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防甚于治

新年的時候思睿依舊是在海內度過的。有前來拜年的，思睿就微笑著大大方方的陪坐在宋老兩口身旁，甜甜的叫著某某叔叔伯伯，輩分大的，也得稱聲某某爺爺，然后得來一聲聲的贊嘆，“這閨女生的俊呦”，“長得真標致又禮貌”....再然后思睿又得羞澀的笑一笑，端點茶水，給奶奶剝個果子。

當然笑容是一直掛著的，這思睿可是受過訓練的。

怎么笑，怎樣才能讓長輩看著既舒服，怎么顯得大方得體，而不是扭捏卑微，笑起來嘴角的幅度又該提到多高，低頭的幅度又該多大，這里頭的可是大有講究。

思睿做得很標準，沒給長輩丟臉，一副小淑女的樣子。可是笑多了也是會疲勞的，思睿覺得自己的面部肌肉都已經僵硬了，再看看奶奶，老人家一派云淡風輕，臉上的溫和慈愛的笑容萬年不變，思睿對自家奶奶的這份定力萬分佩服。

好在來客都是十分的有眼色，待得時間都不長，說幾句吉祥話，話兩句家常，表示一下下屬的敬意也就撤了，關鍵是要拜見的大佬們也不是少數。而幾位重量級的人物，一些耳熟能詳、曾經只能在電視上看見的大人物，所待時間就更為短暫。“日理萬機”這四個字用在他們身上一點都不為過，就連宋老爺子這個半隱退的老人上半午的時間還用來處理政務呢。

得了空，看著身邊猛著拍面頰的小孫女，宋奶奶有些失笑，到底還是年紀小，點著思睿的腦門道，“你這小丫頭，就這么坐不住？”

“哪有啊，奶奶人家一直表現的多好啊”，思睿吐了吐舌頭，又是笑瞇瞇的樣子道“看，這笑容標準吧？一準沒給您老丟臉”

“哈哈，那是我孫女嘛。”笑聲洪亮，卻是宋老爺子一臉得意的道。

“你啊，真是慣孩子。”宋奶奶搖頭道，拿起牙簽叉了塊面前的果肉，哈密瓜的清甜流過舌尖刺激著味蕾，真甜啊，這還是孫女切的，在家孩子就是乖巧，忍不住又叉了一塊。

看著奶奶似乎還想再吃，思睿連忙不動聲色的把瓜盤挪了出去，換上了柚子，這是她剛剛剝好的，一小塊一小塊的瓤，連上面附著的白色纖維也盡量除去了。

“奶奶，那個您得少吃，糖分太高了。您這兩天的血糖偏高，還是吃點柚子吧，降糖，而且一會還有好吃的呢”，思睿怕奶奶不高興，笑呵呵的勸道。

“可我就喜歡吃那個，老了老了，吃個零嘴兒還得被你這小丫頭管”，宋奶奶故意扳著臉道，心下還是很安慰的，多貼心的孫女啊。

“被孫女管有什么不好的？聽笑笑的，小朱可都說你血糖高了，還這么貪嘴兒”，宋老爺子眼睛一瞪的道，可眼神卻滿是擔憂。小朱是老兩口的保健醫，飲食健康都歸他管。

“這人老了，毛病就多了，以前也不覺得這甜的有什么好吃，可現在就愛吃這甜食。好好好，聽笑笑的，吃柚子。”

宋奶奶看老伴孫女緊張的樣子，笑呵呵的又念叨了兩句，放棄了喜愛的甜瓜，換成了微酸的柚子，不過吃了兩口，就住了。

思睿看了看表，臨近飯點了，應該不會有什么人過來了，“離開飯還有段時間，爺爺奶奶去一瞇一覺吧，晚上還得鬧騰呢。”

老兩口年紀大了，也沒逞強，點點頭，就由著思睿和紅媽撫著進臥房休息了。

休息了一陣在起來，宋家老兩口就換上了唐裝，藏藍色的，滿是福祿的暗紋。思睿本來建議紅色，結果宋奶奶連忙攔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那顏色也就小姑娘穿，哪適合老年人，不成老妖怪了？

思睿想想沒反駁，大概是有些前衛了，現在好像真沒見哪個老年人穿紅色衣服的，可是想想后十年，老人還就愛穿、敢穿這喜慶的顏色，還有六十歲的老太太扎小辮燙頭發穿得跟十幾歲小姑娘似的呢，哪能服老啊？

大飯很簡單，宋家的三個兒媳婦齊齊上陣，往日都是有家政人員幫忙，不過年節還都是要自己上手的，這樣才能有個年味兒，當然就是各做一道主菜。本來思睿也想幫忙，不過被趕了出來。

