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連瑤和連璃便陪著丁氏坐上馬車前往乾梓侯府去。丁氏今日一改先前的雍容富貴,身著素凈的玄青素面的通袖襖,銀灰色撒花裙,頭上戴著銀鎏碧玉石的簪子,很是低調。
再轉向連璃,里面穿了件白綾襖,外面湖色梅蘭竹暗紋刻絲褙子,下面翠綠色繡油綠色纏枝紋綜裙,亭亭玉立,清新雅致。
乍一看倒不像是去吊喪的,而是去選美的。不得不說,這連家的基因真是好,男的長的英俊明朗,女的長的柔美細膩。
再轉頭看著自己,穿了件白綾襖,杏黃色的素面褙子,邊角用金絲繡了窄窄的一道云紋。白色的挑絲裙子,烏黑的頭發綰了纂個兒,并戴著兩朵珠花。
畢竟今日是去憑吊的,不用丁氏吩咐,都知道該穿的平淡點。所以一早去福月樓后,丁氏見著自己和七姐姐都滿意地點了點頭。
丁氏昨夜就放了話,四姐姐身子太弱,去了怕犯了沖。十二妹妹年紀又太小,所以就讓自己和七姐姐去。
其實個中緣由,大家都心中了明。
三人下了馬車,連瑤便見著乾梓侯府邸上那寬大描金的門匾,再瞧著那不止三米的朱紅漆大門,門口各站兩個小廝,每人身上都掛著一條白布,連瑤知道那是“孝布”。這等氣派果然不是連府一個普通官宦世家可以能夠媲美的,連瑤漸漸有些明白為什么連家一定要攀住這個高枝了。
高大的門檐上掛著兩個大大的白紙燈籠,門的右邊還掛著數十條的白紙條。
連瑤昨夜回梅苑就了解了一下這兒的風俗。原來這兒都是用在門外懸掛紙條來報喪的。紙條數是以死者年齡的不同來確定的,一歲一條,另外加上兩條,表示天和地。并且他們用死者性別的不同來決定懸掛紙條的位置,死者是男性則懸掛在門的左面,死者女性則懸掛在門的右面,人們一看到門口的紙條就知道這家死了人,死者的壽數,是男是女,就一目了然了。
粗略一數,連瑤發現整整二十條。原來這三少奶奶才十八歲,那么好的年華,居然就這般沒了。
就這么一會,二姐姐連瑾竟已經迎了出來,她一身素衣,頭發規規矩矩綰了個圓髻,上面只帶了一朵白花。眼睛紅紅地,似是哭了不短的時間,見著連瑤和連璃,倒是多瞧了幾眼。
跟著連瑾進了侯府,直向靈堂走去,丁氏見著四下無人,便開口道:“今日是誰在哭喪?”
連瑾一嘆氣道:“因著塵哥兒才剛出生,三弟妹膝下無其他孩子,所以花錢喊人來哭喪,以示悼念。”
“塵哥兒?”丁氏看著連瑾疑惑道。
連瑾一點頭道:“是老太君給起的,步嘉塵。說是照著老黃歷起的名,無論是天格、人格、地格都是上上等。”
丁氏這倒有點奇怪的,這名怎么起的這么快?該是老太君先前就取好的的吧,看來對這孩子很是重視啊。繼續道:“那可有給塵哥請了乳娘?”
