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同齡人相比,宗曉蓓的生活無疑是充滿了陽光的。在家里有父母寵著,在單位不論是上上下下,都是對她喜愛有加,只要是好事,別人都是爭得頭破血流也輪不著,而她宗曉蓓則大可不必,只管兀自等著,幾番討論之后,那好事就像天上掉餡餅似的,只要她張開嘴就能接著。就是縣局里幾位不茍言笑的局長大人,見到她也是笑瞇瞇的,一反常態的平易近人。
能夠獲得這一切,固然跟她本人長得天真可愛有關,但是這個原因只是表面現象,還有一個更內里、更本質的原因,那就是她的舅舅肖子東乃是蘆北縣的常務副縣長。
肖子東年輕,有能力,用宗曉蓓老爹的話來說,那就是在仕途上還是潛力無限,有著很大的上升空間。只要有舅舅在,宗曉蓓覺得,自己盡可以無憂無慮的享受生活很多年。可是,就在這個年輕的女孩子高高興興的享受著她大好的青春年華之時,好像做了一場噩夢一般,很快就變了。
以往喜歡和她談天說地的同事,開始下意識的和她疏遠,背后還對她指指點點,那些本來有事沒事喜歡跟她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的領導們,見到她就像躲避瘟神一般,只要看到她過來,幾乎是有多遠就躲多遠,就連以前見到她,笑瞇瞇的喊她蓓蓓的魏生津魏局長,見了她就像無端的得了什么尿不盡尿滴瀝的什么病一般,好幾次走個迎頭,都是故意拐進了衛生間。
對于這種突然的轉變,宗曉蓓開始的時候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當她最好的一個姐妹將她舅舅因為她工作的事情而被人告到省長那里的時候,她突然就覺得天好似塌了下來一般。
在她看來,舅舅肖子東一直就是那種滿臉微笑,但是卻能夠給自己遮風擋雨的強人,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工作,給舅舅帶來了這等的麻煩,這該怎么辦呢?這讓宗曉蓓的心中充滿了愧疚。
怪不得魏局長會這樣對自己呢。心中無數的念頭閃動之間,宗曉蓓此時最想見到的就是舅舅。雖然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給舅舅做什么,但是她還是想要先見一見舅舅再說。
對于告狀的人,宗曉蓓的心中并沒有什么怨恨,相反,這個善良的女孩子還是很同情這不幸的一家人的。對于自己來電業局上班,宗曉蓓現在依舊記得很是清楚,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大學,正在猶豫不決,是選擇復讀還是上大專的時候,魏局長親自來到自己的家中,告訴爸媽說電業局還缺人,希望自己能到電業局上班。
自己是在上班之后,才告訴舅舅的,她不相信自己的舅舅會是一個強占傷殘工人招工指標的人。
總是感嘆時間過得太快的宗曉蓓,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宗曉蓓就心急如焚的朝著舅舅家趕去。
以往的舅舅家,一直都是門庭若市,讓自己的舅媽很是煩惱,可是現在,偌大的家中沒有一個外客,只有舅媽和十幾歲的小表弟在家里呆著。
“曉蓓來了?快坐吧。”中學教師的舅媽,依舊是那樣的溫和,可越是這樣,宗曉蓓的心中越加的愧疚,越是覺得這件事情就是自己害了自己的舅舅。
“舅媽,舅舅呢?”也顧不得坐下的宗曉蓓,第一句就問出了自己最為關心的問題。
“去協助調查了。”肖子東的妻子李春熙,此時也知道外甥女的心思,在沙發上輕輕一躺,有氣無力的說道。說完,又把兒子支使到里間去寫作業了。
協助調查,這幾個字落在宗曉蓓的耳中,就好似一道晴天霹靂。雖然她上班時間不長,但是宗曉蓓依舊明白這幾個字的意思。在一陣驚慌之后,她看著和自己一般滿臉愁容的舅媽,雖然知道這樣問不好,但還是忍不住道:“我舅舅這件事情怎么樣?”
