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年話一說完,四下里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沒想到,本來沈小將軍的畫作無論從畫工上還是技巧上,都無法與陸明相提并論,但皇帝出于顧全雙方的面子,將兩方都夸獎了番,得出結論是不分勝負,如今這小丫頭是瘋了不成,偏偏要在這上面做文章!
皇帝沉默的盯著丹年,丹年仿佛覺得時間有一個世紀那么長,良久,皇帝笑道:“那小姑娘你覺得你哥哥的畫,有哪些地方不好呢?”
丹年鄭重的跪地一揖,“陛下,哥哥的畫缺了首詩搭配,丹年不才,懇請補上一首詩,不能奉獻一幅不完美的畫作給陛下!”
沈丹荷和齊衍冰之流瞪圓了眼睛,齊衍冰更是覺得驚奇,這沈丹年不是連字都不會寫嗎,怎么突然就會作詩了?
只有白二少爺毫不意外,興高采烈的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端著酒準備欣賞丹年第二篇能給他帶來震撼的詩作,全場也就他最沒壓力了。
蘇允軒伸到案幾下的手幾乎攥的發白,沈丹年行事一向低調,甚至有些過于謹慎,她從骨子里懼怕司皇室有著親密接觸,就怕哪天東窗事發自己全家小命不保,如今居然自己跑到皇帝跟前,當著大昭皇親國戚和重臣的面吟詩作詞,必是發生了讓她不得不這樣做的事情。
皇帝頗有些意外,帶著笑意勸慰道:“小姑娘,你哥哥畫的可是邊境的將軍,絕世而獨立的孤傲悲涼的將軍,你一個閨閣女子,可有把握寫出應景的詩詞?”
丹年再次跪倒,等她直起身子,堅定的說道:“從小父親就苦心教導哥哥武藝和學問,丹年也耳濡目染知道身為大昭子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有了國家安定才有了小家的幸福,而身為大昭男兒,更是應該心系國家,在國家有難之時挺身而出殺敵報國,保的國家安全,即便是殞身沙場,馬革裹尸也是死得其所。丹年還記得父親的教誨:生當做人杰,死亦為鬼雄!”
一番正氣凜然的話,說的人慷慨激昂,聽的人更是鴉雀無聲,內心里激蕩一片。只有沈鈺,外表面龐沉痛,像是被丹年戳中了心窩子里的話內心狐疑一片,自家老爹啥時候說過這些了,他怎么一句話都不記得?!
皇帝聽完,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讓丹年稍稍舒了口氣,至少,這代表皇帝已經認可了她的說法,父兄的高大形象已經被她建立了起來。
“大昭有你父兄這樣的良材實乃大昭之福!”皇帝緩緩的說道,朝身邊的太監招了招手,吩咐道:“準備好筆墨,將畫呈給沈小姐。”
小太監應聲,躬身退下,不多時便有小太監掇來了桌子,布置好了筆墨,還有小太監將沈鈺的畫鋪到了桌子上。
丹年先跪在地上向皇帝叩首謝恩這才慢慢的站起身來,腿腳已經是麻木不堪了,丹年只能盡可能的慢慢走到桌子旁邊,幸好裙擺很大丹年可以大幅度的活動下麻木的雙腳而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等到了桌子前,丹年熟練的挽起了寬大的袖子沈鈺的畫左側鷹的下方有大片的空白,正適合填詩詞上去,丹年粗略的估計了下范圍,暗暗算了下字休的大小和高度。
就在這時,丹年突然朝沈鈺的方向看了過去,沈鈺微笑著回望著丹年,丹年心中有了底氣,至少哥哥是支持她的。
站到了桌前,多年來的練字習慣讓丹年一下子又找到了感覺,心一下子就靜了下來,東西兩側的紛擾嘈雜似乎都從丹年的耳邊消失了,丹年的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了面前的這張畫。
丹年選了只中號的狼毫,蘸飽了墨汁,就開始在紙上揮毫潑墨,不多時,便收了筆,小心的吹干了墨汁,恭恭敬敬的遞給了一旁的太監,那個太監從一開始就站在皇帝的身邊,丹年猜想他必定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地位肯非同尋常,現在又一直站在她身邊看她題字,丹年自然怠慢不得。
那個太監似乎是頗為滿意丹年的做法,嘴角微微揚起了一個看不見的弧度,接過畫后就躬身上了高臺,呈到了皇帝面前。
這一次,皇帝看到詩后居然站了起來,撫掌大聲嘆道:“好字!好詞!”連連贊嘆了幾聲后,激動的叫過剛才的太監:“德福,拿下去給眾愛卿看看。”
