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睡去的明珠身上愈來愈明晰地散發出一股子淡雅香氣,沒來由地擾亂了安王的思緒:他第一次聞到她身上這種獨特的香味就感覺熟悉,到底是在哪里聞到過?
看著閉眼睡著的明珠,安王心想反正此時自己做什么,她也不知道,便極快地湊近明珠頸部,深吸口氣,意圖要想起在哪里聞到過她的香味。
萬沒料到行進中的車輦此時毫無預警地突然停住,慣性作用下他一下子撲倒在明珠身上,突如其來的重壓驚醒了明珠,只聽她唉呀叫了一聲,安王立即彈開身子,以為明珠不會猜想到發生了什么事,誰知她皺著眉抬起頭,一手扶額,顯然是額頭在輦車扶手上瞌了一下,嬌嗔地輕喊一句:
“你做了什么?!”
安王再是故作鎮定,也不由得臉紅了,趕緊掩飾地揚聲喝問:
“何故停車?”
車簾外傳來荊風的聲音:“王爺:慶王爺的車駕攔了去路,說是想與王爺、王妃說句話!”
安王暗自冷笑:瞧這位王兄的性子,才剛分開,就等不及要再見了。
當下似笑非笑看向明珠:“王妃如何說,要不要下去見見慶王殿下?”
明珠仍在揉額頭,那里明顯地泛紅了一小塊皮膚:“他可有什么事嗎?”
“這個本王不知。”安王閑閑地靠在座位上,本想說你要去就去吧,我等著呢,忽爾又想不對,剛新婚兩日,總得做出恩愛模樣給人看,若被人看到此時便放手讓自個的王妃與人私會,豈不是要讓人抓到什么把柄。
明珠想了想,說:“那就見吧,或許他真有事要講呢!”
果然心有靈犀。
安王不得不站起身,作勢扶了明珠下車,就見前邊距離十多步遠的一部藍色車輦旁,慶王負手挺身而立,側身望向與安王相扶持著下車的明珠,眼光復雜。
安王和慶王互相施了禮,慶王開言道:“聽說昨日安王妃突發病癥,身體不適,因而才誤了進宮時辰,為兄府上剛好得一樣上好滋補的藥品,若安王與安王妃得空閑,不如一同前往慶王府,把那滋補藥品帶回去燉了食用,對病體應是最好的。”
安王聽了,不置可否,卻轉頭看明珠,心想她要去自己就只好舍命陪君子,目前來說,讓他們兩人私會是不可能的。
明珠此時卻是困得很,剛才又沒來由地被瞌了一下頭,心里正自不耐煩著,她還以為慶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對她說呢,卻只是為了一味補藥,她對中草藥補藥之類最是厭惡,當下二話不說,一口回絕:
“多謝慶王殿下關心!明珠身子已好了些,不必吃補藥。若要吃時家里也是有的,就留給慶王妃用吧!”
明珠說著,一雙水靈清澈的眼睛就瞅著慶王,慶王也看著她,眼里是心痛而無奈的神色。
他看向安王:“為兄要與明珠說幾句話,能否請安王暫避幾步?”
安王略怔了一怔,隨即委婉說道:“王兄見諒,安王妃身體不適,剛剛又多喝了幾杯酒,不宜在日頭下久站,有事過后再說吧,今日她需要回府休息!”
他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安王妃再怎么說也是他的妻室,慶王竟敢明目張膽且口氣強硬地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知道慶王是出于什么目的。
管他什么目的,什么居心,防范著就對了,唯有拒絕。
慶王收拾起眼中的落寞,目光冷洌:“安王真這么愛護安王妃?”
“王兄何出此言?自個妻室能不關心嗎?對了,怎不見王嫂下車來說話?”
安王的話繞了個彎,問候起慶王妃來。
慶王淡淡一笑:“本王讓她在車內睡一覺,免她等得不耐煩!”
安王默然:看來慶王點了人家的睡穴,這倒是個省心不費神的好辦法。
那邊明珠眼睛早微微地瞇縫起來了,根本沒心機聽他們兄弟說什么,她輕輕問道:“慶王殿下,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說?”
慶王看她那樣,嘆了口氣:“你累了,先回去歇著吧!”
明珠“哦”了一聲,迷迷登登地轉身就走,竟然毫無留戀之態。
慶王又不甘心了,猝然喊:“明珠!”
明珠頓時停下,回頭,自然而然地應了一聲:“慶王哥哥?”
慶王眼神一亮:這才是他心中難以割舍的明珠!仿似兩年前,他拉著明珠站在御花園里,明珠雙目含情,粉面含春,溫柔地喊:慶王哥哥!
那時他覺得御花園里百花失色,心里眼里唯有明珠那張粉紅的小臉在晃啊晃……
安王楞了一下:慶王哥哥?還用這種半帶愛嬌、柔宛軟糯的嗓音喊出來,自己聽著都覺頭皮一緊,要教別人聽去會怎么想?此時的明珠貌似神智不清,再被慶王一挑逗,不定會生出什么事來,看來還是快走的好。
慶王上前一步,欲待要和明珠說什么,安王卻一把牽了明珠的手,故作慍怒狀:
“王兄,請恕我無禮,告辭了!”
