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步步為贏
第二卷步步為贏
又聽晉王說:“優曇婆羅花是佛花,靈驗異常,定能如你所愿。”
沈婳莞爾一笑說:“承你貴言。”
此時,阮碧離著他們兩丈不到,心里各種滋味。晉王眼明耳聰,卻到現在還沒有聽到自己的腳步聲,便是自己的腳步聲很輕,卻還有小沙彌和秀芝呢。秀色當前,果然迷失神智。
這時,白蓮大師忽然側頭看了過來,然后輕咳一聲。
沈婳與晉王同時回過頭,看到阮碧過來,神情瞬間改變。前者表情微妙,好象朗朗藍天忽然有了云霾,說不清楚是訕訕還是尷尬,或者兼而有之。至于后者,眉毛微挑,雙頰胡子微顫,大概是在微笑。
可是,笑什么笑!
阮碧恍若未見,目不斜視地走過去,跟白蓮大師一禮:“見過白蓮大師。”
白蓮大師客氣說:“阿彌陀佛,五姑娘有禮。聽聞令師驟然閉關,可是真的?”
這個老和尚明明沒有見過自己,不僅猜出自己的身份,卻還煞有其事地裝出熟稔口氣,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阮碧心思微轉,嘴上信口胡謅:“是真的,家師已領悟三生萬物之妙境,如今正閉關苦思萬物化一之奧義。”
白蓮大師合掌說:“阿彌陀佛,紫英道友一日千里,可喜可賀。想來不久定會融合貫通,去偽求真,得證大道。”
阮碧又款款一禮,說:“大師吉言,小女子替家師謝過。”
晉王見她自出現后,眼梢都不瞟自己一下,心生疑惑,不解地看著她。
白蓮大師微微頷首,指著優曇婆羅花說:“五姑娘今日來得巧,這株優曇婆羅花是貧僧三年前從西域帶回來的,許是感于祥瑞靈異之氣,前兩日結出花蕾,想來不日即會開花。此花世間少見,見者受福。姑娘不如也跟沈姑娘一樣許個愿吧。”
阮碧轉眸看著暗紅色的肥碩植株,費了一點時間,終于在密密麻麻的葉子縫隙里找到幾根如游絲般的花莖,花莖頂端結著小小的白色花苞,看起來倒是有幾份雅致,卻并沒有傳說中的天人之姿。搖搖頭,淡淡地說:“大師美意,小女子心領了。只是小女子的愿望,但是大羅神仙也實現不了,何況一株小小的花樹?”她只有一個愿望,就是回到二十一世紀,繼續做個獨立自主的職業女性,徹底告別這個時代以及這個時代的人。一畝三分地的計算與爭斗,蠅營狗茍的日子,都讓她厭煩了。
這一句話說得大家都好奇了,眼神巴巴地看著她。不過只有白蓮大師敢開口相詢:“不知道五姑娘有何大愿?居然連佛花都不能實現,可否說來聽聽?”
“小女子的愿望……”阮碧極目遠眺,悵然地說,“如同太陽西升,不說也罷。”
白蓮大師說:“如此說來,便是不切實際。貧僧看姑娘面相,不象是好高騖遠之人。”
阮碧微微一笑,語含雙關地說:“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師與我只是一……兩面之識,看到的不過是皮相而矣。”
晉王微微蹙眉,只覺得她今日說話和舉止都古怪的很。
白蓮大師微微一笑,別有深意地說:“阿彌陀佛,佛經有曰:世事無相,相由心生。心在那里,相在那里。貧僧看五姑娘有大根基,皮相如何能魔障你?不過是一時嗔心,一葉障目。”
阮碧聽他暗示自己嗔心障目,心里尷尬,說:“大師說的甚是,小女子謹記心中。出來有些時辰,恐家人惦記著了,這就告辭了。”說罷,微微曲膝,轉身即走。
晉王再遲鈍也明白她生氣了,心里十分納悶,伸手想阻攔,又覺得不合適。趕緊拿眼瞅著白蓮大師。白蓮大師會意地嘴角微翹,說:“五姑娘請留步,貧僧不日又將遠游,心里有幾句話想請姑娘帶給令師。”
“大師請說。”
白蓮大師煞有其事地說:“此番話非同小可,事關紫英道友修行,姑娘還是隨我去精舍稍坐,聽貧僧細細道來。”
阮碧才不相信他真有什么話想轉告紫英真人,料定是晉王的意思,略作沉吟,想想也不可能因為一時吃醋,就當真不理他了。再說,兩人見回面真不容易,于是點點頭說:“好。”
一旁提著心的晉王暗暗吁了口氣。
于是一行人撇下沈婳主仆,往精舍方向走去,一直到上回與晉王相會的那間禪室,秀芝與小沙彌留在門外,白蓮大師與晉王及阮碧一起入內。上回時間匆忙,阮碧不曾仔細打量過,今日留心一看,發現這間禪室還是挺大的,方方正正,別內外兩間。
白蓮大師笑瞇瞇地說:“匪陽,我去里屋禪定片刻,你與五姑娘說話吧。”說罷,走進里間,合上門。
外間只剩下阮碧與晉王兩人,一個醋意未消,一個心里納悶,都不說話,互相瞅來瞅去。片刻,晉王不解地問:“你怎么好端端地突然生氣了?”
