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態度?什么意思?居然和學校領導公然對抗,無視校風校紀,這樣的社會渣滓,我們要開除!開除!”
校園里賈理平的咆哮隱約傳到楊一耳中,而想來那些學生們蜂群一般的低語和議論也遠未平息,但是這些對于楊一來說不需要去關心。他現在要去做的,就是為自己正名。
上天讓自己重生,怎么能辜負這種天賜的厚愛。
不僅不能逆來順受,對于這種無端捏造的罪名,更是要狠狠地反擊回去。
而反擊的重點,就在那個作偽證誣陷他的教務主任身上,1997年5月27日的傍晚,他壓根就不在學校,而是在三中附近的飲食街上那家學校定點的酒樓里,接待某個西部省份學校的考察團。
這個消息是楊一在很多年后從同情他的一個老校工口中得知,但是那個時候賈理平和該教務主任早已悉數下馬,再加上翻案與否對那時的楊一來說已不重要,所以也只是聽過就算而已!哪里知道因緣際會之下,居然成為了楊一為自己正名的契機。
不多一會兒,楊一就來到了那家三中的定點餐飲酒樓,大大方方地推門而入,然后找到大堂經理,在兩世為人的閱歷和一臉乖巧微笑的雙重攻擊下,謊稱自己是初三年級主任侄子的楊一很快取得了大堂經理的信任。
而當楊一主動要求在學校的消費記錄冊上留下電話和自己的名字后,這位30上下的女人就更是放心,卻全然沒有注意這個一臉清秀笑意的乖乖仔偷偷撕下了其中一張單據。
“茲于5月27日,公費接待560元整,田正伍。”
前后不過20分鐘,當楊一再次悠悠踏進校園的時候,賈理平還在氣急敗壞地咆哮著,雖然他成功地把禍水潑到了兩個學生身上,把教委教育局方面的壓力轉化為對學生的整風活動,但是楊一剛才視他為無物的舉動,特別是那兩句“顛倒黑白無恥之尤”,讓自詡是三中皇帝的賈理平自覺被狠狠打了耳光。
所以看著臺下的學生再一次哄然起來,又順著他們灼灼的目光看到了悠悠走向主席臺的楊一,賈理平的豬肝臉再次扭曲,直接變成了豬腰子:“你這個社會渣滓,你還敢跑回……”
卻不料楊一連看他一眼的力氣都欠奉,直接抓起空閑的話筒,又轉向大操場:“本來賈校長發言的時候,我只能默默地站在一邊,在心底嚴正抗議,并用目光英勇地表現對他的不屑……”
“轟”的一聲,這一下學生們再也無暇顧忌賈理平的反應,紛紛忍俊不禁地噗嗤出聲——他們不知道楊一為什么有膽量公然挑戰賈理平,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去而復返!但是卻能聽出來楊一這話是對賈理平赤/裸裸的揶揄和調侃,而這種無畏和幽默,卻正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們最崇拜的。
“但是賈校長的訓示提醒了我啊,我們要敢于同歪風邪氣作斗爭,要敢于說真話講真理,所以現在我又站在了這里!”臉上的嘲諷之色愈發濃厚,漫不經心地乜了賈理平一眼,楊一轉向主席臺最邊上的田正伍:“田主任,我想問一下,你是怎么看到我見死不救的?”
主席臺上的幾個校領導意識到今天可能要出大新聞了,原本正襟危坐著的姿勢,也紛紛側過頭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好整以暇的楊一,然后又偷眼瞄一下已經臉紅脖子粗的賈理平和教務主任田正伍,但是在這種格外詭異的氛圍中,誰也沒有主動出口打斷楊一的發言。
臺下的學生更是兩眼放光的關注著事情的發展,關注著主席臺前,此時此刻顯得自信又不羈的少年。
不得了,真是要翻天了!自從楊一的調侃出口后,賈理平就已經處于一種暴怒的狀態,因此楊一后面又說了什么,他根本沒有聽進去。
他在三中的地盤上作威作福了這些年,就連一些非議也都是暗地里流傳,何曾有人膽敢從頭到尾無視他?越想火氣越大,整個人都要爆炸掉的賈理平騰的站起來,眼睛充血地盯著楊一:“你……”
“難道田主任沒有要說的,你賈校長就有?”楊一干凈利落地打斷了賈理平的話頭,少年的聲音漸漸激昂起來:“那你來代替田主任回答一下,事發的當時你們兩人在場嗎?到底是我不想救,還是沒時間救,難道可以憑你一言而妄定?可以隨心所欲地誣陷學生?拋開你那個流氓混混侄子,對于離去的肖露同學,我現在都心懷遺憾!但是從良心上來講,我絕對可以坦然面對自己的內心審判,而誣陷無辜學生的田正伍田主任,你敢嗎?”
學生們的眼神更加閃亮起來,只不過少了幾分看好戲的興奮,多了一些熱血沸騰的激動,這個年紀的孩子,內心深處的良知與義氣總是比成年人多一些,更加容易激憤。這一刻楊一的舉動,無疑打響了三中“武裝起義第一槍”!
