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花
“小姐覺得穿哪件比較好?”
紫煙左手一件清淡的霞光色細褶裙子,后手一件郁金香色真珠月華裙,連帶著那床帳下還擺著不少的衣裙,五顏六色,樣式新穎,一看都是質地上乘的佳品。
連瑤回頭,看著紫煙一副歪著腦袋好奇的樣子笑道:“瞧你這樣子,都快把整個箱子都翻出來了,乾梓侯府又不是第一次去,不用這般謹慎。”
紫蘇一聽立即接道:“小姐,這可不一樣,這次是去見侯府的老太君。奴婢也是聽過她的,那可是當今皇上的九姑姑,從小生在帝皇家,無論是眼光還是品位肯定都是高的。”
連瑤一聽,笑著調侃反問道:“那我豈不是入不了她的眼了?”
紫煙心里被連瑤這話一塞,這自己可是在說正經的,沒想到小姐現在還開起了玩笑。
站在連瑤身后的紫蘇聽著連瑤的說笑,從梳妝臺上取過一支纏絲金蝶步搖為她戴上,輕輕拂了下垂下的串珠銀線,也笑著道:“小姐,這次紫煙她說的對,畢竟步老太君可不是一般人。”
連瑤抬頭看看紫蘇,又瞧了瞧紫煙手里的那些衣裳。這些首飾和新衣都是昨天母親讓李媽媽送來的,讓自己今天好生打扮。想了會就道:“你們也知道,步老太君是帝姬,后來又為侯爺夫人,這一生榮華富貴。她是何等尊貴的人,什么綾羅綢緞、金銀珠翠沒見過,我乃小輩,又是初次見面,打扮得體才更重要。”
畢竟,她此次是看人,而不是看表面那些珠翠華裳,自己只需表現得守禮規矩,她自是不會為難自己。因此見步老太君自己心里倒是還沒那么緊張,只是想起以前二姐姐說的那三少爺的幼子如今可是住在慈蔭堂,此次前去,必是少不了會見到的。
昨兒個在福月樓談話時,母親還與自己說起那孩子,叮囑著要自己記住,說以后那步嘉塵便是自己的兒子了。那時當下黑線密布啊我的兒子?
想想就有些頭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婚姻恐懼癥。其實也在理,前世自己雖活了二十余年卻根本沒結過婚,母親又只是父親眾多情婦中的一個,自己對于家庭實在沒什么概念。三年后自己一旦進了門,立馬就是相夫教子,這也太速度了些。
紫蘇和紫煙聽了連瑤的話,在心底都覺得小姐考慮的很周全。若是還沒過門便是給步老太君留下個不好印象,那確實不妥。
“那要不找件平時的衣裳穿?”紫煙輕聲問道。
“倒也不必,就拿這件吧。”連瑤指著紫煙的左邊那件衣裳說道。
“是。”紫煙放下右手的衣裳應道。
剛更好衣裳,卻聽銀釧進門說道:“小姐,佟媽媽來了。”
連瑤一斂神,想到上次佛普寺之行的幾次照面,她對自己的一番關照。想是也不把她當了外人,開口就道:“請她進來。”
銀釧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只見佟媽媽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梨花木的匣子,方方正正,卻是有些陳舊。滿臉笑盈盈地,開口對著連瑤喚道:“十小姐。”
連瑤應身點了點頭,也親昵地說道:“媽媽,可是好久不見了。”
“是啊,老太太身邊離不開人,奴婢平日也不出院子。”說著上上下下打量了下連瑤,滿眼都是贊賞之意。心里感嘆道:“她也是長大了。”
十一歲的模樣,金釵之年未至。等到三年后鳳冠霞帔,卻正是豆蔻年華,未及笄就嫁為人婦。佟媽媽這么想著,心里卻是說不清是為這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感到幸福,還是為她以后的命運感到擔心。
乾梓侯府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
連瑤頭上纏絲金蝶步搖上垂下的串珠銀線粟粟晃動,反射出星星點點的銀光,明晃晃地直刺入目。佟媽媽這才回過神,正見著連瑤一臉好奇地望著自己手中的匣子。立即將匣子遞給了連瑤,說道:“十小姐,這是老太太讓我給您送來的。”
連瑤疑惑地打開一看,卻見一枚赤金雕鏤七彩孔雀的金圓,以瑪瑙石串成項鏈,十分別致奪目。
“這是老太太當年嫁進連府的壓箱底,昨兒個夜里尋了出來,說是讓您給帶著。”佟媽媽一旁說道。
連瑤聽后自是明白霍氏的意思的,她送東西來便是向全府暗示接受了這門婚事。嘴角微微有些上揚,看著佟媽媽道:“媽媽回去替我謝謝祖母。”
佟媽媽笑得樂呵呵的,回道:“你這孩子,也算是福氣了。”
連瑤面上嬌俏一笑,心里卻有些凄涼。現在府里人人都道自己是個有福氣,其實都只是沾了連瑛的光罷了,每次聽到大家說這話,都覺得有些別扭,很不是滋味。
扯開話題望著佟媽媽說道:“媽媽去大廳吃杯茶吧?”