大兒媳王慧做了紅燒肉，這是老爺子點的，紅彤彤、油亮亮的，宋老爺子就愛那肥膩的感覺，說這才是肉味。

二兒媳楊艷秋做的清蒸鱸魚，全家都愛，思睿尤甚，細嫩滑爽的魚肉帶著甜香的湯汁，絲，思睿都有些忍不住了。

待到夏問蘭時，則是家里的必選科目了，一大盆的豬骨肉。這是夏問蘭從宋奶奶那學來的手藝，不難，只是大火煮，再小火燉，撒上鹽沫，不見得多好吃，只是聞起來特別香。在大魚大肉都吃膩了現今，對孩子們不見得有什么吸引力，只是幾十年下來的老傳統了，苦日里流傳下來的，宋家的老少男人還都是蠻喜歡的。也別小瞧一個“燉”字，這個火候可是難得把握，里面的說頭不小。

夏問蘭剛嫁進宋家的時候可不會做菜，而當年宋奶奶嫁給老爺子之前也是舊時代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學會的第一個也就是燉肉，看著她，宋奶奶難免就想到了當年的自己。于是就交了三兒媳豬骨頭肉，當然這個保留節目就交給了夏問蘭。結果現在夏問蘭廚藝大漲，可不只會這一道菜了，但也少有施展的機會。

一家人合個影正是熱熱鬧鬧的，然后孩子們一一向老人敬酒唱和詞，孫輩的也由宋景宇領頭向宋老兩口拜年，順便把紅包收一收。

一圈下來，叔叔伯伯嬸嬸，紅包雖說沒拿到手軟，卻也是“沉甸甸的”。

宋景行看著一旁妹妹笑瞇瞇的樣子，不忘調侃道，“妹，瞧你那財迷樣，真丟人。”

說著還翹起下巴，擺出一副“高風亮節”的樣子。宋景行跟著爸媽在部隊住了近一個月，寒冬臘月的，又是年關正忙的時候，宋祿國也沒怎么操持他，就是每天早晨天不亮的把他往外一趕，先在大操場跑十圈再說。

“哥，你不財迷，你視金錢如糞土，嘿嘿，那你就把這糞土給小妹吧，我不嫌棄。”思睿笑瞇瞇的回道。

“額，別，你不知道哥最近的花銷有點大嘛。”宋景行道，說著就跑遠了。

家政人員也都由著紅媽領著向老兩口敬酒，宋老爺子高興想多喝兩杯，不過很快就被宋奶奶奪了杯換上了茶水。

這茶水怎么能和宋老爺子心意呢，老爺子可是無酒不歡，無肉不歡，剛剛紅燒肉動了幾塊就被以血脂高的名義被禁了，這酒更是常年喝不到平時更是連個酒瓶子都尋不著，就指著過年過節的時候喝點，怎么又被奪杯了呢？

老爺子氣呼呼的直瞪眼，可宋奶奶根本不理，連眉毛都沒挑一下，一派溫和的道，“小朱可都說你血壓高了，這么大歲數可不能貪杯。”

思睿一愣，這話怎么聽著有點耳熟？

宋老爺子也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笑聲洪亮，一點也不像年近八旬的老人。

“好，好，你啊，你啊，不喝就不喝嘛，咱倆這是扯平了？”

老爺子心里爽快了，老伴兒這還是跟自己鬧情緒了，明顯的報復嘛。得，咱一爺們，讓著雖然難免會忍不住朝兒孫的酒杯望，饞酒啊，可還是忍住了。

思睿在下面呵呵偷笑，老小孩啊老小孩，果然不錯。

宋家這十幾口子除了思睿都有些莫名其妙，老爺子剛剛明明是不高興了，怎么突然又哈哈樂出來了？

不過宋老爺子這一大笑，到讓年味更濃了些，氣氛的愉悅更真實了些。

雖然老爺子的臉上掛著笑容，節日的氣氛似乎也和往年并沒有什么不同，其實細品下，思睿能感覺到一股悲意和憂慮，因為老爺子曾經的老戰友，共和國的一位偉人已經在彌留之際了。

在前一世，思睿對這個老人的認知多是來自于書本、電視媒體甚至是那首歌，知道其是改革開放的領路人，是他帶領著中國人民摸索出一條繁榮自強的道路，可也僅此而已，沒有直觀的接觸，那只是一個圣壇上的人。可是這一世，隨著爺爺奶奶的閑話家常，更了解這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的三落三起，他對兒女的愧疚愛護，以及他還是個金庸迷

小小的個子，濃重的四川口音，還拍過思睿的腦袋，多和藹可親，多偉大的老人啊，可是他的生命卻到了盡頭，沒能撐到東方之珠的回歸，只差不到半年的時間，在二月十九農歷尚未出正月十五的這一日與世長辭了。

舉國致哀

吊唁回來，宋老爺子精神有些不濟，回了書房，宋奶奶也是眼睛紅紅的，還和思睿道了一聲，“越來越少了啊”。

思睿沒接，這時候說什么都牽強。

保健醫朱大夫神情冷峻，對自己負責照料的首長更是不敢稍加松懈。

好在老兩口都是從戰火中走出，經歷過無數次的生離死別，很快精神就調整過來，至少是人前看不出來什么了。

思睿一直守在“海內”，陪著爺爺奶奶，不時的用體內的靈氣蘊養老人的身體，精神力更像是CT一般探攝著老人的身體有無異常情況。防甚于治啊。.。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