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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第六章

秋芙還想說什么，卻見秋桐已經來扶姑娘用早點了。

秋桐給了秋芙一個眼神，讓她先下去，而玉歆卻是連一點眼角余光，都不往秋芙這邊掃。

秋芙絞著帕子，咬著嘴唇，呆立良久。看著秋桐站在姑娘身邊殷勤侍候，那臉上雖不見任何表情，但是安知她肚里是不是得意的快要大笑出來了。她又氣又恨，可是在這小小女庵中，她能做什么。

在董家她還有父母撐腰，老太太支持。在這里，她卻是孤身一人，沒個援助之力。想到這里，她突然心平氣和了。

她怎么就忘了，再過幾日她們就回董家了。到時候有父母出主意，有老太太撐腰，她怕什么。

看了看玉歆，秋芙帶了一絲微笑。大夫人逝去多年，現今的大夫人是老太太娘家侄女。且大老爺如今重病在床，大房小少爺年紀尚幼，三姑娘以后可以靠的不過老太太一人。而她就是老太太的人，她怕什么，只怕到時候姑娘也要討好她。

最后，帶著這一抹得意的微笑，秋芙仿佛見到三姑娘跟她軟語低頭的樣子，轉身走了。

雖然沒有條件，秋桐還是盡量讓玉歆過著彷如仍在董家的生活。用了早點，她就上了茶與熱毛巾叫她漱口擦手。毛巾是靜慈庵用來洗臉的，但是還是比董家擦手的要差了許多。粗糙的質感曾經讓剛來靜慈庵的玉歆十分不喜。但是今日的玉歆，曉得秋桐為了她的待遇，是涎著臉跟庵里求來的。

她被送到這件偏僻的靜慈庵幾月，董家統共就給了庵主二十兩香油錢。

雖然二十兩在普通人家很不少了，富裕點的農民一家幾口一年嚼用五六兩銀子，可以吃上大米穿上新衣。但是在董家，姑娘的月銀五兩不說，每季衣裳首飾，不知要花多少錢。更遑論吃的喝的，用的玩的，樣樣都是精品。甚至她們姐妹間玩兒，讓自家廚房準備一頓像樣的宴席，都要花上一二十兩銀子。

可是這樣子的董家，這樣最尊貴長房嫡出三姑娘，榮老太太卻扣住了她的奶娘和嬤嬤，只讓秋桐和秋芙兩個年輕丫鬟跟隨者來到這么遠的靜慈庵。陪送的人不過是榮老太太院子里的一個不很得臉的管事嬤嬤。

玉歆冷笑，她該慶幸。靜慈庵的庵主靜明師太為人淡泊謙沖，心性高潔，是個真正的世外高人。不像前世后來她遇到的一些姑子道婆，滿口諂媚的話，討好有權有勢的，腳踩地位低微的，只要有錢，什么骯臟的事都做得出來。

到了辰正時分，院子外一陣聲響。

玉歆所住的這個小院距離大門不遠，她走出院門，隱身圓柱之后，聽著門口的對話。

薛謙身邊的長隨成安在問一個小尼姑，“小師傅，你們庵主今日可在？”

小尼姑回答，“施主，靜明師太未曾歸來，小尼想她老人家或許會在后日歸來，你不如后日再來。”

成安的聲音難掩失望，只問，“靜明師太不在，如今可是誰主持庵中事物？”

小尼姑道：“是我們靜慧師太，但靜慧師太早有吩咐，這兩日有所頓悟，要閉門參禪，不見任何外人。”

成安這才放棄，跟小尼姑道：“多謝小師傅，叨擾了。”

小尼姑宣了佛號，隨后關了門。

聽到這里，玉歆暗笑不已。你想現在進來找經書，想得美了。讓你再心焦的等幾日吧。

回到小院中，秋桐和秋芙正在整理清掃著房間和庭院。正房已經打掃干凈，玉歆在室內坐著，又拿出了那本書看著。這本書著實太深奧，第一遍她以為自己讀明白了，結果讀完之后，她發現自己腦中空空，什么想法也沒有。只好再去讀第二遍。但是這第二遍，她竟感到這書渾似沒看過一般。文字艱澀難懂，讀起來的速度，竟是第一遍的百倍。

搖著頭，玉歆一字一字的默讀著。

當默讀到“……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微。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玉歆不禁掩卷長嘆，寫書的人，當真是世上罕有的超脫透悟之輩。

又讀“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這句，玉歆似有所悟，凝望窗外，出神良久。

但就在似悟非悟，有所收獲之際，窗外傳來一陣嬉笑聲。

玉歆的感悟全數被打破。回過神來，方才那仿佛一下子突破了重生以后極度憤怒憎恨的平靜消失，再琢磨不著邊際。她頓時心中微怒，不知是誰在院中這般喧鬧。

走出門來，只見院門口秋芙正和小尼姑明空嘰嘰喳喳說的正熱烈。玉歆聽了兩句，都是些七零八碎的閑話。諸如庵中哪個師傅做早課時閉著眼看著像是睡著了，哪個師傅嚴肅正經不容一絲錯誤，甚或哪個師傅特別能吃……些許小事，都拿出來說。

明空雖然穿了一件灰布直裰，但卻難掩她青春秀麗的外貌。這般看，都有三分人才了，若是蓄了發，打扮打扮，估摸也是個美人。

但是明顯的，也看出來六根不凈，時不時就喜歡來與秋芙抱怨訴說庵中日子清苦。

正自想著，那邊說到“……我們靜明師太這次回來，帶回兩個弟子，這邊住所不夠，要打掃后院的幾間破屋子……”

這些話入了玉歆耳朵，玉歆猛然一驚，轉瞬便是喜。

她那日進入后頭那件廢棄屋子里尋得這幾樣東西，畢竟留下了些痕跡。那厚厚的灰塵叫她腳踩了幾多印記，家具也讓她移動來移動去，十分不整齊，人只要一進去就可以看出來。若是能夠在庵主靜明師太回來之前打掃干凈了，那待薛謙提出搜查整個靜慈庵來，她也不怕他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且她夜里一細想，這經書她拿走了也沒用，前世里薛知府獻上的應該不是這本。薛家獻上了其他經書，就算不套用仙人遺跡這名頭，只怕仍然能夠平步青云，這豈不讓她白費一番功夫。若是她將此書放回原地，搜出經書的是庵內中的小尼姑，她們事先知道這本經書的樣子，到日后薛知府獻上了別的經書，這一整個靜慈庵都是證人，證明薛家欺君罔上。

雖然要做到這一點，需要很大的功夫，極為艱難。但是這總是薛家一個隱形的致命把柄，用得好，薛家只怕再不能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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