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姐妹在后山躲著聊天,因為一道毫無預兆的晴天霹靂,引得好幾個軍綠色的身影快步跑來。
林安瞇了瞇眼,睫羽輕顫,遮住眼中的波光流轉,叫了聲林培,扶著樹干站起來準備移到輪椅上去,可是草地太過柔軟,腳上又包著厚厚的繃帶,一個沒站穩,直直朝下倒地,并且連滾幾下,打著石膏的左臂剛好撞上大石頭,這才停下來。
林培愣了,大喊著跑過來,不過還有比她速度更快的,軍綠色的身影跑上前,喝止住林培想晃醒妹妹的舉動,靠近觀察林安的傷勢,并叫了另一個人,讓他固定林安的左臂,自己抱著林安就往回跑,林培連忙跟上。
石膏都撞碎了,額頭上也磕破了皮,血流到臉上,看起來很嚇人。
林安的傷沒有外面所表現的那么嚴重,重新上了藥,打了石膏固定后她就自動醒來,纏著開藥的醫生,希望多開點止痛藥。
“不行。”
“醫生,求你了,你就多開點點吧,我是女孩子啊,很怕疼的,太疼了,疼得我都睡不好。”林安眼睛紅紅,期待的望著醫生,軟軟的嗓音很適合發嗲,整個人跟小白兔似的,要多可憐又多可憐。
“是啊,二十八歲的女孩子,要不要安排人給你讀睡前故事。”這個醫生的嘴特別的毒,長得也一點都不帥氣,真浪費了軍裝外的白大衣。
林安的臉漲得通紅,嘴唇抖動著,眼眶中的淚水一晃一晃,就要滾下來。
林培站在門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兩人,然后蹬著高跟鞋,咚咚的走進來,隔著書桌瞪向醫生:“你什么意思,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憑什么諷刺人。二十八的女孩怎么呢?她看起來也就十八,你也不照照鏡子,就你這相貌,這臭嘴,還能找得到老婆!林安,你哭什么哭,就知道哭,說多少次了,生氣了罵回去。”不屑的朝醫生“哼”了聲,推著林安就往外走。
“等等。”醫生開口喊停:“誰說不同意,過來過來,不過林安‘小妹妹’,止痛藥吃多了會產生抗藥性,少吃點比較好。”
林安回頭,眨眨眼,要掉下的淚珠又縮回去了,抿著嘴低頭笑:“謝謝,我知道了,醫生你是好人。”
你是好人……
被發卡了。
醫生看著嘭的關上的門,撫額長嘆。
“難怪鷹眼班那群人說是小兔子,果然很像。”
“下次不要做這種事了。”
“我運氣爆棚,抗摔打力強,沒事。”
林安回頭朝林培討好的笑笑,林培也就不說話了。
在林培眼里,林安雖然愛哭又膽小,但很有自己的想法,可能這跟她是中間的一個,家里人不太管有關。
接下來幾天,林安真的找白衣天使借了本草綱目,于是陽臺上多了一線的塑料瓶,里面種著仙鶴草,薄荷、地黃、蒲公英、野ju花、紫花地丁等常見的路邊草藥,順便以失眠為由,申請開了一些安眠藥。
最讓人幸喜的是,種子終于發芽了,一個小小的裂縫,露出里面白色的根系,有趣的是,它嫌棄水太難喝,唾棄營養液讓它萎縮,不肯屈就,讓才一丁點大小的根裸露在空氣中,死活不肯碰水。
自來水早已換成來自阿爾卑斯山脈的優質礦泉水,種子都依然嫌棄,仰躺在水面,用根吸收空中的白氣,速度比起一般的大樹來還要快,加上林安有空沒空的不間斷喂食,那小小的芽凸有了半厘米長。
林安的恢復很快,如果不是醫生堅持要打石膏,早已無傷者的樣子,林培這個臨時護理員也就淪落為給林安洗澡洗頭順便打雜的小工,不過她對玩泥巴沒興趣,更多時候是去一樓幫忙。
“林安,你以后不要去找那個醫生。”林培黑著臉摔門進來,朝蹲在陽臺給草松土的林安喊。
“你又跟他吵了?”林安皺了皺眉,這幾天林培跟醫生很不對勁,哪有碰面就黑臉的,天性相沖?
“誰跟他吵?鬼才跟他吵!”林培怒了,劈手奪過林安手上的塑料杯:“還有沒有時間觀念,吃飯去!”
林安眉眼彎彎的笑,她挺喜歡軍人,要有個當兵的姐夫也不錯。
“你是林安?”
推著輪椅出門,抬頭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穿著筆挺的軍服,氣質像出鞘的刀,眼神格外犀利。
劍眉鷹眼,說的就是這種人吧。
林安想著,微笑點頭:“我是林安,你是?”
“蘇舜欽。”有力的回答,“啪!”雙腿并攏,站立如松,抬手行了一個有力的軍禮。
陽剛帥氣的舉手禮。
就好像聽國歌會熱血沸騰,面對軍禮,林安下意識坐直身子,想著是回一個什么禮比較好。不是黨員,團費畢業后就沒交過,難道行少先隊禮?
