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清第八十四章直面加更求訂閱
婉貞并不是傻子,又怎能不明白光緒的心中所想?所以盡管他的行動無形中加劇了鈺檸與他們的對立,她卻并沒有因此產生絲毫的抱怨,反倒在心底,感到一絲絲幸福的甜蜜。
“皇上的心意,婉貞心領了。只是對于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婉貞是真的沒放在心上,有沒有也沒什么所謂的,皇上沒必要為了這種事情而跟鈺檸格格爭執,這樣對您可沒什么好處啊”她笑了笑說。
鈺檸跟光緒不同,雖然身份沒法比,在慈禧心目中的地位卻是天差地別。若真是惹惱了鈺檸,她狠下心來,在慈禧耳邊說上幾句讒言,光緒的日子怕是就不怎么好過了。
光緒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但一來這樣的事情發生得多了,他已經有些麻木,以前惹惱了鈺檸,被她在慈禧面前告狀而遭到慈禧的責備,忍了就是了,也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反正他本來就不討慈禧的歡心,難道還指望事到如今能夠改變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成?況且別的事情也就罷了,這次卻是事關婉貞的利益,他又怎能無動于衷看著鈺檸放肆?
于是他也笑了笑,道:“你呀,就是心太軟,人又太善良,總是在自己之前先想著別人。皇爸爸賞你的東西就是你的,誰也搶不走,為什么要讓出去?你該多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朕這邊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擔心,這樣的事兒已經發生得多了,朕早就習慣了,說起來,便是鈺檸自己也該習慣了才是。”話說回來,他跟鈺檸相處,幾時有過和和氣氣的時候?
見他完全不把這當回事,婉貞搖了搖頭,對于他的隨意有些不以為然。
算起來他接觸的女人真的很少,所以也不了解一個女人一旦真的對男人死了心、恨起來,會是怎樣一件可怕的事情。尤其是鈺檸這種太過高傲的女人,萬一真的惹急了她,對光緒由愛生恨的話,后果怕是不能光用“恐怖”兩個字就能形容的了
她張了張嘴,正要再勸勸光緒,對鈺檸要好點兒,不能把那自傲的人徹底得罪死了,卻忽然看見鐘德全一溜小跑飛快地跑進來,一面跑一面還大聲叫著:“皇上,福晉,大喜大喜呀”
“咋咋呼呼的,叫喚什么呢?”光緒皺起了眉頭,斥責道,“你這沒用的家伙,這許久都不見人影,跑到哪兒去了?”
身為他的貼身太監,這鐘德全竟然擅離職守,一早就跑了個不見蹤影,真真是氣煞了他若不是主仆多年,他了解這太監的脾性,怕不就要以為他跟別的太監們一樣,不把自己這主子放在眼里,怠工去了。
婉貞于是咽下了到了嘴邊的話,笑著解圍道:“皇上恕罪,是臣妾一早叫他出去辦事去了。”
光緒聽她這么說,愣了一下,氣便也消了,說道:“原來如此。但你怎么也不跟朕說一聲,害得朕擔心了好一陣子。”說話間,有些抱怨,卻并沒有怪罪的意思。
鐘德全聽在耳里,頓時胸中一陣激動,眼眶忍不住有點濕了。
說起來,剛進宮的那會兒,他本不是侍候光緒的太監,而是在慈禧身邊當差的。自從戊戌年的那件事以后,慈禧太后將當時侍奉在皇帝身邊的宮女太監全都殺了個干凈,另調了一批宮人前去服侍。吸取了之前的教訓,慈禧在派遣新的宮人之前,每個人都進行了嚴格的篩查,選拔的盡皆是自己的心腹,從而從內到外,完完全全、密密實實地將光緒皇帝看守了起來。
鐘德全便是在那時,被拍到了光緒身邊的。而他既然近得了光緒的身,足以證明他對慈禧太后的忠實程度。然而,在之后漫長的歲月里,他日夜陪伴著光緒這個失勢的帝王,見證了他的痛苦和悲哀,從充滿希望到徹底絕望的全過程,不知不覺中,對慈禧太后的忠心便完全轉移到了皇帝身上,成為光緒在監禁歲月中寥寥幾個可以說得上心里話的人。
因著這許多原因,兩人實際上的關系遠不是看上去那么簡單的。一方面,對二人而言,他們之間是主仆,但有時卻又是知心默契的朋友,光緒可以對他說出真心話。另一方面,兩人其實都明白,鐘德全就是慈禧派來監視光緒的,他們之間又是監視與被監視的關系,但當鐘德全向慈禧報告皇帝的一舉一動時,卻總是會處處加以掩飾,盡量輕描淡寫,以減輕慈禧太后對皇帝的猜忌之心,這么算起來,又可說是保護與被保護的關系。
這么些年來,他們就在這種奇怪而復雜的形式下一起走了過來,彼此之間的情誼也逐漸加深,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如今聽到光緒皇帝這么說,表明了是因為自己的“失蹤”而擔憂在心,身為主子,竟然這么關心一個下人,鐘德全心里的激動和感激自然難以細述。
他看了看光緒,“撲通”一聲跪下,帶著略微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回萬歲爺的話,今兒早上婉貞福晉吩咐奴才出去辦事,正巧皇上正在洗漱,奴才沒來得及稟報,求萬歲爺恕罪”
光緒笑著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朕也就是那么一說,又不是存心要怪你什么。既然是婉貞叫你去做事,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你聽命從事并沒什么不對。你們兩個,朕還是信得過的。”頓了一下,情緒又有點低落,嘆了口氣說,“現如今,朕能夠相信的,也只有你們兩個了”
婉貞見他又要陷入自怨自艾的情境中去,急忙岔開了話題,笑道:“皇上,您難道就不想知道,我讓小鐘子去做什么事嗎?”