雖然宗曉蓓問的沒頭沒腦,但是李春熙卻聽懂了外甥女的意思,抹了一下眼淚之后才道:“聽人說你舅舅這一次不好過關,有人要整你舅舅的事。”
“舅媽,我工作的事情,都是魏局長一手給安排的,舅舅開始的時候根本就不知道,我去給他們講清楚,這個班我也不上了,讓他們不要再為難舅舅了。”宗曉蓓強忍著眼角的淚水,帶著一絲激動地大聲說道。
李春熙看著宗曉蓓,心里也是一暖,她伸手一把將這個有點單純的孩子摟在懷中,然后沉聲的道:“傻孩子,你沒有聽舅媽說么,現在就是有人要治你舅舅的事,這件事情只是人家做文章的手段而已。”
“那就沒有別的辦法救舅舅出來了么?”慢慢平靜下來的宗曉蓓,傷心的問道。
李春熙無奈的笑了笑道:“還能怎么辦?等著就是了,大不了他不當這個副縣長了。”
不當這個副縣長,宗曉蓓的心里越發的難受。她的心中此時全是自己舅舅當成為副縣長之時神采飛揚的模樣,而一旦舅舅不當副縣長,那對于一向習慣了領導位置的舅舅來說,根本就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不,我一定要為舅舅做點什么,少女的心中,此時充滿了沖動。心煩意亂的和李春熙說了一會話之后,就從肖子東的家里離開了。
雖然她的借口是上下午班,但是此時她,卻是連一點上班的心思都沒有了,心里想的都是自己能夠在這個時候為舅舅做點什么。
去調查組,也許會像舅媽說的那樣越添越亂,可是不去調查組的話,自己又能夠做些什么呢?此時在宗曉蓓的心中,已經生出了一種念頭,那就是為了舅舅,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心中無數的念頭閃動,在無意間踢動一個石子的剎那,宗曉蓓陡然想起在前不久一次同事神神秘秘的談話之中,好似將縣里的領導劃分成了兩個陣營,而她的舅舅肖子東,好似就是以縣長王子君為中心的那個陣營的大將。
“別看一把手很牛氣,和王縣長比起來,還差得遠著呢。在咱們蘆北縣,如果不是王縣長的資歷不夠,哪里輪得到他楊軍才來蘆北縣當縣委書記。”
同事的話語,就好似一個魔咒,在宗曉蓓的心中不斷地徘徊,舅舅既然是縣長的人,那他現在出了事,那位手段通天的王縣長,是不是能出手相助,拉一把舅舅呢。
能,一定能!少女心中的猶豫,瞬間化作了肯定,這倒不是她對那位王縣長多么有信心,而是此時在她的心中,她迫切希望自己的舅舅能夠平安無事。
找縣長,那自然是去縣政府,以往對于這個全縣最高的權力機關,宗曉蓓是能少去就少去,省得讓人以為自己倚仗舅舅的地位,而現在,她卻是義無反顧的跨入了這個大門。
雖然在縣里很少有人認識她,但是走進縣委大院的瞬間,宗曉蓓還是覺得無數的人在看著她,她的心跳的很快,就好似要從肚子之中跳出來一般。
在走進大院之后,宗曉蓓這才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王縣長的辦公室在哪里。而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更是讓這個小女子好似一個受驚的小鹿一般,驚恐的瞪著一雙無辜的眼,四下里瞅著。
幸好在那個年代,大院之中的工作人員警戒性還不是那么高,對于一般人員的來訪檢查的也不是那么嚴,再加上宗曉蓓是一個如此乖巧可愛的小姑娘,自然也就沒有人往其他方面想。
在一個個辦公室外圍轉了三圈之后,宗曉蓓終于按照自己對肖子東辦公室的了解,確定了一間半開著門的辦公室。不過這間辦公室之外,可是有不少人在等候,因為要說的乃是自己舅舅的問題。所以心中很是忐忑的小女孩,并不敢現在就貿然闖進去。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宗曉蓓躲在一個角落里焦急的看著那不斷有人進出的辦公室,心中越加的焦躁和忐忑不安,有好幾次,她都想一咬牙走進去,但是最終還是退了回來。
天上的太陽,不覺之間,就已經朝著西方偏斜了,大院之中的工作人員,也都三三兩兩的離開了辦公室。不過這對于宗曉蓓來說,卻不是最為可喜的,最可喜的是那半敞開著門的辦公室外等待的人終于散去了。
在最后一次確定沒有人之后,宗曉蓓挺了挺自己嬌嫩的胸脯,跨步朝著房間之內走了過去。因為心中的激動,此時的她也顧不得敲門,直接就來了一個推門而入。