汗,還是注目禮吧,于是林安直直盯著對方的眼睛。
“謝謝。”
軍人的手放下,誠懇的道謝,見林安傻傻愣愣的,微微點頭,轉身大步離開。他的背挺得很直,走起來特別有氣勢——所以,背影有種剪影般的美。
“我敢打賭,他絕對是特種兵,而且見過血。”林培摸著下巴,口氣肯定的說。
“你怎么知道。”林安捂著心口,臉上慢慢地慢慢地紅起來,其實,林培的話正是她剛才想要說的。
“可意會不可言傳,是傳說中的那種味道。”林培的笑容有些怪異,肯定是想到某本小說上了。
兩人說說笑笑上了電梯,按了一樓按鈕。
“林安,他怎么跟你道謝?你們在哪認識的?”林培好奇。
“我以前沒見過他,不知道,也許是那個蘇老爺子的什么人吧,聽說蘇家在軍中很有勢力。”
“果然是人靠衣裝,穿著一身綠皮,人不帥也帥,不氣質也氣質。”
“你又怎么呢?剛才還很欣賞,怎么一下子就改口了。”
還不是因為你!林培瞪了林安一眼,突然皺眉按了按電梯一樓按鈕:“怎么回事,這么久還不到,電梯壞了……”
話沒說完,電梯門開了。
“是你太心急了吧。”林安笑著,率先移動輪椅出去,但入目的景象讓她一愣,慌忙急著后退:“抱歉,走錯了。”
長長的地下走廊,生冷的金屬顏色,偏藍的昏暗燈光,很有拍鬼片的氣勢,偏偏還站著六個服裝筆挺一臉不好惹氣勢貌似在等電梯的人,膽小的遇到這種情況容易爆發心臟病,林安就覺得自己心跳有些失控。
“林安同志,你沒有走錯。”是誰用冷冷聲音在說。
“是我們找你有事。”是誰用陰冷的聲音在說。
“請隨我們來。”這個聲音不冷,但是沙啞得仿佛用砂紙打磨鋼刀。
林安想搖頭,想退后,卻發現自己動不了,鼻中仿佛涌入了濃厚的血腥氣,僵硬得手腳變成石頭。
來了,終于來了。
是被切片,還是關在玻璃容器,泡在福爾馬林里……
呆呆的想著,傻傻的回頭,看到了林培眼中的恐懼,與自己眼中同出一轍。
作為普通的小老百姓,對于政府機關都是從電視網上甚至小說上了解的,完全沒有處理這種情況的經驗。
“我……我不是同志。”林安聽到自己抖著聲音說。
“噗。”
有人笑了,但是林安不敢用眼神尋找笑的那個人,也許,她可以像植物求救,跟小說里寫的那樣,可電梯里沒有盆栽。
“你們要做什么?”林培挺身而出,她也害怕,但是林安是妹妹,從小就膽小愛哭連槍戰片都不敢看就因為怕血的妹妹,所以哪怕腳發抖,她也站在了林安前面,聲音顫抖:“我們要去吃飯,能不能下次說。”
“抱歉,我們時間不多,也許等聊完了可以一起吃飯。”沙啞的聲音笑了,也許是傳說中的詭笑。
有人上前,推著林安往前走,林安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回頭傻傻的看著林培越來越遠。
“林安!林安!”從驚嚇中回神林培吼著跟上來,有人上前攔住她:“放開我,隨隨便便動手動腳,耍流氓啊!是當兵的樣子嗎?”林大姐發飆了,豁出去的樣子很不淑女,只差沒使出撩陰腿。
林安看看腳下不停,勻速往前走的幾人,再趔著身子回頭看看被人纏住的林培,雙手緊緊的擰著衣袖,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沒事。”
耳熟的聲音,林安抬頭,眼睛一亮。
啊,是剛才說謝謝的那個劍眉鷹眼——蘇舜欽。
“放心。”蘇舜欽又說,聲音沉厚有力。
不知道為什么,林安不知所措的心安穩了些,感謝的抿嘴笑了笑,回頭朝還在吼叫的林培喊:“姐,我一個人就好了,你去吃飯吧,我想吃雞翅,記得幫我打。”
“不行,來之前爸說讓我管你,我要跟著去,法院審判都還有律師呢,憑什么不準旁觀,再說,你又沒犯什么法。”
林安緊張的盯著蘇舜欽:“我……我也這么想,能不能……”
蘇舜欽看向有點老的沙啞嗓子,沙啞嗓子咳了咳,抓著林培的人把手松開,林培沖到林安跟前,回頭惡狠狠的瞪對方一眼。
“我們只是找林安同……小妹妹問幾句話,你不要亂想,很快,別緊張,只有幾句話,不是什么審判啊,我又不是法官,哈哈。”沙啞嗓子說著,干巴巴的笑,笑得臉上的肉結在一起,拼成猙獰兩字。
官僚笑著說的話要反著聽。
林安頭皮一緊,趕緊望了下蘇舜欽療傷。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