光緒一聽,果然注意力便轉移開了。
婉貞一向不是頤氣指使的主兒,并不會仗著自己的身份支使下人們去做什么無聊的事情。更何況她一向謙遜有禮,甚少會對光緒身邊的宮女太監指手畫腳,這點上跟鈺檸可說是有著根本性的不同。在鈺檸的眼里,天下人都是她的奴才,因此往往會將光緒手下的人指使得團團轉,像這種直接命令鐘德全去做事的事情,換了鈺檸做出來,是一點也不值得奇怪的。但如今這么做的卻是婉貞,這就不能不令光緒感到奇怪了。
他看了看她,頗有興趣地問道:“你倒是說說,究竟什么事,竟然需要你親自命令小鐘子去做?”
婉貞抿嘴笑了笑,看了鐘德全一眼,說道:“皇上,咱們搬到這養云軒來也有不少日子了,玉瀾堂那邊的工程算算時候也該到了尾聲,近幾日我天天派人去看,確實差不多到了收尾的時候。因此在今兒個早上,我便差了小鐘子去見李公公,問問清楚那邊究竟什么時候弄得好,咱們又什么時候才能夠搬回去。”
光緒一愣,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件事
說實話,他對玉瀾堂的工程還真的是不大上心。在那邊住了十多年了,早已產生一種厭倦的情緒,如今住到這養云軒來,換了個截然不同的環境,倒是令他的身心都得以放松下來。加之這邊的看管沒有玉瀾堂那么嚴密,感覺上自由了很多,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事情,因此上早就已經有些樂不思蜀了,甚至還希望玉瀾堂的工程永遠不要結束才好
但如今婉貞卻把這件事情給提了出來,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幻想——想要永久離開玉瀾堂那是不可能的,遲早仍然要回到那監牢一般的地方去這殘酷的事實,使得玉瀾堂的工程即將完工這個消息,聽在他的耳朵里不禁有些五味雜陳。
復雜地看了婉貞一眼,他并不似她一般的開心,郁郁說道:“怎么,你不喜歡這里么?這么急著想要回去。”
婉貞看了看他,仍舊帶著那溫柔解意的笑容,說道:“倒不是著急想要回去,而是這件事無論如何都是逃不過去的,咱們終究得回到那個地方,不管愿不愿意。既然如此,便應該早早做好準備,免得突然有一天被通知要搬回去了,自己亂了手腳。”
她這番話可是話里有話,嘴里的“準備”可不單是物品那么簡單,更暗指的心情相對于物質上的準備,他們心里更是必須做好回到那個牢籠去的建設,逃避和忽視并不能帶來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反而會讓人沉浸在虛妄的滿足里,自我陶醉,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措手不及。
光緒的心思她很了解,說實話,她也喜歡這養云軒多過玉瀾堂,在這種開放而輕松的環境里,即使有了鈺檸格格天天的騷擾也依舊比壓抑憋悶的玉瀾堂好了太多。但慈禧絕不會允許他們在此久住的,玉瀾堂的工程一旦竣工,他們就必須搬回去,這是道避不過去的坎兒。對光緒而言,幻想著自己能夠永久居住在這里自然很快樂,但這對事實來說完全于事無補。必須正視眼前的現實,必須接受哪怕不是很令人滿意的事實,才有可能鼓起勇氣來,直面未來,為了改變現狀而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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