阮碧總不能說,因為你多看了沈婳兩眼,所以我生氣了。其實心里也知道自己有點無聊,但就是心里不舒服。避開他眼神,看著窗外說:“我幾時生氣了?”
晉王按著她的肩膀扳過來面對著自己,笑呵呵地說:“還要狡辯,明明就生氣了。是誰給你氣受了?說出來,我替你去教訓他。”
“沈家。”
晉王信以為真,笑著說:“這一回鬧得滿城風雨,沈家算是吃了大虧,心里難免有點怨氣,說些難聽的話也在情理之中。你暫且忍一下,讓他們得點口頭的實惠。”
“我不想認祖歸宗,也不想去沈家。”阮碧帶點煩躁地說,沈家人的嘴臉她不喜歡,特別是想到與沈婳做姐妹,如同吃了蒼蠅一般惡心,雖然她并不討厭沈婳。
晉王只當她發牢騷,好聲好氣地說:“我知道,只不過是權宜之計,只要沈家認你回去,我就馬上請母后賜婚。他們看我的面子絕不會虧待你……”
“我才不關心他們待我如何,我就是不想回沈家,我討厭那一大家子。”
她一向通情達理,沒有這般執拗過,晉王詫異。轉念一想,她因為來歷不明,從小就受人嘲笑排擠,心里有積怨,便是反應激烈也是正常的。于是,又柔聲說:“不會太久,最多呆個半年。”
“我便是一分鐘都不想呆。”
晉王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仔細端詳她,見她擰著眉毛郁郁不暢,似乎另有其他心事。雖然他是玲瓏剔透的人物,但哪里猜得到女子的小心思?更想不到就因為自己多看沈婳兩眼,讓她不樂意了。
琢磨不透她的心思,只知道她不想回沈家,不想回沈家,那就等于不想嫁給他。想到自己煞費苦心安排這一切,給沈阮兩府施加壓力,又讓白云大師出面調解,她一點不領情,還發起脾氣來,心里也隱隱生起怒火,松開按著她肩膀的手,神情微冷,聲音也微冷,問:“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一沉下臉,屋里的氣氛跟著就低沉了。
阮碧意識到自己過火了,但是又不好意思承認錯誤,只是不說話。
這下子晉王也開始胡思亂想了,生氣地問:“為何你去了一趟長公主府就跟換了一個人一般?”
這句話的意思阮碧自然懂,趕緊說:“你想多了。”
晉王冷哼一聲,說:“我想多了倒是沒事,就怕你想多了,生出不該有的想法。”
阮碧見他懷疑自己,不快地說:“什么叫作不該有的想法?”
“那日在天工繡坊,我同你說的很清楚了。”頓了頓,晉王冷冷地說,“你以為姑婆與小白能護你周全?那是白日做夢,我勸你趁早死這條心。若是你一意孤行,不肯回沈家也可以,那就準備做好我的妾吧。”
阮碧見他把自己想的如此不堪,心里很委屈,也惱怒起來。“你這是威脅我?”
“威脅?對你需要威脅嗎?只是告訴你一聲而已。”
“那我也告訴你。”阮碧一字一頓地說,“我永遠不會做任何人的妾。”
兩人都惱怒了,氣呼呼地互相瞪著,各不退讓。
片刻,里間響起一陣哈哈大笑,跟著傳來白蓮大師的聲音:“明明一個有情,一個有意,卻偏偏要猜來猜去,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匪陽,匪陽,只怪你多看了沈姑娘兩眼。五姑娘,五姑娘,你又為何去長公府里一趟呢?”
他們一直細聲說話,想不到這老和尚的耳朵也這么靈敏,阮碧羞紅了臉。
晉王恍然大悟,心里怒火頓消,低聲說:“你真是蠢,那不過是個小丫頭。”
“才比我小兩月。”
“你不同。”晉王摸摸她的頭說,“別胡思亂想了。”
阮碧著實不好意思,垂著頭,不敢瞅他。
片刻,聽他說:“你若實在不想回沈家,我再想想辦法就是。”
“嗯。”
晉王看她螓首半垂,一截粉頸在烏黑的頭發襯托之下,欺霜賽雪。想到她平日里道是有情還無情,今日因為自己多看沈婳兩眼就吃起醋來,可見其實極在乎自己。心里滿滿當當歡喜,情不自禁地攬過她。
阮碧想到里間的老和尚,趕緊推開他,似嗔還喜地看他一眼:“我得回去了。”
晉王還是不依不擾地攬過她,抱了片刻,這才松手。
阮碧整整衣衫,開門出去。
她前腳剛走,白蓮大師后腳從里間出來,滿臉笑意,一團和氣。
晉王看他一眼,不客氣地問:“老和尚,今日帶我去看沈婳,有何用意?”
白蓮大師哈哈一笑,說:“勿要怪貧僧,是茂公吩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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