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一章月圓必缺水滿則溢
雖然在山垣市的政壇上,對于羅仁威的評價褒貶不一,但是作為羅仁威的秘,秦云唯覺得羅仁威對自己還不錯。也正是因為羅仁威的關照,他才能在山垣市步步高升,春風得意。當秘的容易當官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哪個當領導的不愿意提拔自己的秘呢?
“羅記,剛才李記打來電話,說是有事情想向您匯報一下。”秦云唯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后,還是按照以往的說法向羅仁威說到。
本來,他是準備將李則城的口氣學出來的,但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現在的口氣,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心里充滿了一種憐憫的情緒。
憐憫,對,就是憐憫!這個本不該在他心里出現的情緒,像石頭縫兒下面壓著的小草,蓬蓬勃勃的鉆出來了。而且,他憐憫的對象,還是他一直服務的羅仁威。
“嗯,我知道了!”羅仁威有點呆滯的抬起頭,眼神已經失去了先前的敏銳,變得黯淡無光了。
看著面無表情的羅仁威,秦云唯覺得自己該走了,就在他準備邁步的時候,就聽羅仁威突然道:“你說,昌豪他現在去了什么地方呢?”
羅昌豪去了什么地方?秦云唯雖然不清楚,但是有一點他卻是知道的,那就是羅昌豪不可能再回來了。捅了這么大的一個簍子,他怎么可能回來呢?就算能回來,還能怎么辦呢。他的罪責可不是一樁小事喲。
“羅記,昌豪老弟只是公司里出了點事情,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在此之前,秦云唯從來不敢當著羅仁威的面兒,堂而皇之地稱呼這個手段遮天的羅公子為老弟,他覺得多少有巴結討好之嫌。但是今天,他不怕了。在他羅大公子落難之際,他秦云唯還能親切的叫他老弟,這就不是巴結。而是一種善意的安慰之言了。他相信,依著羅仁威的政治智慧,一定會感受到這一點的。
“真的?他公司只是出了點小事情嗎?”羅仁威的身子微微坐直了一些。目光里更是帶著一絲殷切的期盼。
從羅仁威的神情之中,秦云唯看到的只有悲涼,他搖了搖頭,將心里所有的念頭統統趕走,臉上努力裝著淡然:“是這樣的,羅記。”
雖然秦云唯只是一個處級干部,對于羅仁威的境界不能完全理解,但是,當他意識到羅仁威只能靠自欺欺人來安慰自己的時候,方才注意到意氣風發的老板已經變成了一棵突遭霜打的老樹。只是一個需要安慰的老人了。
“嘟嘟嘟”
就在秦云唯對自己的命運充滿了擔憂的時候,羅仁威辦公桌上紅色的電話響了起來。秦云唯正猶豫著是不是去幫著羅仁威接電話,羅仁威已經把電話拿起來了。
“什么?秘長您說一峰記呀要見我?好好,我這就到,謝謝秘長。”在接通電話的瞬間。羅仁威好像回來了,他抓住電話,聲音里充滿了欣喜。
秦云唯同樣心中充滿了欣喜,一峰記要見羅仁威,這對羅記來說是一個好事情,只要能得到一峰記的繼續支持。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心中念頭閃動,秦云唯的腳步不由得更快了幾分!
省委門口值班衛士的敬禮,依舊是那么標準,那么的賞心悅目。坐在這輛山垣市一號車的最前方,秦云唯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雖然他清楚,衛士的敬禮并不是沖著他來的,而是他所乘坐的這輛車比較特殊。但是這種被尊重、被仰視的感覺,仍然讓他覺得十分受用。
看來,人的權位就是一種高度和重量,再不起眼的人有了這種高度和重量,也能站成一堵需仰視才見的墻!