在推開這一間象征著權力的大門之時,宗曉蓓陡然想到了什么,可是此時她宗大小姐已經推開了門,再敲門明顯就是不現實的。
在推開門的剎那,宗曉蓓的心中就有一絲好奇,好奇這縣長的辦公室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好奇那傳說之中的王縣長又究竟是個怎樣的模樣。
王縣長是個年輕的領導,這句話宗曉蓓雖然聽了不少,但是在她的印象之中,這個年輕應該是相對而言的,畢竟對于領導來說,就算是再年輕,又能夠年輕到哪里去呢。
辦公室很是莊嚴,整潔的地面之上,擺放著一圈整齊的沙發椅,黝黑的辦公桌之前,放著一摞整齊的文件。這辦公室的擺設,和宗曉蓓心中想像的很是不一樣。和魏生津在局里的辦公室相比,可以說差的不是一個檔次。
不過,這并不是讓宗曉蓓最為失望的,最讓她失望的是那張象征著一縣權柄的椅子之上,此時并沒有人坐在上面,只有在那座椅的不遠處,一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年輕人正在將水杯之中的剩水倒進一個大大的茶桶之中。
縣長不在,想到自己盯守了這么長的時間還是見不到縣長,宗曉蓓的心里就有一種酸酸欲哭的感覺,可是現在哭又有什么用呢,她現在最迫切的是見縣長。
處理完一天事情的王子君,扭頭看著這個冒闖入自己辦公室的年輕女孩,也不由得一呆。這女孩雖然沒有讓人一見就為之心動的姿色,但是那清純猶如鄰家女孩的小模樣,卻是猶如一股清泉,讓人一見就為之心喜。
看著女子一見到自己就有點想要哭出來的模樣,王縣長的心里就是一驚,心說這女孩是不是受了什么大的委屈,這才一見自己就這般委屈的模樣。
雖然王大縣長此時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為一個年輕女子主持正義的心還是有的,就在他準備溫和的和這女子打一下招呼的時候,就聽那女子小聲的囁嚅道:“對不起,我想請問王縣長什么時候回來?”
聽著這問話之聲王子君不由得一呆,隨即又輕輕的搖了搖頭,暗自自嘲了一下,你以為你自己是誰,非要每個人都認識你不成。
“你找王縣長有什么事情么?”王子君看著女孩有點快哭出來的神色,趕忙給那女子笑了笑,輕聲的說道。
宗曉蓓看著眼前清秀青年那燦爛的笑容,陡然生出了一種美的感覺,雖然她覺得將這種詞語用在一個男人的身上有些不對,但是此時這個男子給她的感覺,讓她的心中只有這么一個詞語可以表達。
“曉蓓,我們政府里面可是有不少優秀的年輕人,不如讓舅舅給你介紹一個。”不知道怎么著,宗曉蓓的心中就升起了前些時候舅舅給她說的一句玩笑話,那時候自己還吵著嚷著不依,現在看到這個年輕人,突然覺得有些后悔了。如果知道舅舅給自己介紹的是他的話,那我也就見見了。心中念頭飛轉的女子,臉上不覺得就升起了一絲的紅霞。
女子情懷總是詩,雖然對于這句話很是認可,但是王子君看著眼前女子那不斷變化的神色,心中還是有點不知所措。
“你找王縣長有事么?”王子君定了定心神之后,輕聲的朝著宗曉蓓問道。并在宗曉蓓走進辦公室之時,給她用新杯子倒了一杯濃濃的茶。
宗曉蓓剛說了一聲謝謝,眼睛就有點瞪大了,因為她看到那年輕人竟然在縣長的位置之上坐了下來。看著年輕人悠然自得的模樣,宗曉蓓對這年輕人的好感突然少了幾分。在他們局里面,可是發生過這樣一件事,一個通訊員給魏局長打掃衛生的時候,總是趁魏局長不在,喜歡坐在他的老板椅之上享受一下當局長的感覺,只是有一次被魏生津給發現了,不但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而且還直接從局里發配到了下面的供電所。
這個人怎么也這么不著調呢,這是宗曉蓓對于王大縣長的第二印象,不過她雖然對這個人印象變得有點不好,但是畢竟此人乃是王縣長身邊的人,她等了一下午也沒有見到王縣長,給這個人說說,也算是有一點希望不是嗎。
王大縣長絲毫不知道,自己只是輕輕地一坐,這個細小的舉動已經從人見人愛的誠實信用小郎君變成了一個不可信任的人。他之所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那可是有通盤考慮的,畢竟孤男寡女在這個時候單獨在辦公室不好,如果坐的再近一點,那就更不好說了。
