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悠屏著呼吸,不敢抬頭去看,站在門口,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卻像經歷了幾個輪回,令她汗流浹背。
她一路走來,雖然面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心里始終如擂鼓……
她跪了這么多天才能見他一面,拜師的心理越發急切,可也令她彷徨,因為到現在為止,她仍沒有想到一個好法子,能成功拜東皋為師。
“你叫武青悠?”一個溫柔的嗓音突然在安靜的房里響起,不知怎的,奇異地撫平了武青悠的緊張不安,她深吸一口吸,緩緩抬起頭來,向發聲的地方看去。
一個容姿不俗的男人坐在矮榻上,面帶淡淡笑容地看著她,看樣子不過三十出頭的模樣,實在與武青悠腦中摹畫的大儒東皋有些出入,可不知道怎的,這樣的東皋令她完全放松下來。
她微微一笑,朝著矮榻上的東皋躬身行了一禮方才說道:“學生正是武青悠。”
“你在外面連著跪了數日,可是有什么問題不解想要問我?”東皋臉上依舊帶著柔和的微笑,對她輕輕說著。
武青悠聽他提起此事,也不想拐彎抹角,于是說道:“學生早聞先生博古通今,也想如先生一般成為一方大家。”急忙中,她只能如此回答。
聽聞武青悠的回答,東皋面色依舊平和近人,他緩緩從矮榻上站了起來,盯著武青悠道:“哦?你為何想成為一方大家?”
腦子飛速轉動,剛剛那個回答都是她急中生智出來的,如今被東皋一問,她便卡住了,她本不是聰明絕頂之人,有的只是一腔執著。
而顯然東皋也看出了這個小丫頭并非是因為要成為一方大家才來拜他為師,但他并不生惱,反倒覺得有趣,特別是這么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兒。
“你不用想了……老實說你為什么要做我的學生吧。”東皋白衣勝雪,一拂袖,負在身后。
武青悠也知道自己剛剛的回答和猶豫騙不過東皋的眼睛,可是她若不撒謊,難道說自己已經死過一次,拜他為師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樣荒誕無稽的笑話誰會相信?
可既不能說撒謊又無法說實話,要她怎么辦?
短短時間,武青悠踟躕猶豫,東皋并沒有催促,只負手站在武青悠身前不遠的地方默默看著她。
她臉上的猶豫,掙扎,甚至一絲絲輕不可見的痛都沒有逃過東皋的眼睛。而這些情緒卻讓東皋更加的好奇,為什么一個十一歲小女孩兒身上會有這樣的情緒,甚至還有那讓他都驚嘆的毅力!
屋子里奇異的安靜,武青悠思索的功夫并不長,已經做出了決定,她知道自己若再撒一些無邊無際的謊,同樣會被東皋拆穿,甚至對自己產生的那么一點好感也會隨之消失。
所以,她猛地抬起頭來,看著不遠處白衣勝雪的東皋,啟唇說道:“因為青悠不想被人掌控,不想被人愚弄,自己的命運想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她的眼睛清亮得如清可見底的清泉,不含一絲雜質,那么直直地看著他,她話語中的真摯和倔強,東皋感受到了。
他面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眸光卻有微微閃動,他轉開視線,沒再看她,而是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著外面盈盈如翠的綠竹,繼而輕聲說道:“你的想法是不錯,可是想做我東皋弟子的人成千上萬,我為什么要收你?”
自從踏入這個門,東皋給她的感覺雖然算不上親近,可他臉上那淡淡的柔和微笑,卻令她忽視了他性格中的狂傲。
他說得沒錯,那么多天子驕子想成為他的弟子,自己資質只是一般,憑什么讓他收自己為徒。
資質的事是先天存在,無法更改的,武青悠也無可奈何,可是她既然走到這一步,斷然不會讓自己輸在這里。
她平復了一下心緒,看著眼前不遠處那個臨窗而望的白衣男子,她突地上前一步,“不知先生收徒有何標準,又是為了何目的?”
東皋顯然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凝望窗外景色的臉上表情一怔,繼而收回視線,再次落到她身上,眼神里難得的出現一絲錯愕,似乎以前他也并未思索過這個問題,只是見云諳和何坤兩人資質出眾,人品也是好的,所以就收在了門下,跟本沒有什么目的。
武青悠看到東皋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這一問沒有問錯,于是趁著他垂眸思索的時候,又繼續道:“先生收徒沒有任何目的,但是非天資出眾的不收,青悠明白先生惜才之心,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先生不能以現在的眼光去看將來的事,青悠雖天資不足,但自問毅力足夠,若是天資聰穎者一遍可會,青悠須得五遍才會,但青悠絕不會只做這五遍!”
她小小年紀,身上散發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氣勢,讓從小便是逸群之才的東皋第一次重新審視起武青悠來。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樣的人,他這一生的確見過不少,但收徒的時候同樣會看對方天資是否高人一等,但此時聽了武青悠的話,他卻第一次生出動搖來。
她的堅毅,他見識過……在這一番話后,他甚至想,興許這樣的她真能成為一方大家!
他原本叫武青悠進來,并非是起了收對方為徒的心思,只是見她連著跪了這么多日,若是不見見她,興許會讓這個小姑娘傷心難過,甚至以后失去這份毅力。
可是現在……他的心竟有了絲絲收她為徒的念頭。
武青悠說完那番話后,心里其實也沒有底,只是希望盡可能地說服東皋先生,若是這般不行,哪怕利用太后的勢力,她也要成為他的弟子。
可是沒想到東皋既沒發火,也沒就她的話說下去,而是問道:“你是何家的小姐?”
武青悠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微微怔了片刻,就回答道:“家父乃威遠將軍。”
東皋聽后點了點頭,柔和的微笑再次回到他臉上,“原來是武氏一門的小姐。”東皋先前聽聞武承義只有一女,且極為寵愛,沒想到會是眼前這個女孩兒,實在跟他想象中有太大的出入。
若是沒錯,她該是武皇后一脈唯一的貴女,可她竟然在門外跪求自己,若是武皇后下旨,自己就算不愿,也不得不收了她為徒,可她并沒有如此做,竟然以如此金貴之身,親自來求拜,且不露自己的身份。
東皋不是一個看人身份辦事的人,可武青悠既然有這重身份,卻不用,只以自己的頑強毅力,不屈不撓的精神來求見自己,這一刻,即便是東皋,也不得不動容。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