記得他給仁威記當秘之后,第一次跟著羅記來省委,每次來到這大門口,這樣的禮遇都讓他渾身激靈一下,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當時的內心感受。
仁威記現在在想什么呢?秦云唯心中突然生出了這種念頭,不過他不敢抬頭,只是用眼睛小心的朝著后視鏡里看了一眼。
羅記很平靜,那張看上去有點蒼老的臉,此時又精神了不少。而那雙眸子,也恢復了先前的炯炯如電。
司機輕車熟路地把車停在了省委常委樓的專用停車場前,而秦云唯也快速的從自己的座位上跑下來,快速的將羅仁威的車門打開。
拿著羅仁威的包,跟著昂首闊步的仁威記邁步走進了只有五層,卻是讓山省無數人羨慕不已的常委樓,一如這些年中任何一次的重復。
常委樓內有不少人來來往往,每個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忙碌。而這些人在看到仁威記的時候,一個個都好像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很是尊敬而又不動聲色的讓出了道路。
這些和以往都沒有任何的差別,但是已經很是善于察言觀色的秦云唯,卻隱隱覺得這些人的神情有些不同。
這是自己多心了?看著昂首挺胸走過的仁威記,秦云唯暗暗自嘲了一下。可是這種自嘲,依舊無法讓他完全放松下來,他依舊有種不是太好的感覺。
“羅記,您好。”帶著笑容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了過來,隨著這聲音,省委副秘長趙昌升快步從樓上走了下來,在他的身后,幾個年輕的工作人員跟在他的身后。
省委有五個副秘長,趙昌升負責常委辦這一塊的工作,無疑是比較得到省委秘長關永賀信任的。而他的話語權更是隨著這種信任比之其他的省委副秘長強了幾分。
羅仁威笑同樣笑瞇瞇地伸出手去和趙昌升握了握,然后兩個人嘻嘻哈哈了兩句之后。就錯身離開了。
這原本是很正常的動作,在常委辦的樓梯口,就算是兩個人的關系再好,再希望深入聊一聊,但是在碰面的瞬間,也得像蜻蜓點水一般各分東西。因為這里根本就不是談話之所。
可是在這一觸即分的接觸中,秦云唯還是感覺到了這其中的不同。以往的時候,無論是哪一個副秘長,在和仁威記分別的時候。都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的,等仁威記完全上了樓梯才離去。可是現在,趙昌升卻是自顧自地揚長而去了。
是不是趙秘長今天有急事?
秦云唯一邊為趙秘長找理由開脫。一邊想,秘長是個侍候人的活兒,當然,侍候的領導級別夠高。他們會把這些小禮節做得滴水不漏的。怎么會出現這種疏漏呢?
來到熟悉的辦公室前,仁威記邁步走了進來,胡一峰的秘小唐,正靜靜的看著一份文件,一副認真工作的樣子。
別人或者會覺得小唐子認真看文件,但是作為同等工種的秦云唯,卻知道這位唐兄的心思還不知道飄到了什么地方呢。他們這些領導的秘。每天都要幫著領導迎來送往。如果一直盯著領導的門,那還不知道要起來多少次。
因此,有些當秘的前輩,就發明了絕招,就是低頭不看。一副認真工作的樣子,只要是進入這常委樓的,不論是誰找領導匯報工作,那都得進秘的屋子,等人家主動打招呼的時候,就不用一直站著了。
這種方法因為很有用。也很簡潔,所以在各級秘的職業生涯中很有市場。
“咳咳,小唐,看什么這么認真?”仁威記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聲音之中一如既往的帶著關切。
“哎呀,羅記,正看得出神,沒看到您來了,真是罪過。”小唐說話之間,就從自己的椅子上站起來,一邊給羅仁威讓座,一邊快速的拿茶杯倒水。
羅仁威很隨和地擺了擺手道:“小唐,不用麻煩了,一峰記辦公室有人嗎,剛才秘長打電話讓我過來。”
“羅記,您先等一下,剛才石省長進去了,還需要一點時間。”小唐并沒有停下倒水的動作,一邊將茶杯放在羅仁威的身邊,一邊輕聲的說道。
羅仁威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著道:“小唐,你這里的茶葉不錯啊,不過最過關的,還是你茶的技術,小秦在這一點上,可是需要多取取經啊!”
