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張大總管帶了十多個人,一整天都在往芷蘅院跑,先送來了安王允諾給陪嫁丫環們壓驚的十多份大禮,小心陪著笑臉,分送到各人手上,好話說了幾大筐,心里那個憋屈:明明是林側妃身邊李媽媽惹出來的事,到最后卻要他來善后。想他堂堂王府大總管,四品官員見面還要相互施禮問候,現在倒好,點頭哈腰,竭盡全力只為哄得那十幾個小丫頭一個笑臉!
那阮媽媽倒是機靈,一大早她說要理一理林側妃院里的事,自顧走開了。
林側妃還能有什么事?無非是換幾個仆婦婆子丫頭,用得著那么久嘛?張總管內心嘀咕著,阮媽媽分明是故意這樣,怪他識人不明,把遠房侄兒張結那小子弄進王府來當管事。唉,那不成器的東西!懲處了他,打發出去是便宜了他,幸得自己忠心耿耿,在王府也算根基深厚,不然這總管就得換人了!
送了禮之后,就開始重新整修書房,張總管忙前忙后,督促家仆抬移東西,還得不時地去請示一下王妃,這樣兒行不行,那樣兒好不好?王爺臨出門交待他凡事與王妃商量,誰知王妃根本不管,就一句話:總管看著辦吧,一切全憑你!
書房里的家具物什除了稍作移動,另樣擺放外,又新添了幾樣家俱,其中一張昂貴的香犀木臥榻,木質堅致,清香怡人,還有一副雕花黃梨木為底座的六曲流銀冷雨芍藥艷倚石圖屏風,整個書房看起來,卻也清新淡雅,不失為一個作息兩用的好處所。
張總管忙得口干舌噪的時候,意外得到王妃親自送來一壺熱燙的香茗,不禁受寵若驚,不勝感激,王妃卻對他說了一番感謝的話,夸說總管有眼光,琴棋書畫四侍選得好,她很喜歡,也很倚重。總管笑瞇了眼:先前的努力沒白費,王妃是個清明的主母,值得他全力效忠。
明珠環視了一眼書房,不以為然:這么說來,以后那個人就真的經常住到這里來了?
得想個辦法才行,芷蘅院是她在安王府內堅守的城池,是她的根據地,應該保持絕對的安寧和隱私,不能讓他隨意侵占進來!
就如同他有德輝院,也不讓她進入一樣!
午后,德輝院來人通知:王爺要過芷蘅院用晚膳!
明珠早已得知安王中午在芳華院吃的午飯,心里老大不舒服:自己真的要介入這男人三妻四妾的精彩生活里了?
現在還只是吃飯,如果習慣了,無所謂了,以后那人就有可能早上從那四個美妾身邊爬起來,午睡跑到芳華院去,夜里又回到芷蘅院……呀!光想想就起一身雞皮疙瘩!
天擦黑的時候,安王才回到芷蘅院,看上去略顯疲倦,不過心情很不錯,進門就對明珠露出一個誘人的微笑,倒讓明珠有點不自然。
“王爺回來了!”
禮貌性地站起來,等安王落了座,便示意侍女們把飯菜擺上桌,另有侍女拿來溫水給安王洗手擦臉,明珠親自替他取碗布筷,順便替他盛了半碗湯,夾了一筷子菜:
“王爺忙了一天,想是餓了,請用吧!”
安王不覺得明珠的殷勤有什么不妥,她是他的王妃,理應這樣侍候他。
說了一句:“王妃請坐,一起用吧!”
就毫無防備地端碗,喝進一口溫熱的湯水——猛然間,他還來不及吐出湯水,已經嗆得咳個不停,湯水一半已經咽下去,只能吐出一半,淋淋灑灑,洇濕了身上的雪青色錦袍,赫然見有紅色的碎沫沾在衣上,侍女們一擁而上,手上的濕帕巾一通亂抹,衣裳上除了一大塊濕處,什么都沒有。
福至在門外聽見了王爺狼狽的咳嗆,立即跑了進來,見王爺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兩眼流淚,被侍女們包圍在中間,拿了帕巾沒頭沒腦地亂抹,一著急,兩下拉扯開侍女,喊著:“王爺,王爺您怎么樣了?”