“我找王縣長是因為我舅舅的事情,你能不能告訴我王縣長什么時候回來?”宗曉蓓一雙無辜的大眼睜得圓圓的,雙眸之中充滿了祈求之色。
“你舅舅是誰呢?”王子君輕輕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說道。
“我舅舅是肖子東。”這個家伙還真是膽大,不但坐領導的辦公椅,還大模大樣的用領導的茶杯,如果王縣長知道了這件事情,恐怕你遭的罪會比我們那位通訊員更加的厲害呢。
宗曉蓓的心中,給王子君打上的符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而此時王子君的心中,卻生出了原來說她的感覺。
宗曉蓓,肖子東的外甥女,也就是頂了那個傷殘工人指標的女子。將心中的記憶和眼前的女子一個個的對上之后,王子君頓時生出了老肖這家伙還有一個好外甥女的感覺。
“你是宗曉蓓吧?”王子君在宗曉蓓的面容之上靜靜的看了兩眼,這才沉聲的說道。
宗曉蓓的心中,這印象本來很好的男子,此時卻是變得越來越壞。心中那一絲絲因為沒有見這個人的可惜,更是在頃刻之間變成了慶幸。
幸虧沒有見他啊,這家伙根本就是典型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要是自己和他見面之后,還不知道要被他騙上多長時間呢。心中念頭閃動,更是為自己的英明決定而感到一絲的歡喜。
“我就是宗曉蓓,我就是為了我舅舅的事情來的,您看您能不能讓我見一下王縣長,我有話想要和王縣長說。”
這個丫頭糊涂的也真夠可以的,看來,她對于本縣的新聞恐怕都沒有看過。心中生出一絲好笑念頭的王子君,也沒有在人家小姑娘的面前表明自己身份的想法,大概已經猜出了宗曉蓓來意的他呵呵一笑道:“曉蓓啊,如果你是為了肖縣長的事情來找王縣長的話,我覺得你就不用見王縣長了,肖縣長沒有什么事情,王縣長在下班的時候,還讓我等一會代表他去肖縣長家里一趟,說明一下情況呢。”
“真的。”聽到這個讓自己驚喜萬分的消息,宗曉蓓簡直就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的從沙發椅之上站起來,快步來到王子君的身邊,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王子君,好似生怕他撒謊一般。
雖然已經是深秋了,但是愛美的女孩子依舊穿著單衣,此時的王子君,卻是非常的有壓力。他此時坐在辦公椅之上,而在他的正前方,正雙手壓著桌子的宗曉蓓,胸前一對猶如鮮花一般綻開的蓓蕾,正因為情緒激動而不斷地聳動。
以王子君的目光來看,這一雙蓓蕾正在他的眼前不斷的閃爍,誘惑的光芒,讓他這種心神堅定的人,都覺得壓力山大。可是這個時候,他老人家能夠說什么,更有什么好說的呢。
“真的,我說的當然是真的,十足真金。”有點口干舌燥的王縣長,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而好似已經發現了什么的宗曉蓓,猛的朝后退了一步,然后狠狠的朝著王子君看了一眼,說了一句算了吧你,整個人就飛速的朝著辦公室之外跑了出去。
我的英明形象啊!王子君看著那飛速離去的少女,心中暗自感慨了一句,又輕輕的搖了搖頭。
“王縣長,今天市財政局的莫副局長來咱們縣調研,您是不是參加財政局的招待?”孫賀州小心的來到王子君的身前,低聲的說道。
孫賀州知道縣長這兩天不是很高興,所以在很多事情之上,都是小心翼翼的,聽說今天肖縣長已經被陳書記請到調查組問話,看來,那邊是鐵了心的要將這件事情弄大。
“嗯,我知道了,這種事情以前都是肖縣長去,咱們政府少了他可真是不好辦啊。”王子君感慨了一句,就從辦公椅之上站了起來。
對于王縣長這種感慨,孫賀州只是低頭沉默,不敢胡亂表態。
“肖縣長的事情應該沒什么問題,你等一會代表我去老肖家去一趟,也好讓他家里人安心一下。”王子君沉吟了瞬間,堅定的朝著孫賀州說道。
此時的肖子東,可以說已經是倒霉的代名詞,蘆北縣的大小領導,此時都已經不再去肖子東的家里了。而一旦誰去肖子東的家勤快一些,恐怕就會被人傳來風言風語。
