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玉娥回來提了一下巧娥的親事之后,許氏過來時候便帶來那邊的消息,說是李何氏要給巧娥尋婆家了。
相跟著便是一通的嘆息,許氏有些憂心忡忡的道:“上次的事情弄成那個樣子,也虧得是巧娥才肯這么聽娘的話,要不然早早的嫁過去,日子說不定就好起來了。”
王氏是去年年底剛回來的也并不知道實情,只聽著許秦氏解釋。“巧娥當時說了一戶人家,是我們隔壁石尾村的趙家,小伙子人可是壯實,為人處世也是沒得挑,干活一把好手,又是孝敬爹娘的,本來谷雨她奶奶也算是滿意。”
王氏一邊聽一邊倒是有些替巧娥擔心,巧娥今年已經十八,在莊子里可算是老姑娘,整天的呆在家里就不出門,繡繡花做做家務,人都有些呆呆的,許氏讓他過這邊一起繡花聊天,好歹有個說話的人,繡出來的東西賣了還可以替自己存點錢,只是李何氏一句重話巧娥就不敢過來,王氏現在跟那邊鬧僵了也不便過去,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聯系,要是巧娥想要什么花樣子或者是什么繡法,無非就是許氏帶一句話過來,做中間人在這傳。看著巧娥的繡品,加上模樣,王氏倒是覺得實在,“巧娥好好一個人,怎么會如此耽擱,當初嫁過去也就好了。”
許秦氏眼睛一翻,將手里正納著的鞋底停了停,“還不是我那親家,也不知道是嫌棄人家爹生了病,還是嫌棄沒有那么厚的彩禮,反正就斷了。”
說到這事許氏就比較有發言權了,“不是的,當時茶禮都行過了,谷雨奶奶不知道從哪里打聽來的,說是那趙郎的爹是得了癆病的,這病像那瘟疫一樣會染給自己家的人,這一來就不讓巧娥嫁過去,本來這也不是說不過去,只是偏偏還讓巧娥去跟那來行禮的趙郎說,讓那邊自己退了親,這么一來巧娥的名聲倒是掙回來了,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一傳出去都沒有人敢上門,去年也是這個時候,本來有人上門了的,聽說人品模樣的都上乘,只是后來又沒有來下茶,谷雨奶奶這個時候也不顧老臉的去問,被人家說,你們家的閨女是金子銀子打出來的,萬一我這邊有點不順,怕不是到時候又沒媳婦又壞了名頭,害的她回來罵了三天。哎……”
谷雨一直在旁邊搖著夏至,把這些話都聽了進去,心想這個李何氏真真是個厲害人,害怕那趙郎也惹上癆病嫁過去不好的話,直接說明白退婚就是了,本來人家已經夠可憐了,又要讓人家提出來要退,自己昧下了茶禮,把那聲名不好的罪讓人家受,這行事也真是不夠厚道,只是這不夠厚道她倒是沒事,耽擱的是小姑姑的婚事。
谷雨對這個姑姑還是有好印象的,平日里話不多,性子綿軟,也就是這性子太過綿軟,沒有絲毫的主意,李何氏讓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不然當初她要是堅持著嫁過去或者是不去說,也不會這般難受,當初谷雨他們剛住過這邊院子的時候,小姑姑還偷偷的背著李何氏塞給谷雨一個小荷包,里面有幾十個錢,雖然錢不多,也算是雪中送炭,再說巧娥這幾十個錢,也不知道要繡多少東西才能攢下來。谷雨一直記得那繡著柳葉兒的荷包,想著當時李何氏回來怒罵那拒婚的人的時候,巧娥呆在房中該是怎樣的黯然。
“姥姥,那你給我姑姑說一個親唄,我姑姑人可好。”谷雨抬臉笑嘻嘻的望著許秦氏。
許秦氏一聲嘆息,“這巧娥是個好的我怎么會不知道,當初一家子的冷臉我都受著呢,那時候玉娥都沒有嫁出去,一個姑娘家說話牙尖嘴利的句句刺人,跟她那娘一個樣,還只有巧娥當時該怎樣怎樣,要不我就連探閨女都抹不下臉來。”
說當初受的罪,許秦氏很是有些憤憤不平,“當時和哥兒還沒有去鎮上辦酒樓,剛做點小生意差那么點錢,谷雨奶奶的手抓得死死的,又不是要,就一個子兒也不肯放……”
許氏聽她這么一說也很是心酸,眼眶有些泛紅,含著一包淚。
見氣氛有些沉悶,谷雨把頭貼在許氏的肚子上,小手摸了摸,“小寒弟弟,快出來,到時候你娘就不會被欺負了,誰要是欺負你娘,你千萬不要客氣!”要是說之前那兩句是學著孩子的口氣,最后一句還真是谷雨的心里話。
許秦氏被逗笑了,拉過谷雨,“你個小人精,那時候怎么不回來,你要是在,你二伯母少流多少眼淚。”說完又扭頭看許氏:“怎么,連名字都起好了?”
