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嘆一口氣，往著南區的交易地點走去。

才到交易區的邊緣，黎芮就瞧見一片一片的人零零散散坐在樹下，花叢邊，石頭上。每個人都是半睜著眼睛，半閉著，全無活力的樣子。

沒有討價還價，沒有熱鬧的叫賣，全無以往的自由市場的那種熱鬧。

只有少數的人，在一個一個攤位上走過去相看販賣交易的物品。

黎芮發現什么東西都有。有些男生自己赤著腳，把脫下來的那雙臟兮兮的球鞋擺身前賣，只求一點食物的。也有女生脫了外套，褪了耳環手鐲要換點吃的。更有擺了手工編織的各種小蚱蜢，小青蛙的。

一步步在過去，黎芮又看到一些瘦弱的中年老年太太身前擺放了黃金制造的各種首飾。她們無精打采，任由往日值錢的黃金叫人隨便動看，也不怕人偷搶。

黎芮見到這許多的黃金首飾，心中一喜，但仍按捺住了繼續前行。這些人，明顯是缺食物，她這代鹽也抵不住肚子餓，只怕人家也不是很喜歡，就算要換，也換不來太多的黃金。反倒是先找食物多的人，換些食物來，再用食物換取黃金，要劃算許多。

接近中心，就有些人是賣食物的，新鮮的草莓，桑葚，青棗，菠菜，活魚，貝殼類各種食物都有，但是數量都不多。黎芮不在這種少量的食物面前停留，繼續一路看過去。這些人，也是勉強吃個飽，只怕對鹽的需求不大。

一路走到了邊緣，那里是許多餓的皮包骨頭的老學者樣子的人，在身前擺了滿滿的一堆書，無聲的坐著，等著。

黎芮不由自主的把眼睛停留在了那些老人身上。竟然，在逃難的時候，都不忘把書帶上。而現在，是要餓到哪種地步，才會把書都拿出來賣了。她的腳步慢了幾拍，好不容易黎芮才扭轉了頭繼續前行，不去看賣書的老者。

就在一顆大樹之下，黎芮總算發現了一個大賣家。

這是個看著就冷冰冰不愛說話的年輕男人，五官棱角分明，唇線優美，鼻梁高挺。他穿著褐色外套，黑色褲子，雙手抱胸，背靠大樹閑適的閉目休息。

男人旁邊，是一片空白，沒有一個人敢在他身邊擺攤。

他前面是大片的蔬菜水果和一簍子已經奄奄一息的魚兒。

黎芮蹲下了身，看各色的蔬菜水果，心里有了計較。她輕聲招呼，“東西怎么換？”

男人睜開了眼睛，隨意看了一眼黎芮，仿佛覺得黎芮沒本事拿出讓他感興趣的東西一般，兩手搭在腦后閑閑開口道，“你有什么？”

“鹽，”黎芮見男人神色一變，知道有門，“你要么？”

男人稍微認真了點，坐直身體，道：“多少鹽？”

黎芮道：“500克，沒開封的。”

男人微微皺了眉頭，“不多，”他一掃自個兒面前的食物，各種蔬菜魚肉加起來，有五十來斤，一估算，男人抬頭對著黎芮道，“你拿走這邊五分之一的食物，鹽留下。”

黎芮心中一喜，但是強行克制了，道：“我要三分之一。”眼前的五分之一，應該可以從前面的那些擺攤賣金首飾的人手里換取不少黃金。但她不知道鹽的市場價，這時候就要試一試這人。

男人臉一冷，道：“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什么了，鹽雖然值錢，但是沒有你想象的少見。”

黎芮心虛，難道鹽真的不值這個錢，但是想到許多商人的手段，不由繼續道：“那就四分之一。”

男人盯著黎芮看了看，腦后的手收了回來，道：“先把鹽給我看看。”

黎芮聞言，猶豫了一下，左右看看，確實沒有什么人經過。看這個男人的樣子，也不像會為了一袋鹽就強搶的人，才從后腰把鹽袋取了出來，彎身遞給男人。

男人接了過去，放手里左右一翻看。

這是一包藍白交接包裝的碘鹽，包裝上有“加碘精制鹽”“凈含量500克”的字樣。左下角還寫著“零售價1.3元。”

男人捏了捏，感到袋內的鹽在手指之間往兩邊滑去，顯然沒有受潮。

黎芮見他看得這么仔細，忍不住要問他，“怎么樣，可以么？”

男人抬頭，就把鹽放在了自己的大腿邊，并不還給黎芮，道：“拿四分之一去，魚肉，蔬菜，水果，隨便你選。”