又指著侍女們:“你們都干了什么?給王爺吃了什么?說!”
明珠一拍桌子:“放肆!王妃我親自給王爺做的飯菜,會有毒的嗎?啊?”
福至俯身垂首:“小人知錯!請王妃娘娘息怒!可是王爺他……”
安王還在一邊擦眼淚,一邊猛灌茶水,根本說不出話來,明珠忍得腸子都快扭到一處了,卻還要竭力端著一張臉:
“想是你們王爺不習慣芷蘅院的飯食罷!我們芷蘅院,吃辣椒是出了名的!”
“啊?辣椒!”福至嚇得臉都白了:“王爺從小怕辣椒,只要一丁點兒,就能讓他難受一整天!”
“你們又不說,我怎么能知道?王爺他剛才喝了幾大口辣椒湯呢!”明珠很無辜地說。
“王妃娘娘,小人得將王爺先帶回德輝院,請馬太醫給看看……”福至很焦急。
“好好!去吧去吧!我叫人攙著王爺……”明珠十分合作。
她設計這一場盛宴不容易啊,軟硬兼施、好說歹說才拉攏得甘媽媽,然后遣走秦媽媽,借故讓她到前院去找阮媽媽問些事,怕琴棋書畫四侍最終舍不得傷害他們的王爺,秋痕也不會贊成自己這樣做,就打發她們先去吃飯,為免她們起疑心,連同雪兒也一起打發走,只留下一群二等侍女環繞在側,萬幸時間掐算得準確,這家伙入了她的套!
福至準備到門口去招呼候在外邊的侍從,這時安王經過十幾塊涼帕巾的按擦,灌了好幾盅涼茶水,卻緩過來了,轉過頭來,兩眼淚汪汪,一張嘴紅艷艷的,連鼻頭都紅著,明珠終于忍不住了,卟哧一聲笑起來:
“我最愛喝辣椒湯,卻不知道王爺不能吃辣椒……對不起王爺!我倆口味不同,真難為啊!”
明明知道怎么解辣味,偏不作聲,讓他難受個夠!
福至趕緊問道:“王爺,您沒事吧?”
安王接過侍女遞上來的涼濕帕巾按了一下臉,聲音暗啞:“你出去吧!”
然后他看向明珠,微蘊了淚光的眼睛像個委屈的小孩,讓明珠一度有些心軟,但那眼里隨即透出的目光冷冽強硬帶著薄怒,立刻又激起了她的斗志。
“王妃果真不知道本王的飲食習慣?看來這院里的媽媽們對王妃提點教導得不夠盡心,要全部換掉,一個都不能留!”
安王板著臉,皺眉看著滿桌子的菜肴,除了那個該死的辣椒湯里面有些葷肉,其余的盡是些青菜瓜類豆腐等素菜。
明珠閑閑地挑了一根碧綠的空心菜送進嘴里吃了,含笑說道:“王爺忘了?一府兩制,芷蘅院的人不歸您管。媽媽們應是教過我的,許是我吃過夜茜草,腦子壞掉了,記不住!王爺就算另加了教導媽媽進來,只怕也還是記不住!”
她一拿夜茜草說事,安王就沒了聲音,想想自己剛才在她面前出丑,還是很生氣:
“王妃喜歡喝辣椒湯?這個本王剛剛才知道,很好,繼續吃,本王總要陪你吃完這餐飯才行!”
他說著抬手舀了碗湯,遞給明珠:“來而不往非禮也,本王也給王妃盛碗湯!喝吧,本王倒要看看,王妃怎么個喝法!”
不喝你還能灌我啊?明珠看他一眼,卻雙手接過湯碗。
這個湯可是我樂意喝的哦,酸辣雞肉螺絲湯,不知有多美味,你個傻帽浪費了知道不!
