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遣散
光緒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道:“你要休妻?”
載濤咬了咬牙,說道:“是的,皇上。臣弟家中尚有兩位側福晉和一個侍妾,按我大清皇室的規定,側福晉的休娶必須交由皇上決定,因此臣弟才會來打攪皇上。希望皇上能看在鐘郡王府人丁寥落的份上,準許臣弟所請,讓臣弟能夠另娶妻妾,以達到傳宗接代的目的。”
光緒深深地注視了他半晌,這才給鐘德全使了個眼色。鐘德全便快步走上前去,接過了載濤雙手呈送的奏折,交到光緒手里。
光緒打開來,一目十行地看過了,里面內容大體就是方才所說的那些,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放下折子,看著他道:“你想好了?多年夫妻,如今一紙休書就要斷了夫妻情分,你真的不后悔?”
載濤低垂著頭,掩去了眼中止不住的愧疚神色,低聲道:“臣弟主意已定,不會后悔”
光緒又看了他半晌,忽然嘴角勾勒出一個彎彎的弧度,問道:“你不是有一嫡二側三位福晉嗎?為何這里只寫了兩位?”
載濤一愣,緊緊握住了垂在身側的拳頭,盡量保持著聲音的平穩,緩緩說道:“臣弟……早已沒有嫡福晉了。”
光緒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說不出是欣賞、譏嘲,還是惋惜,幾乎是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道:“既然你執意如此,朕也不好再說什么。就準你所奏吧。”
一聽這話,載濤頓時心中一喜,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擔似的,重重磕下了頭去,說道:“臣弟謝主隆恩”
光緒拿起朱筆,在奏折上寫下了個“準”字,然后走下御座,親手扶起了他道:“七弟,朕了解你的心情。不過傳宗接代固然是大事,軍事政務也不可荒廢。禁衛軍剛剛成軍,還需要你多多盯著,切不可出什么紕漏啊”
載濤忙道:“臣弟省得,請皇上放心,必定不負皇上所托”
光緒笑了笑說:“如此就好。”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難得進宮一趟,今日就跟朕一起用膳吧,咱們兄弟也能好好談談。”
載濤心中一抽,忙不迭婉拒道:“皇上恩賞,臣弟本不該辭,只是如今衙門事多,家中又需整理,實在是不得空閑。臣弟斗膽請辭,待忙過這一陣子,必定再來陪皇上好好聊聊。”
他低垂著頭,嘴角有遮掩不住的苦澀。不敢留在宮里,不敢冒著碰上婉貞的風險,那樣的話他絕對無法掩蓋心中真正的感情,犯下不該犯的過錯
光緒清淡地笑著,笑意卻沒到達眼中,但因載濤也低著頭,所以并未發覺他的異樣。他的語氣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來,只是說道:“既然如此,朕就不多留你了,你去吧。”
載濤無暇細辨,趕緊告辭出了皇宮,回轉家中。
光緒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養心殿外,嘴角的笑容漸漸變冷,眼神變得犀利而冷酷,淡淡地說道:“派人盯緊鐘郡王,他的一舉一動務必全部都要報告給朕知道。”
鐘德全應了一聲,忍不住偷偷覷了他一眼,不明白為何方才還兄友弟恭,一轉眼卻變得冷酷無情?
似乎明白他心中的迷惑,光緒回到座上,隨手拿起方才那本奏折瞟了一眼,便扔到一旁,冷冷一笑道:“他那點心思,以為瞞得了誰嗎?以為這樣就能撇清關系,殊不知婦人之仁,反倒暴露了他心中所想。他……終究是太嫩了”
鐘德全先是一愣,隨即便回過味來,頓時嚇得一身冷汗,渾身都忍不住起了哆嗦,戰戰兢兢地問:“皇上,難道鐘郡王他竟然……”
光緒抬了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皺眉說道:“事情還未定案,切莫妄加揣測。如今你只需派人看好他就行了,至于其他……朕自有主張。”
鐘德全長長吁了口氣,不敢再說什么,趕緊下去布置去了。
而載濤得了光緒的同意,匆匆回到家中之后,便寫好了休書,親自送到寧古塔氏和周佳氏的手上。兩人的反應大同小異,先是難以置信,隨后便哭天搶地、尋死覓活,苦苦哀求著載濤收回成命,不要將她二人驅離。然而載濤早已吃了秤砣鐵了心,連皇帝那里都討了旨意了,就算此刻想要反悔也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他費盡心機布置了這一切,又豈會在這緊要關頭放棄?于是不管兩人怎么哭鬧,終是派人將她們送離了鐘郡王府。