許氏含著眼淚在笑,聽許秦氏這么問,也是一臉的茫然,“倒是沒有聽說。”
谷雨拍拍胸脯,“這有什么,我起的,小寒小寒,寒盡甘來!到時候就叫小寒,我跟二伯父商量好了的。”
一席話說得一屋子的人都笑呵呵的,許秦氏又逗谷雨,“要我說再好聽也沒有咱們谷雨的名字好聽,你們這一家子,倒是把這些個節氣都叫完了,老天都在你家里幫著你們呢。”
谷雨哈哈大笑,有些驕傲的說:“這可是沒有辦法,弟弟出生得遲,好名字被叫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是我說,還有小寒大寒不錯,等伯母生了弟弟再生妹妹就叫小雪,這樣也不錯。”
谷雨一臉認真的模樣,仿佛許氏生兒生女的事情都在她的謀劃之中,不由得又是逗得人笑起來,許秦氏用手背擦著眼角笑出的眼淚,手一搭一搭的拍著谷雨的后背。
這剛笑完,就聽那邊的院子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吵了起來,李何氏沙啞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許氏就要起身,“我倒是過去看看去。”
許秦氏拉住了她,“你現在去干啥呢?這身子重了,又幫不上什么忙,萬一被幾句話氣到了或者沒來由的被推兩下子,可怎么得了,給我安安心心的呆著。”
谷雨也心有余悸的點頭,“就是就是,當時我娘就是那樣生我弟弟的。”
許氏一想也是,就坐了下來,卻有些心神不寧。
陳氏急火火的跑過來,“二嫂三嫂,聽說石尾村的那個什么人又找人來提親了,娘正在那里跟一個什么人對罵呢,我勸也勸不住,你們趕緊過去看看才好。”
許秦氏攔住她,“你二嫂身子重不能跟人置氣,你三嫂要看夏至呢,我去就成了,這好好的話不會說,吵個什么吵!”說完就走,沒想著到快要出院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直還牽著谷雨,叫谷雨回去,無奈谷雨不肯走,許秦氏也就罷了,“行了谷雨,大人們的事情你不要插嘴,到時候過去你去看看你小姑姑,這姑娘真真是命苦,你奶奶整天這樣火燒屋子一樣的性子,也真是為難了她。”
院子里就兩個婦人,也不知道怎么的李何氏就把人家往外趕,還指著一個約莫四十歲的婦人罵:“作孽哦,真真是作孽,你們真是不要臉,好好的出去亂說壞我家的名聲,弄得巧娥出不了門,難不成這人都死絕了非得嫁到你們家!”
這么一說就是那婦人就是趙郎的娘了,也自然是不服氣的,“這還不是你自己又想著昧下咱們的茶禮,逼著說我們是要退親。”
許秦氏跟那婦人隔壁村,有些面熟,就過去道:“老嫂子,有話好好說,犯不著上火。”又回頭對李何氏道:“這上門都是客,不為自己想想也想想閨女,怎么的還是這火爆性子。”
兩頭見有人勸架,也才有些消停,谷雨趁機進了巧娥的屋子,看著她手里正攥著一個東西在垂淚,少不得的過去說幾句話。
巧娥把谷雨抱在懷里,手指輕輕摩挲著手里的東西,“也不知道他怎么樣?”
這么一來,谷雨就看清楚了那個有些像石頭的東西,加上那么一句話,想著小姑姑還是想著那個人的,就道:“姑姑,那你怎么不出去跟奶奶說,應下來。”
巧娥一邊流淚一邊搖頭,“這主意是娘定下來的,我就得聽娘的,何況我出去算個什么事。”
谷雨有些嘆息,“姑姑,你要有自己的主意,要是你的主意定了,奶奶也沒有辦法,反正日子還是要由著你過。”
巧娥摸著谷雨的頭,“你還小,不懂的。”說完又不知道觸發到了她內心的什么東西,又哭了起來,“為什么你們都說主意主意,當初他也說我要有主意,我真恨自己,我為什么要有主意呢,我為什么要是個人,我哪怕是豬是牛,或者就是那門口的樹要不然就變成這石頭,就不會有人問我要主意了,該風吹就風吹,該雨淋就雨林不也能過得好好的。”
谷雨只聽過厲母弱兒,而今看巧娥這軟綿無主意的性子,覺得大概以前所有的主意就是李何氏拿,真是厲母弱女了,可憐之人也真是有點可恨之處,小姑姑怎么能這般的沒有主意,只是看著巧娥在那流淚,她心里又軟下來,很是說了幾句話,巧娥這才穩住。
谷雨出門想看看局勢如何,卻只見到那婦人憤然離去的背影,李何氏還在院子里陰陽怪氣:“我自己養大的閨女輪不到別人操心!”
一句話氣得許秦氏拉著谷雨就走。
身后傳來李何氏得意的喊聲,“我這就給閨女找婆家!”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