至少在從今天起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那些主席臺下的學生們將很難忘記這個慨然發問的身影。
熱辣的夏風已經停了,明明晴朗的天光下,卻有一種黑云摧城般的緊張氣息。
而一旁的教務主任田正伍也從最開始的愕然和慌亂中擺脫出來,因為心虛而顯得格外惱羞成怒的他一拍桌子:“楊一,我告訴你,你被學校處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如果你老實認錯積極改正,還有機會申請撤銷處分。要是像這樣擾亂校園秩序,我看只有和賈校長說的一樣,把你這種壞學生開除掉!”
敏銳地捕捉到了田正伍眼中一閃而逝的慌亂,楊一搖搖頭,一句“自作孽,不可活”說得很輕,但三千多學生還是聽了個清清楚楚。然后楊一掏出那一張消費記錄,一字一句的念了起來:“茲于5月27日,公費接待560元整,田正伍!田主任,你還有什么可以說的,27號哪一天,你到底是恰好經過了我們的教室,還是在陶然居接待外校的考察團?要不要現在打110,來鑒定核對一下這張單據上的筆跡?”
整個校園,陡然間萬簌無聲。
田正伍想要大罵楊一是血口噴人滿嘴謊話,可是喉嚨里吶吶了兩聲,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因為那一張此刻在楊一手中格外刺眼的單據。
當時喝高了簽的單,后來居然忘了這一茬!完了……完了!沒了主意的田正伍大腦一片空白,污蔑學生的事情可大可小,不過在這個眼下當口,怕是賈理平也不敢輕言保他。
看到田正伍失魂落魄的模樣,楊一心中一陣快意:“我的問題你是答不上來?或者說不敢回答?施暴者被你無恥地洗白了罪行,而真正受害者的冤屈卻無處申訴,至于我們,兩個無辜的旁觀者,成為某些人推脫責任和轉移視線的犧牲品,這個世界,還能有比這更無恥更卑劣的事情嗎?
“這個人,真的是你表哥?”無數隊列中的某一行,七班的一個小女生緊緊抓住了同伴的胳膊,秀氣的長睫毛輕輕撲扇著,大眼睛已經半天沒有眨動。
而被這個小女生緊緊抓著胳膊的楊蔓全然不覺得痛,她眼中的驚愕絲毫不比自己的閨蜜來的少,在家族中,這個大自己幾天出生的表哥一直是她有些不屑的對象,性格綿軟,學習方面除了語文其他都是拿不出手的中不溜,再加上家中大人或多或少的影響,楊蔓在學校中幾乎沒有怎么正眼看過楊一。
也正因為如此,楊蔓此刻受到的觸動遠要比一般學生為甚——現在站在主席臺前侃侃而談,談笑間為自己正名的人,真的是那個平日里自己夾槍夾棒搶白幾句,就面紅耳赤又忿忿然的無用表哥?
這個世界,真瘋狂。
然而更加瘋狂的還在后面,眼看著田正伍面無人色,賈理平陰云密布,臺上的男孩的語氣愈加激昂:“惡行得不到懲治,善舉未必有表彰,顛倒黑白混淆是非倒是拿手的很!發生教務主任誣陷學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是學校管理者的荒唐!是幕后黑手的縱容……”
楊蔓的小閨蜜這個時候已經從目光呆滯中解脫了出來,看到三中的土霸王和他的走狗主任居然被一個學生質問得啞口無言的模樣,她忽然脫口而出了一句:“蔓蔓,把我介紹給你哥怎么樣?”
她們前面站著的兩個女生聽到了這番對話,面面相覷地回過頭來。
果然是瘋了,你這小妮子平時不是比我還看不上他的么?楊蔓在心中無力地呻吟著。
主席臺前,楊一的這一番演講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賈理平幾次想要怒斥一聲“放肆”打斷楊一,可是方寸大亂之下卻被楊一一句接一句的發問打得喘不過起來,至于其他的校領導和老師們……
沒看到德高望重的副校長薛海清的動作嗎?
花白頭發的老頭兒看似面色肅然,但是他在心情大好之下左手中指輕叩桌面的習慣性動作,早已經深深出賣了他。
“作為三中的校領導,不去追究慘劇發生的根本原因,不端正自己的言行舉止,不教育自己的晚輩好好做人,不對受害人和學生們交代事實真相,而是百般粉飾真正的惡行,想方設法轉移大家的注意力,最后還義正言辭地栽贓污蔑無辜學生!這種人,實在是個無恥之尤的高人,也是個腦袋里進屎的鳥人!”
話音落下,偌大的操場靜謐無比,但是場中近兩千名師生的心中,早就響起了狂濤怒瀾一樣的掌聲。
主席臺上,很是失態的賈理平指著施施然憐憫地乜著他的楊一,“你,你,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一個所以然來,倒是旁邊的老校長薛海清不動聲色地把自己心愛的茶杯向一邊挪了挪,生怕落個池魚之災。
原本還在為沒能保護好無辜學生而自責的薛海清,這一刻心里面是在是樂開了花,沒想到這個麻臉霸王的手下做事一點不牢靠,還留下了偌大的把柄。又免不了用詫異的眼神連連打量主席臺前的楊一,為這個少年機敏細致的心思暗暗叫好。
以拏云之手段,回天之事功,一戰而定,這小家伙……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