看著載著兩人的馬車消失在視線中,他忍不住長嘆了口氣。不管怎么說,她們總是陪伴了他好幾年,如今卻落得這樣的結局,多少還是有些唏噓的。但她們跟著他卻是更加兇險,他這么做,非但不是什么鐵石心腸,反而恰恰是顧念在幾年的夫妻情分上冒險所做的安排。相信她們不久就能體會得到。
至于青璦,當初接她進府的時候,就不過是個無名無份的侍妾,如今要送走倒是極簡單的。但考慮到她不同寧古塔氏和周佳氏,身世飄零、無依無靠,便給了一棟宅子,又送了些銀兩、珠寶之類的東西,若是省著點用,下半輩子倒也能夠衣食無憂,這樣便打發了。
對她們,他心中是多有愧疚的。但好在如今民風漸開,她們也正當青春年少,還有機會另擇良人。他如今的心中已經容不下其他人,把她們留在身邊只不過是蹉跎歲月罷了,害人害己。這么一想,倒也就看開了,收拾起心情,不再多為這件事情煩心,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老夫人在內宅里,聽說了載濤休妻的事情,愣怔了許久,最終只化為一聲嘆息,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精神萎靡地說道:“他終究還是做了……罷罷罷,這都是命我老婆子也管不了那許多了”說完,便徑自去了佛堂,跪在老鐘郡王爺的靈位前,滿面蒼然,含淚禱告,再不問府里府外的事情。
時光飛逝,轉眼間便來到了四月。
進入初夏,天氣漸漸熱了起來,早晚雖然仍然帶著涼意,中午卻已經頗有熱度,因此人們的衣著也漸漸單薄起來,行動爽利了許多。
這日,載濤受邀前往法國公使舉辦的午宴,酒過三巡,直到申時才回到家中。
自從著手訓練禁衛軍以來,他為了借鑒英法軍隊的經驗,便跟洋人們多有往來,一來二去,倒也跟他們有了不小的交情。
洋酒并不如白酒的度數高,因此即使他喝了不少,卻也只是微醺。不過畢竟是喝了酒,出來以后又被風吹了一下,便有些頭暈腦脹,不得不棄馬改乘了馬車。
剛到家門口,還沒來得及下車呢,就見管家匆匆迎上前來,神態焦急地說道:“爺,您可算是回來了宮里頭的公公來了好一會兒了,皇上召您進宮呢”
他一愣,酒倒是醒了大半,略一沉吟,點頭道:“更衣,準備進宮。”
管家領命急急準備去了,全忠則服侍著他回到臥室,洗了把臉去了酒氣,又換上朝服、戴上朝珠,便快馬加鞭向著紫禁城跑去。
進了紫禁城,來到乾清宮,他一眼便看到載灃和載洵居然都在,不由一驚,無暇細想,快步走到前方跪拜道:“臣弟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以往這個時候,光緒就應該讓他站起來說話了。然而他在地上跪了許久,卻一直沒聽到光緒發話,整個大殿上一片沉寂,無形的壓力彌漫在空氣中,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上,其中似乎還隱藏著一絲絲的怒氣。他心中大訝,不由更加打醒了十二萬分的精神,深深埋下了頭。
載灃和載洵面面相覷。他二人突然被皇帝叫進宮來,就一直在這兒默默地等著,皇帝也不說找他們來究竟所為何事。不過如今這架勢看來,似乎竟是跟載濤有關,難道是他辦砸了什么差事不成?
正在猜測著,忽聽光緒開了口,緩緩說道:“老七,朕派人去找你,為何這么遲才來?”
載濤心中詫異,倒不認為會是這個原因惹惱了光緒,怕這不過是個由頭而已,于是愈發恭敬地說道:“回皇上的話,臣弟在外赴宴,回家后方知皇上宣召,所以姍姍來遲,還請皇上責罰。”
“責罰?”光緒冷笑一聲,道,“不知你去了何處赴宴,竟然連讓下人去通知一聲都不可得,只能讓傳旨的人在你家中等著啊?”
載濤也是心中不解。按說家中如是得到入宮的宣召,即便他當時不在府內,也該派人前往宴會處通知一聲,以免皇帝久等才對。可今兒個為什么他沒得到一點消息?
但此時再來追究已經沒有意義,他只得說道:“臣弟乃是去參加法國公使的午宴,想必是下人疏于調教,一時疏忽了,未能及時通傳。臣弟一定好好教訓他們,望皇上恕罪”
光緒“哦”了一聲,語氣卻并未因此好了分毫,只是陰惻惻地說道:“真的是下人疏忽了嗎?難道不是你故意不讓他們去打攪你和洋人之間的密議嗎?”
載濤一聽,頓時心中巨震,更加不敢抬頭了,強作鎮定說道:“臣弟惶恐,不知皇上所言何事?”
光緒眼中終究忍不住冒出了熊熊怒火,隨手抄起一本折子就狠狠地向他摔了過去,勃然大怒道:“好一個裝模作樣的鐘郡王你勾結洋人、煽動軍心、謀逆反上,真真是膽大包天你當朕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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