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鳶的眼神閃了閃，說道兒媳已經求了皇阿瑪的恩準，送阿瑪回京去，也好……也好見額娘最后一面。”說到后來，不禁便哽咽了一下。

德妃一愣，隨即便點點頭道合該如此的，你倒是一片孝心。只不過……”她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懷里的寶哥兒，“孩子辦？你們趕著回京，孩子還小，可受得了？”

晴鳶咬了咬牙，艱難地說道額娘說的是，寶哥兒還小，經不起這么來回折騰，所以……所以兒媳斗膽，還請額娘代為照顧一二，兒媳感激不盡。”說完，便雙腿一曲，跪了下去。

德妃嚇了一跳，急忙讓身邊的人去扶，一邊說道快起來快起來你這孩子，好好兒的這是做？本宮乃是寶哥兒的瑪瑪，難道連這點兒小事兒都不肯嗎？”無錯不跳字。

晴鳶這才站起身來，只是眼圈兒已經通紅，強忍著淚水說道寶哥兒能夠得到額娘的照顧……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也只有跟著額娘，兒媳……兒媳才能放心。”

德妃理解地拍了拍她的手，微微嘆了口氣。

把寶哥兒交給德妃，是晴鳶這一路走來反復思量的結果。

一來，她要送父親回家跟母親見上最后一面，一路上趕路是不用說的，寶哥兒必定受不了那樣的顛簸，她也不忍心看受罪。二來，回京之后，父親若是真的去了，她身為女兒，必定還會有許多事做，怕是無暇照看，萬一被人鉆了空子，豈不是雪上加霜？三來，她送父親回京，康熙雖然答應了，但心里是想的，卻誰都說不清楚。把寶哥兒留下，多少也是表個態，希望……

至于寶哥兒的安危，交給德妃，她倒是沒不放心的。

只是不舍得啊寶哥兒這才多大？就要跟親娘分開，下次再見，又是幾月的光景……

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心中仿佛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痛徹心扉。

德妃見她這個樣子，她自身也是經歷過類似情形的，一個被迫要跟的孩子分開，會是怎樣的痛不欲生，于是便也嘆了口氣，鄭重說道你放心吧，寶哥兒留在本宮這兒，本宮向你保證，絕不會少一根汗毛。”

她急忙扯出一個笑容，勉強笑著說道額娘說的，兒媳自然，額娘從來就是最疼寶哥兒的，定不會讓他受了委屈去。”

兆佳氏和完顏氏聽了她們這番對話，畢竟年紀太輕，便有些覺得莫名其妙。

四嫂要送的父親回京，這是為人子女的孝道，天經地義，就算是帝妃也不可能會拒絕，反而還會大力贊揚。將孩子交給德妃暫時養著，也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等幾個月后他們就能再相見了，至于這么悲傷么？

晴鳶不敢在德妃那里多待，生怕待久了會忍不住后悔，更是徒添悲傷，于是便借口要整理行裝，回到了的營帳。

秋玲一直是跟著她形影不離的，這會兒便開口道主子，要不，奴婢留下來守著寶哥兒？您也好放心些。”

她卻苦笑著搖了搖頭。

既然要做，就不妨做得徹底些。一方面把交給了德妃，一方面又派了親信去看著，這都是事兒？那她的一片苦心不就都白費了？

況且，就算留下了人，德妃那是個人物，會讓自個兒的丫鬟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礙眼么？

“額娘一向疼寵寶哥兒，寶哥兒跟著她應該是無礙的。我很放心。”她紅著眼睛說，“只是卻舍不得。”

秋玲于是也沒了話說。

一邊是父親，一邊是，換了誰都無法輕易取舍。

費揚古還需要穩定治療一下才可上路，因此晚上晴鳶依然留在營地里。

因著費揚古出了事兒，康熙和德妃就沒再叫禛夫婦吃飯。晴鳶抱著，依依不舍，就算寶哥兒已經睡著了也不肯放下，似乎都抱不夠、都看不夠似的，一雙眼睛直盯著一眨不眨。

禛便勸道你們母子不過是暫時分開一段，等我們回了京，他便又回到你身邊了，何須擔心？”頓了一下，又問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寶哥兒的事情可都安排好了？”

晴鳶頭也不抬，淡淡地說道妾身跟額娘說好了，這些日子寶哥兒都會跟著她。”

禛愣了一下，半晌，也只能嘆息著說道這樣……也好。”

竟是再沒了其他說法。

一晚上，夫妻倆再不，晴鳶幾乎就這么抱著寶哥兒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將孩子交給了德妃，她便隨著父親，護送父親的兵丁和太醫，依依不舍告別了，向著京城而去。