后者一聽方擺擺手,又道:“不了,我還得回去。老太太等會還要去竹苑瞧四小姐呢。”
“四姐姐?”連瑤不禁一抬頭出聲問道。
佟媽媽嘆了口氣才道:“是啊昨兒夜里身子不知怎么又不舒服了,聽說還是紅杉進了屋才發現四小姐倒在了地上。立即請了大夫來瞧,說是氣血不足,肢寒體冷的,估計又得臥病好一陣子了。”
“這么大的事,怎么我都沒聽說?”
“太太說了,別驚動大家,惹得人人都擔心。四小姐的病反反復復,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佟媽媽回道。
這么涼薄的話聽在連瑤耳里倒是一愣,不是說她最近的病情很有改善么,天也暖和了下來,下午剛剛去乾梓侯府,晚上就暈厥?
“十小姐,那奴婢就先回去了。”佟媽媽向連瑤辭行道。
連瑤立即看向佟媽媽,五旬上下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連眉角都看得出喜悅。她是真心為自己高興,雖然兩人鮮少碰面,她卻一直記著自己。這讓連瑤心里很是感動,至少,還有人惦記著自己,純粹的、不圖回報的……
“媽媽好走。”
連瑤將佟媽媽送出了房門,又讓紫蘇將她送至了院外。這個時候,自己沒有站在小姐的身份位置上,也不是把她當成下人,而是當做一個長輩。
連瑤跟著丁氏坐在馬車里,馬車雖不大,里面卻布置的很精致。車壁掛著幾個紅色繡著各色花樣的精致荷包,底下流蘇隨著馬車的前進而搖晃著。丁氏正對著車簾而坐,背靠在粟玉芯繡花軟枕上假寐著,連瑤坐在車里無趣,便看著對面的三層高的紅木雕花食盒發著呆。連瑤知道,這是大戶人家的規矩,出門的時候總是隨車帶些糕點之類,以防在路上餓著。
車軸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在人煙稀少的道路少很是刺耳。又是駛向乾梓侯府的,而這次心里卻是有些緊張,以前每次去的時候都是純粹的走親戚,而現在卻是不一樣了。身份從某一程度上有了不同,心境便也不一樣了。
正往前走著走著,突然馬車停了下來,連瑤一個沒坐穩,差點就往前沖了出去。丁氏也立即睜開了眼,對著外面不滿道:“阿忠,怎么回事?”
“回太太,有位騎馬的公子攔了車,好像是要問路。”外面傳來車夫阿忠的回話。
連瑤聽后心生疑惑,這是什么情況?當眾攔馬車問路,雖說現在這個時辰道上比較安靜,可也不會沒有行人啊,專程攔輛馬車問路?若不是這兒的規矩太多,什么女子不能拋頭露面,連瑤真想掀起這車簾往外看看是個什么情形。
看向丁氏,只見她臉色已經變了,卻沒有說話。耳邊聽得外面斷斷續續的聲音,偶聽到一個似是熟悉的聲音卻又是一閃而過,很不真切。
過了一會,阿忠才緩緩掀開車簾一角,對著丁氏攤開手掌,上面赫然擺了一錠碎銀子,不差不多正好一兩。
連瑤好奇,丁氏也是一頭霧水,開口問道:“怎么回事?”
“回太太,剛剛那位公子賞的,說是給的問路費。”
“一兩銀子的問路費?”丁氏望著阿忠那布滿老繭的左手心里的白花花的銀子道。
連瑤也是心道:出手好闊綽的公子。
“是的,那位公子只問了奴才去佛普寺的路怎么走而后便給了這錠銀子,奴才說不用的。可他卻執意說往日他給人帶路那可是一支珠釵的價錢,如今一兩銀子已是便宜了。”
這話卻讓連瑤心里一個激靈。
佛普寺?一直珠釵的帶路費?一兩銀子?
“哦,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人家領路、護送好歹也有個報酬,你就這么對我?”
頭上一松,一眨眼的功夫,只見自己頭上的珍珠滄月簪已到了男子手里。
“這個也值幾個錢,明拿了銀子來湖邊找我不然我不保證會不會這支釵會不會出現在佛寺菩薩的面前。”
“你……那天你帶路,本姑娘打賞給你一兩銀子還不夠嗎?”
“我不還了,就當是那天你打賞我的好了。”
記憶中往日的畫面一幕幕在腦中呈現,一字一句,那般溫柔中總是帶著調侃意味的話,那個讓自己栽了一次又一次的少年?
“奴才還好奇,聽那公子口音,分明是京中人士,卻會不知道佛普寺怎么走。”
耳邊傳來阿忠的嘀咕聲,收神望向他手心里的一兩白銀,想著這攔車問路的突然。
“既是問完了路,便啟程吧。不要耽擱了去侯府的時辰。如今的世道,卻是什么人都有了,也不知那公子家中是如何教養的。”丁氏埋怨了幾句,并不把這段事故放在心上。
“那太太,這銀子?”
“既是賞你的,便拿了去。”丁氏回道,語中已有催促之意。
阿忠面上一喜連忙謝道,而后才放下車簾重新駕了車,徐徐往前而去。
連瑤攪動著手里的手帕,心中卻是沒有方才的那般安靜了,眼中帶著不可思議,雙眼對面左右搖晃著的錦囊。
不知為何,連瑤卻是在心底就此肯定了剛剛問路的男子身份。是他,那個在佛寺中徹夜吹笛,讓人難以入眠、喚作子彥的玉面男子。
是巧合,還是有意?。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