明珠被他扯著走開,腦袋一搖晃,人又陷入漿糊狀態,她下意識地回頭看慶王,看到他顯得略為青白的臉色,嘴里忍不住說道:
“慶王哥哥,你若有好的補品,自己好好補補吧,世間萬物,只自家身體是最真最值得愛惜的,要多多保重啊!”
明珠說完這些話,心里就涌起那么一股傷情思緒來,明明知道那份情思不屬于自己,仍是悶悶不樂,上了車輦端坐不語。
安王隨后跟上來,稍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照他的理解,明珠在慶王面前總也該流那么一兩滴眼淚才算,沒想到她竟顯得十分平淡。
有點看不懂,傳言這女子聰慧無比,著實琢磨不透她。
車輦從慶王面前馳過,騰起一股淡淡的灰塵,慶王挺直身子,負手而立,目送明珠的車輦漸行漸遠,俊美的臉上傾刻褪盡溫柔,覆上一層冷魅之色。
故意等在宮門側邊,想送安王妃補藥只是個借口,他其實想做一番試探。
皇上下旨召回安王,只說是老太后身體不好,想見安王一面,但他卻隱隱感到事情不是這么簡單。當初母后費了一番心機才將安王遣去封地,如今他還是回來了,不僅僅只為探望老太后,圣旨上說得明白:皇祖母年邁,當盡心盡孝,承歡膝下……就是說老太后不死,安王就不會離開帝京。
這樣一來,皇上面前又多一位優秀能干的皇子與自己爭寵。
安王未回來之前,他有足夠的信心與太子相抗衡,兩人明里暗里比才干,爭業績,父皇十分欣賞他處理政務的能力,有時在朝堂上甚至還當著太子和百官的面夸贊自己。而今安王回京,不管父皇會否安排安王管理政務,無疑他都是站在太子那邊的,安王的才干如何慶王不是很清楚,但安王因為是皇太后帶大的緣故,皇上對他額外縱容寵愛這個卻是眾所周知、不容置疑的。
生母冊封為后,他越來越得父皇寵信和關心,但仍然不能超越安王,他明白在父皇心目中,他和安王始終在一個水平線上。
他不滿足于這樣,他起先只是想超越安王,而今他完全相信了母后的話,毅然絕然地決定超越并取代太子!
沒錯,當初太子之所以成為太子,因為他是皇后所生,是長子,但如今自己的母親也是皇后了,長子又如何?如果那一個長子沒有了,自己不就成為長子了嗎?
安王仗著太后撐腰,甫一回來就娶了董明珠,給自己一個如此沉重的打擊,奪妻之恨啊,孰可忍孰不可忍!
明珠剛才的表現,是在意自己的,她并不愿意嫁給安王,而安王那樣粗暴地拽著她走開,先前的恩愛樣子,明顯是個假像。
等著吧,一切都可以改變,屬于他的,終將會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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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動的車輦內,明珠垂眸而坐,安王想著什么事情,陷入沉思,忽然發覺胸口壓上了什么東西,一低頭下巴就被明珠頭上的金釵劃拉了一下,原來明珠實在撐不住,腦袋一歪靠在安王胸口睡著了。
安王想把她推開貼近車壁,無奈她倒是會打算得很,剛想睡覺時就擠靠過來,大半個身子都倚著他,她自己那邊的座位倒空出一大截,要把她放倒過去勢必讓她折了身子,到時又磕著哪里卻又不好了,見她睡得沉實,一副乖巧孩子相,不忍弄醒她,只好就這么擁著,由她睡一會吧。
那股特殊香味此時倒是任他聞著了,心中想著事情,卻又忘了去追究這香氣到底在哪里聞過,安王背靠座椅閉目養神,一不小心失去意識,竟跟著明珠去見了周公。
車輦在安王府大門前臺階下略略停一停,福至報了聲回府,見安王沒有下車的意思,便引了車輦直接繞往邊角門,小銅門大開,車輦長驅直入,到了二門前,在這里是一定要下車的,車內卻還是毫無動靜,福至又高聲報了一聲回府,仍不見安王和王妃下車,心道不妙,忙和荊風一起上來捺起車簾,只看了一眼又趕緊放下,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怎么辦好——車內一雙新人相擁著,明顯睡得香甜,誰敢驚擾?
正想著要不要再喊一聲,此時王府大總管張忠走了過來,見王爺入宮車輦停在二門,一眾侍衛侍從著了定身術般杵在那里一動不動,不免驚奇,遠遠地招手喊:
“荊侍衛!”
張忠這一聲不大不小的喊聲卻傳進車輦內,驚醒了安王,他立即發覺車輦已停,想是回到了王府,趕緊推開明珠:
“王妃醒來!”
明珠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這是到哪里了?”
安王看一眼她那嬌慵模樣,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受了她的影響,在晃動不停的車輦里都能沉睡不醒,不免咬了牙,自顧自地下車去,留明珠一人坐在車上發呆,好似沒完全清醒過來,待得總管張忠喚過侍女,才扶了她下車,緩步進入二門院中。
侍衛荊風和安王貼身侍從福至卻在后面擠眉弄眼,隨隊的侍衛侍從們更是偷笑了好一陣子。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