黎芮松了口氣，露出輕松的笑臉來，“好的。”她蹲下身，把自己要的往邊上放。

等分出了一小堆來，黎芮一抬頭正要跟男人說話，就看到男人已經重新閉目休息。完全不怕黎芮多拿了他的東西，更顯出他懶得搭理黎芮。

黎芮看男人這個樣子，又看那十幾斤的蔬菜水果魚肉，不敢開口了。這點東西，若是裝了塑料袋子她自然能提得動，但是零零散散讓她怎么帶上呢。她的背包，自她醒轉過來，就沒有見到過，林沁之倒是說過她是叫歪樹勾住了背包才掛到岸邊，但是卻沒將包包給她。

也不知道林沁之是忘了，還是帶她回來時，沒把包包也帶回來。包里倒沒有什么東西，就是沒有了裝東西的容器，讓人煩惱。

黎芮想到剛才來的路上，許多人坐在那里編制草簍子交易的，不由眼睛一亮，那個用來裝東西也正好啊。她不知道這草簍子的價格，但顯然，不會值太多。

從自己的糧食中，黎芮抓了兩大把青棗放在了外衣口袋。她瞧著自己的東西放在男人的食物旁邊，仿佛還是屬于這個男人的。又看這男人的樣子，就知道沒人敢來亂拿，就對男人道，“東西先放一下，我馬上回來。”

男人不吱聲，閉著眼睛就是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黎芮趕緊往回走，果然不遠處就有編織草簍子賣的老頭子。黎芮蹲下身，看了看這些樣子漂亮復古的草簍子，問道：“老伯，草簍子怎么換？”

老頭子耷拉著松弛的眼皮，手下還在編織，見有人問，才抬頭看黎芮，慢吞吞道，“換吃的。”

黎芮聽到老頭子口齒不清的回答，又問，“換多少吃的？”

老頭子聲音渾濁，緩慢無力，道：“給點吃的就行。”

黎芮見老人的這個樣子，才知道，自己搞錯了一件事。她總會把擺攤的當成小販商人一類人，如剛才和那個褐色衣服男人討價還價。但這時候卻發現，這里擺攤的，很多根本不是商人小販，他們全是為了求活命的人。

她驀地的沉默了，從口袋了摸出了一大把青棗，放在了老頭子前面一個小小的草簍子內，“這么多夠么？”

老頭子顫微微的探頭一看，見到青棗，“夠了夠了”他已經伸出枯枝似的老手去抓，拿了兩個就放嘴里吃。

黎芮摸著口袋內剩余的青棗，她嘆口氣取出來又放在了老頭子的草簍子之中。老頭子并不在意她的行為，只知道取出青棗一個一個接著吃。

黎芮自己挑了個一大一小的兩個草簍子，提著回到褐衣男人的那顆樹下。她把魚放到了小草簍子里，蔬菜和水果放另一邊大草簍子中。

提著兩個草簍子，黎芮也不覺得沉重。就一個個攤位看過來，走了沒幾家攤位，她就見到一個攤位前擺放了許許多多各種黃金珠寶首飾。不由停了下來，兩個草簍子也輕放在地。

黎芮一蹲下來，這攤位的主人聞到魚腥味，馬上抬頭看她。又看看那一大一小的草簍子，不由眼睛一亮。雖已中年卻看著仍然尤有風韻的臉，露出了一個急切而僵硬的笑容。道：“小姐，你想要首飾么，我就只要一點點吃的。這些首飾，你看這些，都十分的精致。”她把幾樣鉆戒往黎芮面前推，熱切極了。

黎芮卻不看鉆石寶石珍珠之類的，她專門挑出了幾塊黃金打造的吉祥物和首飾，道：“我就要這幾樣，你想怎么換呢？我這里有魚，有菜，有水果。”

黎芮邊說，那攤主女人的臉就越熱切。她不知道真的有人來買她的金銀珠寶。她已經擺攤擺了很久很久了。除了跟著眾人去對岸摘菜摘水果，她都會坐在這里，擺出她以往的財富來，但卻從來也沒幾個人會駐足。

而她，每次去對岸，安全地區要面對一群人搶奪小片稀疏的蔬菜水果，稍微深入的地方，雖然有大片的蔬菜說過，卻要和游蕩的喪尸拼命。結果總是收獲極少，每次都只能勉強不餓死，好不容易才支持到現在。

面對難得客人，她勉強才能制住太過火熱的呼吸，她盯著黎芮的兩個草簍子，語速極快道：“魚，菜，水果我都要。”

黎芮一愣，看了看大概四兩重的黃金，雖然盛世這么多黃金很昂貴，但是在葫蘆島，只怕除了她，沒有人會買這東西吧。為難的看了看自己小草簍子里的兩條魚，每條重了一斤左右。道：“你三樣都要，這黃金是不是太貴了？”說罷，黎芮已有退意，打算去別家看看。她站起了身來，手已經搭在了自己的草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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