明珠笑咪咪地端起辣椒湯,很優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喝了個精光,拈起帕巾印一印唇,不喘氣地對目瞪口呆的安王說道:
“好教王爺知道:我五歲就開始吃辣椒,沒有辣椒,我寧可不吃飯!這滿桌的菜肴,每一道都有辣椒在內,王爺若不能吃,就不要勉強了!”
安王吸了口涼氣,抿抿嘴唇,她是人是妖精?吃這么辣的東西眼睛都不眨一下!自己在濟河上跑了大半天,又累又餓,不跟她耗,先換個地方吃飽飯是正理。
看一眼門口的福至,雙手撐在桌面上,就在他要站起身的一瞬,忽見琴棋書畫四侍走了進來,腦瓜子一閃:難怪一直覺得不對勁,總覺得身邊少了些人,幾個貼身的侍女都被支開了,膽大包天的王妃,敢給王爺下套,還不讓四侍從旁提醒!
弄這一招無非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從此不再來芷蘅院!
哼!做夢呢!芷蘅院修了廚房,近在咫尺,本王爺難道不會叫人現時給做兩個菜來吃吃!
安王復又坐端正來,明珠急了:明明要走了嘛,這是做干什么?猛回頭見四侍站在身后,臉一沉:
“你們吃這么快干什么?回去!再喝點湯,我和王爺一邊吃一邊聊天,你們不必守在旁!”
賞畫天真地說道:“娘娘!甘媽媽照著你說的法子煮的湯真是太好喝了,我都喝了三碗,再也撐不下了!”
現代中國南方大小城市時下最熱愛的美味鮮湯,螺絲雞肉豬肘筍果什么的加上一大串香料佐料一鍋燉,又鮮美又香濃還不肥膩,能不好喝嗎?傻妞!
除了這一缽用來招待王爺的熱湯加了辣椒,廚房里那一大鍋應了大眾口味沒加辣椒,你們當然吃得滿意,卻少來摻合我這邊!
安王笑問賞畫:“有這么好喝嗎?給王爺我也盛一碗來試試!”
賞畫奇道:“這桌上不是有呢嗎?奴婢給您盛!”
安王忙擺手:“這個放了辣椒,風味不同!王爺我想嘗嘗你們那邊的味道如何?”
賞畫點了點頭:“王爺等著!廚房還有半鍋新鮮的,沒放辣椒,奴婢給您拿去!”
說完竟也不等明珠發話,輕快地轉身跑了出去。
明珠咬牙看著她背影,安王含笑說道:
“王妃調教的好侍女啊,又聽話又能干,還聰明機靈得很!”
明珠哼地笑了一聲:“不是我的功勞,原本就是你王府教出來的人!”
她看了看留下來的三個,眼珠子一轉:“聽說林側妃曾經很想要她們,若是還想著,就索性給了她罷!反正這四個現在好像也不聽我的話了,我這都沒吱聲呢,外人一句話她就跑得飛快!”
琴棋書三人臉色倏地變了,安王說:“依她們四個的性情,行事作風,也只好跟著王妃。林側妃軟弱溫柔,并不適合,她自有趁手的人使喚!”
三人剛松了口氣,可巧賞畫端了半個青花缽子的熱湯進來,細心周到地為安王盛上一碗,全然沒看到三人利箭一樣射向她的目光。
安王看在眼里,笑著端起湯碗喝了一口,鮮美無比的味道令他迷醉:“這是什么湯?本王竟從未喝過!看來我也要像賞畫一樣喝三碗,想不到芷蘅院的飯食這么好吃,本王要天天留在這兒用膳才行!”
他果真喝了三碗湯,又吃了湯里面的雞肉和其他一些同鍋燉煮的豬肘豬肚子馬苓薯之類,還撈了幾個螺絲,左看右看,卻沒敢吃,但到底是肚滿腸肥,吃了個舒服暢快。
他自己吃著,沒忘記讓賞畫帶上福至去到廚房,也嘗一嘗這個新奇鮮美的奇湯。
明珠精心準備了一個下午,用現代食譜整出來的鮮湯,加了辣椒末,沒能成功趕跑安王,反而白白給他開了個洋葷,吃到未來世界的美味。
明珠氣極,功虧一簣,她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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