聽到王縣長竟然在這個時候讓自己去肖子東的家,孫賀州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感動,但是感動歸感動,作為一個稱職的秘書,孫賀州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提醒一下王縣長,畢竟這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了還不是傳成什么風言風語呢。
“王縣長,這件事情,我們是不是等一等?”孫賀州的聲音并不是很高,聲音之中帶有猶豫。
孫賀州話語之中的意思,王子君聽得清清楚楚。看著孫賀州低下頭的樣子,王子君心中升起的一絲怒火,也在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他伸手從煙盒之中取出了一根煙,輕輕地點上吸了一口,這才堅定地說道:“去吧,我相信肖縣長。”
孫賀州還是想要說什么,但是不覺之間,他陡然感到此時的自己就算是說什么都是白費,看著面容堅定的王子君,孫賀州陡然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
“是,王縣長,我一定將您的話清清楚楚的帶到的。”孫賀州的聲音異常的堅定,說話之間,鏗鏘而有力。
目光從孫賀州的臉龐掠過,王子君心中很是清楚自己這位愛將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點了點頭。
四道目光,就在這點頭之中交匯在了一起,此時的目光,已經不是以往的相互理解,而是在理解之中,有了一種志同道合,有了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抉擇!
王子君的辦公室依舊有人,而陳路遙的辦公室此時也是依舊有人,不過此時和王子君辦公室的沉重相比,此時陳路遙的辦公室之中卻是充滿了喜氣。
輕輕地喝著剛剛泡出的龍井茶,陳路遙的心中充滿了欣喜。雖然肖子東依舊不交代,但是這絲毫阻攔不了他的好心情。肖子東不配合,本來就已經在他意料之中,他也沒有指望著肖子東這家伙能夠配合。
沒有他肖子東,難道我陳路遙就要吃帶毛的豬么?看著肖子東的調查筆錄,陳路遙的嘴角輕輕地往上一挑。
對于這種調查的事情,陳路遙也是經驗十足的老手了,此時的他,早就準備好了突破口,你肖子東不是嘴硬么,那好,我就不找你,辦這件事情的不是魏生津么,我倒要看一看魏生津是不是和你一樣的堅定。而一旦魏生津招了,你肖子東招不招,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心中念頭閃動之間,陳路遙心中的喜氣頓時又增多了幾分,他的手掌輕輕的彈動著辦公室整潔的桌面,一聲聲的熟悉的曲調從他的口中不斷地傳出。
“陳書記,剛才農業局的栗局長打來電話,說是想邀請您到農業招待所去指導指導工作。”秘書小心的來到陳路遙的身旁,小聲的說道。
這種秘書的通報,一般都要隱含著什么好處,對于這一點陳路遙當然是心知肚明,不過,對于這種自己當秘書時也玩過的小把戲,陳書記一般都是得過且過,不會提出什么反對意見。畢竟自己吃肉要讓下面喝湯的,一個領導如果在自己得到好處的時候讓下面連湯都喝不到的話,他的領導生涯也就差不多該結束了。
這兩天以來,陳路遙明確的感覺到請自己吃飯的人在不斷地增多。不過對于這些飯局,陳書記一般都是該推脫的都推脫,實在是推脫不了的,他也會點到即止。
農業局的栗局長,聽著這個名字,陳路遙的心中就升起了農業局長那圓滾滾好似土豆一般的腦袋,嘴角頓時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對于這個栗局長,他的心中雖然沒有意見,但是依舊不準備參加他的宴請。
對于這位農業局長為什么宴請自己,陳路遙心中清楚的很,這家伙雖然腦袋長得像土豆,但是這個人卻是一點也不土,論起拉關系之類的事情來,那可是稱得上一把好手。這一次對自己如此的恭敬,還不是看到楊書記那邊勢大,想要通過自己和楊書記拉上關系?他娘的,把自己當成搭橋的了!