底下的人早就好奇了,等德福舉著畫經過東側的時候,白二公子率先跳了出來,一把搶過了德福手中的畫,自己先看了起來。
德福一臉的驚恐,回頭看向皇帝,“這”這“”,
皇帝似乎是心情很好,笑呵呵的擺擺手,意思是不讓德福跟他計較,德福得了皇帝的意思,悄悄退到了一邊。大家都知道雍國公府的二公子最是癲狂不羈,最不按常理出牌,跟他認真你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白二公子先默看了遍,手舞足蹈道:“噫,好字!好詞!”說罷,自己竟然樂顛顛的跑到宴會場中間大聲的將詞給念了出來,變聲期的沙啞嗓音居然在無形中給丹年寫的詩作增加了不少蒼涼感。
丹年本人對詩詞沒什么靈感,前世的中學時代所學的詩詞也忘了七七八八,但唯一完整記得的,就是抗金名將岳飛的《滿江紅》,初讀《滿江紅》時那份震撼和感動,她至今仍然銘記在心。只不過丹年留了個心眼,對詞稍稍改動了下,好符合大昭的實際情況。
大昭的國力發展相當于北宋中期,各路的才子佳人享受慣了歌舞升平,乍一聽到如此威武雄壯,大氣磅礴的詞,一時間在座的人全都沉寂了下來。
白二公子讀完之后,眼里竟然溢出了淚花,大叫道:“好男兒就當如此!”也合該大家以為他是個瘋子,如此真性情的行為大家也就裝作沒看到了。
德福在皇帝的眼神示意下,接過了已經近乎于癡迷狀態的白二公子手中的畫,舉著畫在宴會場中展示了一圈。
丹年對自己的字還是頗有信心的,這次特地選用了行書,字休干凈漂亮,除了行書的行云流水和大氣外,還融合著揩書的端莊穩重,和詞相互襯托,甚至蓋過了原畫的光芒,一個絕世而獨立的將軍形象,更加的鮮明了。
這下,原本叫囂著要沈鈺出丑的清流詩社的人也啞口無言了,詞是非常好的詞,字也是一絕,這下還有什么可說的呢,要是再叫著跟丹年比字,那可就落了笑話了,人家好男兒都去當兵保家衛國了,他們在這里集休欺負一個小姑娘,傳出去日后都不要出門見人了。
蘇允軒是第一次看到丹年的字跡,和他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司,他本以為丹年的字應該是那種小巧的,娟秀的,如同大部分他所見過的閩閣女子一般,還應該比那些女孩多一些靈氣。
但他萬萬沒想到,丹年的字是如此的磅礴大氣,都說字如其人,想必這女孩內里,定然是一個穩重大氣的人。
大皇子悄悄掩住了唇邊的驚訝,從很早之前起,他就知道沈丹年并不是表面上裝出來的無知和幼稚,看她戲耍沈丹荷,看她開鋪子嫌錢,沈丹年每時每刻都能帶給他出乎意料的東西。沈立言真是個不錯的父親,不但教出來沈鈺這樣的優秀兒子,閨女也不是省油的燈。
丹年撇見了沈丹荷,見她臉色漲的通紅,自然不會以為這個驕傲的大堂姐是替自己高興。只聽到沈丹荷說道:“女子本應該在家里相夫教子,賢惠溫柔才是最重要的,丹年妹妹寫些什么吃人肉喝人血的,哪里該是一個女孩寫出來的,好生嚇人!”
此話一出,立刻得到了鄰座幾個女孩的支持,她們本來就是一起長大的閨蜜,自然知道沈丹荷看沈丹年不順眼。
“姐姐此言差矣!”丹年毫不相讓,此刻若是不反駁她,等到人們都倒向她那邊了,自己就沒人支持了。
“姐姐你可知道,勒斥鐵蹄踐踏多少我大昭的良田,殘害了多少我大昭良善的子民,有多少忠肝義膽的大昭男兒殞身沙場,又有多少女人失去了兒子,失去了丈夫?”丹年站起身來,走向東側的宴會席,朝著沈丹荷逼問道。
沈丹荷頓時傻了眼,你要問她京城最流行的頭花發飾是哪種,最受人追棒的詩詞集是哪些,她可以如數家珍,你要問她離她十萬八干里的戰場,她才懶得去關心,死的又不是她家的人。
“那勒斥人在我大昭胡作非為,甚至于搶了年輕的婦女和小孩充作軍糧,那些還活著的人肉軍糧,被他們稱為“兩腳羊。”你可知道?!”沈丹荷被問的面無血色,氣勢上完全被丹年壓倒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有那膽小的閨閣小姐,聽到丹年所說,勒斥人居然還吃人肉,當場嚇的大哭了起來,渾身顫抖。
“作為女子,我恨自己不是男子,不能和父兄一樣,上戰場殺敵為國出力。但,丹荷姐姐是不是認為,身為女子,就不用關心國家是否受辱,不用理會戰事,只需用抹抹胭脂水粉,整日里費心思打扮就行了嗎?”丹年繼續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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