連瑾望了丁氏一眼道:“怎么沒請?請了兩個,輪流照看著。如今可是養在慈蔭堂呢”
連瑾心中想著說不羨慕是假的,自己以后的孩子還不知道有沒有這個福分呢,得老太君的親自照顧。
丁氏雖是詫異,也覺得很是合情合理。畢竟是重孫兒,心中自是百般疼愛,萬分呵護。還想再說,只見有人行走在周圍,只得沉默。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靈堂,只見靈堂中間放置著巨大的紫木棺材,旁邊幾個哭喪的婆子、婦人在一邊使勁的哭著。
這個時代,是有哭喪這個職業的,專為子女不多的人家所準備的。
幾人上了香吊唁,只見有人環著一婦人進來了。該婦人臉色憔悴,一臉疲倦的樣子。連瑾見了立即上前攙扶著,喚了聲“母親”。連瑤便知眼前的婦人是這乾梓侯府的女主人,侯爺夫人衛氏。
丁氏也上前了,二人互相慰問了幾句。侯爺夫人又道:“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只是可憐了塵哥兒”
雖說這三少爺是庶出,可是畢竟這是自己的孫兒,衛氏心中也是有些惋惜的。
丁氏便是不停地安慰著,也是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樣。連瑤和連璃給侯爺夫人請安后便站在了一邊,聽著二人的絮叨。
不一會兒,只聽得外面有人進來傳道:“夫人,宮里來人了。”
侯爺夫人立即起了身,說了句“請”,連瑤和連璃也將目光注視著靈堂門口,不一會兒,只見一二十歲左右的宮裝女子進了屋,侯爺夫人一見倒是有些驚訝。
來人一行禮,說道:“秀蘭見過夫人。”
沒有連瑤想象中的那般宮廷禮節。
侯爺夫人面色微動,盯著秀蘭道:“秀蘭,怎么是你?”
秀蘭站直了身,恭敬道:“娘娘說無法出宮,讓奴婢代她來向三少奶奶上柱香。”
衛氏點了點頭,秀蘭是侯府的家生女。當初跟著娘娘一起進了宮,如今已是宮里的女官了。平時有事娘娘一般會讓錦華宮的劉公公前來,沒想今日倒是派了她來。
已有人引了秀蘭前去上香,衛氏又賜了坐。開口道:“三媳婦能得娘娘的吊問,也是她的福氣。”
秀蘭開口道:“夫人快別這么說,娘娘說了,三少奶奶說什么也是她的三嫂。不能親自前來,已屬不該。”
連瑤心知肚明,如今的侯府大小姐貴為貴妃,是君。三少奶奶是臣,怎么可能親自來上香呢,這是怕折了去世之人的陰壽。
衛氏又與秀蘭在一邊說了會話,秀蘭只是一開始與丁氏見了個面。如今丁氏倒是覺得有些不恰場合了,自己在這真是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浮躁,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娘娘在宮中可好?”半晌,衛氏關切地開口道。
“回夫人,娘娘一切安好,還……”秀蘭話說到一半,只見眼神瞧著某處不動了。
衛氏和丁氏,包括全屋的人都將目光隨著秀蘭的視線望去,此時連瑤倒是覺得莫名的奇妙。自己很守規矩,也沒做出什么出閣的事,怎么這些人都這么看著自己?自己也能感覺到那遠處的打量的神色,和身旁七姐姐好奇的目光。
丁氏畢竟是連家主母,瞧著這宮中之人一下子將目光定住在自家女兒身上,望了望衛氏,只見她也很迷惑。從一邊的椅子上站起,對著秀蘭道:“秀蘭姑娘,不知我家女兒有什么不對的?”
聽到丁氏的問話,秀蘭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隨意笑了笑,走到丁氏身邊行了個禮道:“奴婢給連太太請安了。”
丁氏立馬受寵若驚般,回了個禮道:“秀蘭姑娘,您是娘娘面前的人,不敢當、不敢當。”
秀蘭一笑,也不推脫。而后望著丁氏身后的連瑤,緩緩道:“不知這位小姐是您府上的幾姑娘?”
很奇怪為什么秀蘭會對連瑤感興趣,丁氏回道:“小女連瑤,排行第十。”
秀蘭點了點頭,說道:“真是個美人兒。”而后又似是有些意識到了什么,看向一邊的連璃道:“這位小姐也端莊優雅、嬌俏可人,太太,您府上盡是些花兒。”
丁氏看了看身后的連瑤和連璃,回道:“秀蘭姑娘過獎了。”
高坐上的衛氏瞇著雙眼瞧瞧眾人,倒是什么也沒說。連瑾一邊瞧著衛氏的臉色,一邊偷偷觀察著秀蘭,卻是一團迷糊。
大家都知道,這秀蘭一開始那么注視著連瑤肯定不會是因為她容貌過人。秀蘭是宮中的人,什么美艷的女子沒有見過?何況連瑾也在這屋中,卻不見秀蘭有什么反常。
這是哪一環出了問題呢?連瑤心中不解道。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