狼，因心里有氣，那力氣大得自己都嚇了一跳，臉上卻不曾表露出來。

“哎呦，謀殺親夫嗎你……”小狼疼得俊臉扭曲，倒別有一股妖異的好看，手臂卻不肯松開，“這些日子我瞧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以為你不在意吶，原來是假的——瞧，一試就試出來了吧。”

蘇錦無言以對。

是，從前都說好了。

可是說好的時候什么也沒發生，現在可不一樣了。

“現下沒什么不一樣，”小狼總是能看透蘇錦的心思，不用她說，便把自己的下巴抵在蘇錦的頭頂，柔聲說道，“我本來早就想告訴你，但瞧你沒當回事兒，便沒跟你說……哎呦——”

話沒說完，就被蘇錦用胳膊肘用力的頂了胸口一下子。

“你今兒可太兇啦，我可什么都沒做……”

蘇錦作勢要來第二下，小狼身子一弓，也沒見他怎樣動，那第二下便躲開了，見蘇錦臉上臉上更不好看，連忙又站直了身子，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挺胸站好：“再來，再來，這次我保證不躲了。”

他這樣不躲不閃，蘇錦倒不好意思再打他，只是轉回頭去，“恨聲”罵道：“油嘴滑舌”

“哦？”小狼很開心，立刻把頭湊到蘇錦面前，“你又沒試過，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油嘴滑舌？”

蘇錦并不是十三四歲的孩子，也被他這樣的無賴臊了個大紅臉，正想轉頭躲開，小狼已經把臉湊到了自己面前……

“剛才說到哪兒啦？”蘇錦嚇了一跳，她自個兒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扯著脖子喊了一聲，只怕連外面的福公公都能聽到。

小狼自然嚇了一跳，連忙退后些去瞧蘇錦的臉色，見她臉頰緋紅，目光躲閃，心下立刻柔軟了不少，雖然仍舊抱著她，卻不敢再偷襲：“說到……你太兇了。”

“不是，還前面。”

“還前面？我想想……這世上，你最疼我。”

“對，說到這句話的前面——我不懂那變戲法什么意思，但中秋總不會錯的。現在距離中秋節不足半月，你可有法子抵擋？”

“放心，我早說過我不是一個人。”

“唔。”蘇錦懸著的心這才放回肚子里。

“我還說你吃醋來著。”小狼不依不饒。

蘇錦本不想理他，但仔細一想，這件事不能就這么躲著，早晚都得面對，便坦然點頭道：“沒錯，我心里是不太舒服，可是也沒辦法。而且，你大婚畢竟是在八月十八，中秋之后，咱先想法子把這中秋過了再想那件事不遲。”

“我會護著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小狼認真的舉起手掌發誓。

“你們……”蘇錦知道，即便小狼不說，他也會這么做。

可是，她此刻擔心的，竟不是這個。

“我們什么？”

蘇錦張了半天嘴，臉都紅了，還是說不出來。

“好，好，”小狼其實已經猜到了，就想瞧瞧蘇錦說這話的時候，會是什么表情，見她囧成這個樣子，便不再難為她，抬手捏了捏蘇錦精巧的鼻尖笑道：“我本來想著，是不是洞房，原本也無所謂……”

蘇錦立刻變了臉色。

卻聽小狼繼續道：“既然我那傻丫頭在意，不喜歡，那就不洞房了，把朕的初夜給傻丫頭留著。”

干嘛說得這樣直白

蘇錦的臉都紅成了一塊紅布，糾結了半天才蚊子哼哼般說道：“你從來沒說過……沒說過……”

這次小狼猜不透了，急得腦門沁出了一層薄汗也不見蘇錦說自己沒說過什么，連忙問道：“我沒說過什么？”

“喜歡我……”

小狼的耳朵幾乎要塞進蘇錦的嘴巴里了，以至于蘇錦一個勁兒的躲，小狼的耳朵一個勁兒的追，兩人又那樣抱著，緊貼著的身體共同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我喜歡你，”小狼說得干脆利落，瑩白的臉頰雖然浮起一層紅云，語氣卻毫不遲疑，“我以為你早就知道。”

蘇錦的心跳加快了幾拍，卻還是有些失望：“說得這么隨意……”

她以為，一個人說出這樣的話，該無限旖旎，柔媚非常呢。

無論男女。

“不是隨意，丫頭，”小狼額角的汗終于流了下來，“我怕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此刻天時地利人和，此時不說，更待何時？”

“誰信。”蘇錦鄙視道。

其實，她心里已經信了。

小狼從來不是磨嘰的人。

他不肯行動的時候，一定是還不曾準備好。

一旦時機成熟，他一定會毫不遲疑的飛撲過去，一擊即中，再迅速的回到安全地帶，觀察對方的反應。

“你說，怎樣才肯信我……”小狼的鼻尖都拱上了一層汗珠，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我說剛才好像說了什么半截話，被你一打岔忘了說了——我那皇后你也認識……”

“啊？是誰？”蘇錦努力搜索自己認識的名門貴女，卻毫無印象，“吏部尚書的嫡孫女，我怎么會認識？”

“哎，傻瓜，只要使些手段，別說當孫女，就是當孫子，都有人搶著去當。”

“別開玩笑，”蘇錦的確沒心思開玩笑，“你告訴我，她原本是誰？”

“百花樓的，”小狼壞壞的挑了挑眼眉，“你猜。”

“……杏姑娘？”杏姑娘和二妞，是蘇錦“唯二”能想到的人，只是她不動腦子就覺得該是杏姑娘。

“有兩個原因，不是她，”小狼耐心的解釋道，“第一，她年紀太大；第二，她自個兒不樂意。”

“唔？”

“這么說吧，我原本是提了她，因為我跟她熟識，她又是個聰明人，進宮了我也沒什么好擔心的，哪怕年長些，只要裝扮上注意些，也無所謂。可是，我留在宮外的人去找她，她卻不愿意，她說她如今過得逍遙自在，賺的私房錢也夠將來買田置地，給自個兒養老送終，干嘛非要進這出不去的黃金鳥籠？”

蘇錦在腦子里想象著杏姑娘說出這些話時的樣子，點頭道：“這話也就她能說——她是最聰明的。”

“他們便找了百花樓的月娘。”

“月娘……月娘？”

蘇錦幾乎已經忘了這個人，等她想起來，立刻驚得跳了起來，落下時兩只腳都踩到了小狼的腳上，小狼倒抽了一口涼氣：“丫頭，你不讓我躲，也不用這么狠吧……”

“對不住對不住……”蘇錦已經不顧得跟她矯情，直接進入正題，“月娘可不是什么……什么好良民”她腦子里立刻浮現出在石城驛站時，月娘跪坐在老三身邊溫柔甜笑，逗得老三得意的哈哈大笑時的情形。

“你是說，在石城驛站時，她討好老三的事兒？”小狼一下子猜中了蘇錦的心事，毫不在意的笑道，“越是這樣的人，越好做交易——我許她榮華富貴，她跟我扮恩愛夫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她認識你。”蘇錦還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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