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炸油堆兒吃

油堆兒在莊子里算是一種奢侈的吃食，要用糯米磨成漿兌上糖然后煮熟，煮熟之后鋪在簸箕之上，簸箕早已放著糯米粉，趁熱要不停的揉，一直到和成一團。

許秦氏把這個過程叫生熟漿。谷雨跟陳江生尤其的喜歡吃那個糯米糖漿煮熟之后，鍋底上沾著的那么一層，在灶中余溫的烘烤之下，變成又香又脆的鍋巴。

此時，許秦氏心疼兩個孩子，想著要做就做的好一點，就特意的去江氏那邊要兩把花生。

兩家人像是一家子，這樣的事情自然是首先想到的，而加上這幾天李得泉這邊出了這樣的事情，那天使人去問的時候他們就知道這邊著急，后來還過來問過，好在谷雨跟安錦軒已經沒有什么事情，這才放心的繼續去忙自己地里的活計。

只有陳江生一個人在家里，他在翻箱倒柜的幫著許秦氏找東西，那急慌慌的模樣倒是讓許秦氏好笑，“江哥兒，就一把花生就成，我琢磨的做上一個有餡料的，到時候你也過去嘗嘗。”

陳江生咽了一口唾沫，搓搓手，“姥姥，這回留著那糖鍋巴給我吃吧。”

許秦氏見他有些不好意思又嘴饞的，自然是答應，陳江生找出一大包的花生還有一把芝麻，許秦氏把花生抓了一把，帶上一小撮芝麻，再一次吩咐陳江生過去吃油堆兒，陳江生卻不等過一會，馬上關好門，屁顛屁顛就跟著許秦氏過去。

當下幾個人就開始自然的分工，陳江生跟小荷在那剝花生，小滿燒火，許秦氏就煮糯米漿，等煮好這個之后許秦氏加上糯米粉自己蹲在地上揉糯米團，而小滿就炒熟花生芝麻，炒好之后的花生芝麻加上糖放進石臼之中舂，小荷跟著小滿，看著她做這些，一邊在那說話。

陳江生就在那等，看著那粘在鍋底的一點熟透的漿慢慢的變干，嘴里咽著唾沫，“姥姥，可以吃了嗎現在？”

許秦氏覺得好笑，兩只手也不停著：“你個心急的，不成，現在吃一點都不脆的，倒是再等等。”

陳江生又一邊咽著口水的在那盯著，趕也是趕不走的。

等小滿她們弄好餡料過來的時候，陳江生才把那鍋巴小心的弄下來，倒是也不小氣的，自己吃了一點，分了小荷一小塊，小滿大一些，讓他自己吃，陳江生拿著那東西不停的在找谷雨。

王氏這才悄悄對他道：“谷雨不聽話，被關著呢，你不要嚷嚷，被谷雨爹知道了，又要打的。”

陳江生圓墩墩的身子一側，捧著鍋巴小心翼翼的扭頭往門外看，沒有發現李得泉的蹤影，這才慎重的點點頭，像是跟王氏說小秘密一般，“嬸，我爹以前也打我呢，我不會說的，大人都是這樣的，你就什么都不說就不會有事了，你放心，我誰也不說。”

說完這句，陳江生往門外走的時候都是踮著腳的，仿佛在做賊似的，倒是王氏看著有些忍不住莞爾。

小荷不知道這些，細細的在嚼那一小塊鍋巴，每次就掰指甲大的一小片，放進嘴里用牙齒細細的磨，直到沒有了再掰另一點，此時她呆在屋檐下見陳江生出來，笑道，“江生哥，這個真好吃！”

陳江生被她嚇了一大跳，“亂叫什么叫！”

小荷很是委屈，這好端端的陳江生就朝著她吼，也有些個生氣，“我不就是好好的說一句話，你自己做賊心虛！”

陳江生趕緊的認錯，“小荷，我……哎，算是我不對吧，我不跟你說，你什么都不知道。”

說完，陳江生又跑去許秦氏那邊。

許秦氏跟小滿把那一大團糯米團子扯出一個小小的洗團，在手心里搓圓，在用手指靈活的弄出一個個窩窩，往里面包上那餡料，再和起來，等都做完這些，就可以起油鍋了。

這炸油堆兒，需要這么多的東西，一般的莊戶人家是舍不得吃的，多是逢年過節的時候給家里的孩子做上一回，糯米倒是可以自己家里種，只是那些糖，餡料費事不說，倒是還費油得很。再加上這油炸這一道工序是個技術活，稍不注意的就會砸了，要是不夠火候，就不夠脆爽，跟蒸出來的區別不大還油膩膩的，要是油炸太過，外面又是炸糊了。

許秦氏做這個倒是得心應手的，炸出來的油堆兒外酥里嫩不說，就連那餡料也分外的香甜的，一不注意還會淌出來。

陳江生偷偷的湊近許秦氏耳旁，“姥姥，我叔把谷雨他們關什么地方了？”

許秦氏見他眼睛滴溜溜的轉，朝一旁呶呶嘴，“喏，就是錦哥兒那邊的灶房，你可別嚷。”