官場之上,就是這么回事,你夠重量的時候,就是橋梁,就是手段,不怕被人利用,就怕你沒用。因此,陳路遙也并不想把事情做絕了,在他看來,有些事情,那是該做依舊要做的,無緣無故的得罪人的事情,那根本就是要不得的。
他之所以在這個時候不參加栗局長的宴請,主要還是因為一點,就是為了避嫌。這個時候,他自己所處的這個位置,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他呢,而越是在這個時候,他越是要小心,可是不能打虎不成反被虎傷,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心中念頭閃動之間,陳路遙可以說已經算是打定了注意。他看著秘書那滿是討好的臉,沉吟了瞬間道:“替我回了栗局長,就說我這幾天忙得不可開交,走不開,等過了這幾天,我請他好好地玩上一場。另外,有人請我吃飯的事情一律都給我回了,理由你自己看著辦就是了。”
陳路遙雖然說是回請,但是誰也不會當真的,在官場上,領導的任何許諾,任何表態,作為下屬,你要學會比領導忘得還要快,這才是夠機靈,夠活泛呢。畢竟他的位置在那里擺著,就算是他要求回請,農業局那位栗局長也不會讓這位書記大人掏上半分錢的,不然的話,他的腦袋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土豆呢。
秘書趕忙點頭答應,隨著秘書的離開,陳路遙朝著自己身后的老板椅之上輕輕地一躺,又開始悠然的等待起來,他相信,電業局的那位魏生津局長,會給他帶來一個好消息。
大難臨頭各自飛,也許以前魏生津會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包庇肖子東,可是現在,肖子東已經是自身難保了,為了保全自身,他魏生津還不把所有的事情都朝著肖子東的身上推?到了那個時候,一切都由不得你肖子東了!
“陳書記。”秘書聲音很輕,但是這輕輕的聲音,也打斷了陳路遙的思路。
正心中越加舒爽的陳路遙,很是不高興的看了秘書一眼,不過,作為一個很有水平的領導,陳路遙是不想在這種小節上和秘書太過于計較,再說此時他心中高興,所以對于一些小毛病也都能寬容大度一下的。
“什么事情?”陳路遙很是隨意的看了秘書一眼,輕聲的問道。
“陳書記,有人想請您吃飯。”秘書很是小心的朝著陳路遙道。
陳路遙本來笑吟吟的臉色,頓時就是一沉,他剛才已經說得清清楚楚了,可是現在秘書還是這么不長眼色,怎不讓他心中怒氣高升呢?
“我不是告訴你了么?”陳路遙的聲音很低,但是在這低沉的聲音之中,卻好似隱含著萬載的玄冰,讓人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覺。
秘書對于陳路遙的習慣可以說清清楚楚,此時看到陳路遙沉下臉,當下心中就有點打顫,他趕忙道:“剛才孫賀州打來電話,說王縣長請您吃飯。”
王縣長請客幾個字一出口,頓時就讓陳路遙的怒意消失的無影無蹤。雖然他一直將王子君當做自己的最大對手,但越是這樣,他對王子君的事情越加的重視。
朝著秘書擺了擺手,陳路遙就緩緩閉上了眼睛。他的面容雖然平靜,但是心中卻是猶如翻江倒海一般的在翻騰。
王子君請客,為什么陳路遙根本就不用腦子想,就能夠猜的一清二楚。要說王子君請客,自己最好的應對就是不去,但是偏偏,這句話他陳路遙還不敢直截了當的說,此時的心里就像百爪撓心一般的,想要借此機會,好好地和王子君會上一會,更好借此機會,將這個在蘆北縣不可一世的縣長羞燥一番,也讓他知道知道蘆北縣并不是他能夠一手遮天的。
無數的念頭,在陳路遙的心中不斷地反復,在反復的掂量之下,陳路遙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再次睜眼了眼眸之后,陳路遙就沉聲朝著秘書道:“什么時候,什么地方?”