雖然趕，但費揚古畢竟身受重傷，再趕也得顧忌著他的身體，一行人倒也并不拼命。只是這段日子，但凡費揚古喝藥吃飯之類的，晴鳶全都親歷親為，一點也不假手他人，倒是讓康熙特意派來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們沒了用武之地。

費揚古身體不好，精神也差，醒醒睡睡的，不過卻還是女兒在服侍著，清醒的時候，便經常淚流滿面。

晴鳶他已經明白命不久遠，也不虛言搪塞，只是更加盡心盡力伺候。

費揚古趁著還清醒的時候，經常屏退了眾人與女兒單獨談話，談些眾人不得而知，但卻能看到晴鳶的臉色一日比一日差。

或許費揚古自知活不久了，對女兒交代遺囑也說不定。眾人不由得想到。

一行人緊趕慢趕，終于趕回了北京城。

因為是提前的，倒沒有引起特別的動靜，馬車直接駛到了費揚古家，讓人開了后門，又直接駛進了后宅。

姜佳氏聞訊趕來，看到費揚古氣息奄奄被抬下了馬車，頓時兩眼一黑，就要昏厥。

一旁的侍女急忙扶住了她。

“額娘額娘您沒事吧？無不少字”女兒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愣了一下，隨即努力凝聚起眼神，看到女兒果真活生生站在面前，這才并不是的幻聽。

“晴鳶，你阿瑪……你阿瑪究竟是回事？”她拉著女兒的手，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晴鳶心中一痛，扶著母親就往里走，一邊說道額娘，咱們先進去，父親要先安頓下來才行。”

姜佳氏被突如其來的噩耗沖昏了頭腦，這會兒才醒過神來，連忙點頭道極是，極是，我差點就忘了正事”

說著急忙吩咐人將費揚古抬進屋里去，然后又轉頭看了看隨行的人們。

晴鳶就急忙解釋道皇阿瑪鴻恩，派了這些宮中禁衛與宮人，還有陳太醫一起護送阿瑪。”

姜佳氏心底一沉，面上卻不得不表現出一副感激的神色，連聲感謝康熙的隆恩，又帶著身后的仆人們向著木蘭圍場的方向磕了幾個頭，這才罷休。

又喚管家出來厚賞了隨行的侍衛和宮女太監，殷勤周到地請了陳太醫一同進屋，擾攘了半天，這才消停下來。

此時，其他的姨娘和們也聞訊趕了。

看見一家之主血色全無、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所有人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幾個姨娘更是嚇得面無人色，差點摔倒在地上。

姜佳氏沒心思理會她們，只心驚膽顫看著陳太醫給費揚古把脈，然后開了藥，便告辭要走。

姜佳氏急忙挽留道太醫，您救人救到底，我家老爺還請您多多費心了我已經備下了客房，一應物事都是極好的，您可否委屈幾日，就在寒舍歇息？”

陳太醫看了看她。

費揚古乃是皇帝寵臣、四貝勒福晉的親生父親，也算得上皇親國戚了。看康熙此次對他的態度，也是極好的，留下來也并無不可。只是……

他笑了笑，說道福晉，大人的傷勢病情，四福晉是很清楚的，下官留下也是無用。不過您請放心，皇上有過吩咐，下官定會每日前來為大人看診，決不會耽誤的。”

竟是執意要走。

姜佳氏被他的話說得更加提心吊膽，看了看晴鳶。偏生后者只是低垂著眼簾，一聲不吭。

她無法，只得派人送了太醫出門，然后便一把抓住了晴鳶的手，問道兒啊，你阿瑪究竟是了？”

晴鳶看了看昏迷中的父親，嘆了口氣，先扶著母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才淡淡地說道女兒這次，就是要讓父親能夠見母親最后一面的。”

“啊”

幾聲驚呼響起，卻是幾個姨娘受不了打擊，兩眼一黑就昏了。

幾個和下人們自是忙不迭去救，姜佳氏和晴鳶卻都沒心情理會她們。

姜佳氏整個人都怔住了，一動不動，臉色灰敗、雙眼無神，若不是還有呼吸，簡直就跟床上的費揚古差不多了。

晴鳶擔憂地看著她，惟恐她無法接受，又或是一時受的刺激過大，出了事故。

不過好在，半晌之后，她的臉上流出兩行淚珠。

晴鳶頓時松了口氣——哭了就好

哭是一種宣泄，把心里的委屈和痛苦發泄出來，總比悶在心里悶出病來要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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