陳江生放下了心，只是他手剛伸過油堆兒那邊的時候，被燙的跳了一下，李得泉卻從后院回來了，見正在做這個，倒是有些愣住，“怎么好好的炸這個了？”

陳江生趕緊道：“不是不是，這個是我要吃的，我要吃的。”一副欲蓋彌彰的模樣，卻還覺得自己挺聰明，跟許秦氏眨眼睛。

谷雨跟安錦軒呆在灶房之中倒是也不無聊，谷雨總是能夠找出事情來做的，她現在對安錦軒用來當坐凳的稻草堆開始感興趣起來。

安錦軒站起來，讓谷雨自己坐坐，她倒是覺得綿軟綿軟的，在這夏天坐著倒是也不熱的，有些像藤椅又比藤椅舒服，只是沒有扶手一類的，只不過可以做小凳子一般用，不過既然呆在里面也是無聊，看李得泉的樣子，似乎要把他們關到吃晚飯的時候。

于是，見那柴草堆之中有一捆子稻草，她就纏著安錦軒教他做這個凳子，安錦軒自然是樂意，兩個人此時就在不停的搓稻草繩子，稻草用手指梳理梳理，剩下的齊整一些，就一邊搓繩子，到了用完就添上一小把的，不久谷雨的手就有些疼了，卻也堅持著。

安錦軒倒是很快，不多時的身后就有了長長的一條，見差不多了，就叫谷雨過來，把那稻草繩子一圈圈的纏著，越來越大的一團，最終把那外頭一頭固定住，就成了一個半尺多高的凳子，谷雨坐在上面不停的動，覺得甚是綿軟。

她很有成就感的在上面坐坐，又站起來，又看看，覺得比那木頭凳子好坐多了，要不是手有些火辣辣的，她倒是想多做幾個，反正小荷一個，小滿一個王氏許秦氏各一個，還有文嬸子，江伯母，二伯母，好多好多，她想著她們繡花納鞋底的，整日里的坐著，要是坐在這個上面倒是舒服，想到這，她又想著有一個靠背更好，可以伸伸腰什么的。

正胡思亂想，就聞到一陣又濃過一陣的香味傳來，她摸摸自己癟癟的肚子，這才想起許秦氏給他們炸油堆兒呢。這一聞見就想著吃，哪知道并沒有人送來，她把頭貼近門板，只聽著李得泉的說話聲音，不由得有些頹喪，“錦軒哥，我爹在外面呢，我們還是餓著吧，都怪你！”

安錦軒很是無辜的攤手，“怪我什么事？”

谷雨嘴巴一撅，哼了一聲，“本來就想著會餓的，你非得要吃東西，吃別的不好還要吃這個油堆兒，這下好了，吃不上了，咱們聞著這個豈不是更加難受，這香味讓我心里直癢癢，你瞧到處都是香味，這里有這里有這里也有！”

安錦軒見谷雨在那抓狂，笑得賊兮兮的，“這窗戶這邊哪里會有香味。”

話一說完，愣住了，窗欞外閃著兩個腦袋，在那“噓——”

谷雨湊近一看，見是小荷，奇怪她怎么會在這。

小荷卻是不說話，示意谷雨伸手過來，油堆兒塞不進去，她在那用力的扯，塞進來的時候已經是條狀，不過也比沒有的好，這塞進來一個，小荷才道：“谷雨，你爹在前面呢，你不要說話知道不，這個是我跟江生哥偷偷拿出來的，就說送給我們兩家的吃，偷偷繞過來……”

說話間又進來一只，安錦軒看著倒是奇怪，“這灶房后面低矮著呢，本來我們這院子就是建在坡地上，小荷你怎么能站這么高。”

話一出口，小荷的頭就閃了一下，接著傳來呼聲，又是壓抑著聲音的吵架之聲。

谷雨這才明白，敢情是那陳江生呆在下面，跟小荷搭了個人梯呢，這兩個也都是憨的，就不能把東西都扯開了再拿上來塞嗎？只是谷雨這么想又覺得更是感動。

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小荷又出現了，這回倒是快的，一個個把東西塞進來，雖然團不成團的，倒是一塊一塊的，卻終于完成任務一般，舒了一口氣，也來不及說什么的，趕緊的下去了。

人雖然看不見了，倒是傳來了小荷的細細的聲音，“谷雨，錦軒哥，你們先吃著，我們回去了，等會的在來。”

安錦軒拿著油堆兒，吃上一口，卻是半天的沒有咽下去，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這些日子，從李得泉出事到去醫館，從墨地生到神仙果，然后就是葫蘆溝，似乎過去了這么久，他也在一點點的變化，也不由得都是跟谷雨一家子呆著一起。可是直到這次從林子里回來，他才覺得，自己跟他們才是一家子。之前是客氣，那種客氣生分出來的距離，似乎他才是客人一般，做對了做錯了也不會被計較的。

而這回，他才覺得，原來不是的，他也是有人管著有人教訓的，不是那野孩子什么都是要自己做，累了餓了可以跟他們說，做錯了也會被訓斥，總之怎么都好，反正不是一個人。

不再是一個人，感覺真好。

感謝河畔春柳，霧夜幻影，心晴冬雪中琦童鞋的粉紅，都好夢幻的名，嘎嘎……

夏伊汐書號：2167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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