秘書看陳路遙神色的變化,就知道自己這一次算是賭對了,當下也不敢有絲毫的遲疑道:“孫賀州打電話說,今天晚上請您去甲魚村。”
“好,你給孫賀州回個電話,就說我準時趕到。”陳路遙從沙發椅之上站起來,沉聲的說道。
陳路遙自從成為副書記之后,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次宴請,每一次他都氣定神閑,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是這一次,王子君的這一次宴請,卻是讓一股興奮的感覺從他的心底直升而起。
這股興奮,讓他整個人就好似年輕了十歲一般,這種感覺,是他當上副書記之后從來不曾有過的,如果硬要說他以前也有過這種感覺的話,那就要追尋到他三十多歲的時候,在硬生生的擊敗強勁的競爭對手成為一個公社的黨委書記那一刻。
那一次,也好似這樣的興奮,不對,應該是這一刻比較興奮,畢竟這一次的對手,更加的強勁一些。雖然在有些地方不想承認,但是在內心深處,陳路遙依舊將王子君當做自己最為強勁的對手。
能夠讓一個強勁的對手俯首求饒,這是何等快意的事情?雖然對于他求饒的事情并不準備放開一馬,但是陳路遙依舊愿意享受一下這種過程。
時間在這一刻對于陳路遙來說,好似過的太慢,他看著那緩緩走動的表針,心中就有一種恨不得撥動那表針,讓它快速的走上一圈的感覺。
雖然心中迫切的想要去見到那個人,但是陳路遙依舊沉著至極的坐在那里,等待著天完全放黑之后再過去。他要讓那個人等,要讓那個驕傲的人像那些求他辦事的人一般,在請客的地點,苦苦的等他陳書記的到來。
時間終于到了七點半,陳路遙這才上了自己那輛桑塔納,在和司機輕輕地交代了一句之后,陳路遙就想著自己見到王子君之后的情形。
不知道這個一向強勢的家伙求起人來是個什么樣子?心中念頭閃動的陳路遙,心中一下子閃現出了那些求自己辦事人求自己之時的各種各樣的神態。對于這些千奇百怪的神態陳路遙之所以記得如此的清楚,就是因為他很是享受這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希望王縣長能夠給自己一個驚喜,陳路遙心中念頭快速的翻動,嘴角的笑意就不覺增加了幾分。
甲魚村依舊燈火輝煌,只要有劉主席在,劉胖子的生意就不會太過于沒落。此時在甲魚村那閃亮的招牌之下,甲魚村的老板劉胖子正笑吟吟的招呼著每一個進入甲魚村的客人。
陳路遙此時,并不想讓太多的人發現自己,所以他在車上等劉胖子將幾個客人迎接進門之后,這才從車上走了下來。
要說劉胖子的眼神,那可是真夠尖的,在看到陳路遙的瞬間,就堆滿了熱情的笑容,不過就在他準備朝著陳路遙走過來的時候,陡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轉身朝著甲魚村的另外一個走廊走了過去。
劉胖子異樣的動作,其實很好解釋,因為在他扭頭的瞬間,陳路遙就看到了孫賀州從甲魚村走了進來。對于孫賀州,陳路遙當然不陌生,不說他縣委辦副主任的位置,就說他在一些方面作為王子君的代表,就有讓陳路遙重視他的資格。
“陳書記,請這邊來,王縣長正在里面等著您呢?”孫賀州在來到陳路遙身旁的瞬間,就滿臉笑容的朝著這位縣委副書記說道。
陳路遙點了點頭,輕輕地看了孫賀州一眼,淡淡的說道:“那你就帶路,怎么也不能讓王縣長久等不是。”
陳路遙說的雖然客氣,但是事實上,卻是他破壞了官場之上的規矩,要說依照兩人的地位,不論是不是王子君請客,陳路遙都應該早王子君一步到的。而現在,陳路遙不但不提前,反而再讓王子君這個縣長等自己。
對于這種小節上的問題,孫賀州哪里會注意不到呢,雖然他的心中早就有怒意,但是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卻是惦記著王子君的交代。
“不能給王縣長惹事。”重重的重復了這一句話之后,孫賀州就笑吟吟的道:“陳書記,您這邊請。”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