“哎,仁威記您過獎了,我是因為一峰記喜歡喝茶自己瞎琢磨的。”小唐雖然謙虛,但是眼里卻閃著一絲淡淡的得意。
雖然領導提到了自己,但是秦云唯卻沒有說話,他很清楚,自己只不過是仁威記和小唐交談的一個引子。這里根本就沒有自己什么事情,自己要是插了嘴,那才是自找沒趣呢?
仁威記很健談,二十多分鐘的時間,他和小唐談了很多天南地北的小事情,一副很是投機的模樣。
而秦云唯此時大部分心思,都是在觀察此時可愛可親的仁威記,他在以往的時候,經常和仁威記來到小唐的辦公室,但是他記得,仁威記很少說話,最多也就是和小唐說兩句工作上的事情而已。
那時候的仁威記,好像習慣了思考,畢竟山垣市有那么多的大事在等著他老人家呢!
輕輕地開門聲,從外面響起,在開門聲里,一個人快步的從門口走過,這個人秦云唯很熟悉,不但在電視里經常看到,更陪著仁威記接觸過。
省長石堅昀,整個山省的第二把手。
而就在秦云唯看向石堅昀的時候,石堅昀也朝著小唐的房間看了過來,而就在他的目光看過來之時,有些猶豫的羅仁威,已經笑吟吟的朝著石堅昀迎了上去,他的雙手,更是快速的伸了過去。
“省長好。”羅仁威和石堅昀的手握在一起的剎那,聲音里帶著一絲恭維的說道。
“嗯,仁威記你好,一峰記還在辦公室里等你,我先走了。”石堅昀簡單的和羅仁威握了一下手,就邁步朝著樓梯口走了過去。
對于這兩位領導的握手,秦云唯一直很是關注,他看著有點失落的仁威記,默默的為自己的老板感到悲哀。不過他畢竟也只是一個處級干部,仁威記哪里是他可以同情的?
在小唐的引領下,羅仁威去了一峰記的辦公室。小唐的辦公室里,就只剩下秦云唯一個人了。這讓秦云唯更有時間打量這間不大,但是在很多人的眼中卻是充滿了神秘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其實和自己在山垣市委的辦公室差不多,只不過是兩個人服務的對象不同。看著那很多和自己辦公桌上相同的物品,秦云唯得出了這么一個結論。
“嗯,小唐這是要干什么?”當秦云唯的目光不經意之間落在小唐辦公室的角落之時,發現又幾捆子已經包扎好的東西,雖然里面包裹的很嚴實,但是憑著一些外部的特征,他還是能夠看出這應該是小唐的自用物品。
“呵呵,秦老弟請喝茶。”就在秦云唯心中覺得有些疑惑的時候,小唐已經邁步走了進來,他一邊幫著秦云唯倒水,一邊笑著道。
當秘的,那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這小唐也不例外,此時他已經從秦云唯的神情中注意到了,秦云唯在看他私人的東西,但是他并不解釋這件事情,而是在秦云唯坐下之后,開始和秦云唯說一些山垣市的瑣事。
小秦對事情把握的很好,雖然羅昌豪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但是他根本就不提這件事情,只是和秦云唯說一些不著邊際的小事。實際上,秦云唯很希望從小唐的嘴中套出來一些關于一峰記對這種事情的看法。
時間在兩個人的閑聊中一點一滴的過去,兩個人在說了半個小時之后,好像同時發現彼此已經無話可說,辦公室里又是一陣寂靜。
這種寂靜過了兩分鐘,小唐作為主人,好似覺得自己應該打破這種寂靜,于是沉聲的道:“云唯老弟,現在是不是已經打算好了?這個時機很關鍵,抓不住就慘了!”
秦云唯一愣,旋即就明白小唐的意思了,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趕緊求教道:“還請老兄指點。”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古之名理,咱們兄弟在山省,也算是無限風光。正所謂月圓必缺,水滿則溢,以后咱們沒有老板罩著,還是找一個清凈的地方,過點舒心的日子比較好。這種水深火熱的地方,已經不適合咱們啦!”
小唐的話,很是有一種感觸的意思,而秦云唯覺得小唐之所以跟自己說這種事情,真有一種兔死狐悲、惺惺相惜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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