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軒那邊卻有些微微的激動。
但是一切都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安家一直的基業,少了提花織物,其余的卻是也不遜色的。而安錦軒這邊,那匹安錦軒特意拿上的雨錦羅,卻獨獨的得到了大家的青睞。
“似紅似白,非雨非晴,看似無華別有光輝······難道是?”謝洪本來還愜意的在那喝茶,見大家議論那匹奇怪的織物,原來還不以為然,聽見前面兩句的時候他站了起來,再接著見那清淡淡的織物變化無窮,再也忍不住的走過去,“這叫什么?”
安錦軒咬咬牙,正猶豫著此時究竟是不是時候。
安錦林卻在一旁眼光閃耀,了然于胸,“極品雨煙羅謝當家的也不認識了嗎?”
謝洪一怔,隨即用手摸摸,又看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沒想到這雨煙羅,當真的到了這個地步。”
安錦軒松了一口氣,見安錦華那邊沒有什么反應,苦笑搖頭,怕是這些年過去,他根本就不會記得安家當時有的雨錦羅是什么樣子了吧。
但是安錦華這人,安錦軒越發的想不透了,錦林看樣子這么多年都未曾變過,而安錦華似乎也沒有太大變化,只不過安家這么多年支撐下來,看著卻是在走下坡路了,怎么會這樣呢,跟那一對夫婦的過世有什么關系嗎?
這個問題,一直到散了的時候,安錦軒都未曾想明白。
安錦林卻是開心的,打了勝仗一般,回到云錦閣的時候大家一起鬧騰到了半夜,要不是文掌柜的過來勸說,“今日咱們這幾種料子雖然入了眼,明日卻也是不能放松的,也罷也罷明日我跟著過去看著也差不多了,你們幾個也要歇息好一些才成,這事情過了才是慶祝的時候……”
段無為喝得有些醉了,“真是嗦像個娘們一樣······”
一邊嘟囔著,卻是醉了。
于是,這就只剩下了安錦軒跟安錦林。
安錦林看著也有些醉意,卻還算清醒,苦笑著跟安錦軒說道:“金大哥……大哥,你知道嗎,我好多年好多年沒有這么開心過了,從小我就是個沒有主意的,但是我有大哥……大哥七歲那年不見了,是我的錯,我叫他出去的,祖母說帶著我們去醉仙閣,我想吃那里的卷籠蒸……這么多年,我再也沒有吃過。”
安錦軒心里一痛卻是苦笑的,錦林,你還不明白嗎就算不是你讓我出去,他們還有別的辦法,不是你的錯。
但是這話安錦軒沒有說出來,他想著當時的黑暗身后的棍棒,飛命的跑,沒有鞋子,腳下刺痛刺痛的,口袋里還揣著錦林遞給他的卷籠蒸,靠著它,他過了整整三天直到確定完全沒有危險的時候,他才往臨江鎮那個方向走,終于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當時,他也是恨過安錦林的吧,后來慢慢的,他明白了過來并不是他的錯,自己也沒有錯,只是爹娘為何那般慘死,自己當真是會克死身邊的人嗎?他無法確定了。
腳下的疼痛,卻轉移到了心里,直到那一次,葫蘆溝當中,先是那蛇纏住了他,然后當時才那么一丁點大的谷雨,慘白著臉殺了蛇,接著亂舞的蛇撲來,大火起,蛇死了,他們也走到了絕路一般,那時候他也忘記了腳下的疼痛,他只是知道他不能死,背上的谷雨也不能死……想到這,他笑了一下。
安錦林卻繼續在說,這人喝醉了總是話太多,“后來,后來祖母就吃齋了。”
安錦軒冷笑,先是自己行了罪孽之事,而后就要吃齋贖罪嗎?那沾上血的手有那么容易洗干凈?
“后來,又是幾年,他們也死了……我竟然傷心,我為什么要傷心,他們可曾管過我一天?那么樣對我,其實我知道的,他們····…怕,怕我大哥身上有晦氣,怕我跟大哥一起又惹上了他們······一心的只以為有了那些家業就能······天在看,但是他們沒了,我還哭了幾日,我怎么了,怎么了……”
這就是安錦林的心結了吧,身體發膚,血脈相連,哪里說能恨就能恨上的,但是倒是怎么過世的呢?安家先是自己父母死得奇怪,這隔幾年又……當真巧的很。
安錦軒不愿意再想下去,無論如何,安家不是安錦華一個人的,他不能讓他就這么下去,還有那吃齋念佛的老太太,哼。
他去扶安錦林,“你喝醉了,我扶你去歇息。”
安錦林卻是不肯。
安錦軒無法,硬是把他拉起來,“金大哥,你說我大哥榧會原諒我嗎?他愿意回來嗎?”
這話無比的急切,安錦軒心里大動,驀然的又響起,惡月惡日,趕緊搖頭笑道:“錦林,不要想這些沒影的事情。”
安錦林眼淚一流,閉上了眼睛。心里一苦,難怪的一見到金老板自己就覺得親切,難怪的他還知道自己在的時候從來沒有上過芝麻點心,這所有的一切,要是沒有今日的雨錦羅,他還不敢肯定,現在卻是沒有懷疑了,所有的事情這么一串,便是都說的過去了,那只有安家,才能有的東西。只不過他為什么要這么隱瞞呢?對了,難道還怕當年……
大哥,不是當年的大哥,自己,也不是當年的自己了,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回。
次日的事情,沒有任何懸念,安錦軒這邊的花鍛、雨煙羅、飛霞綾都入了采買司的冊子,每年五千匹。
安錦華那邊卻也不少,單單是紅綃就每年八千匹的量,但是他還是覺得氣悶,這本來就是能夠大大的打擊云錦閣那邊的,順便的給安錦林一個教訓,沒有想到他竟然是撿了便宜,自己究竟輸在什么地方。除了氣悶還是氣悶,安錦華這么多年,當屬這次的打擊最后,有些恍惚起來。
而安錦軒卻是滿意的,并沒有想一口氣吃成大胖子,這已經好于自己祜計的了,那就行。以后的路怕是可以順暢一些。
而云州城里,刮了一陣風,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吹出來的消息,說云錦閣跟安家那邊打擂臺,硬生生的是從中奪得了大買賣,以后安家獨大的局面怕是被打破了。又有的人笑道,這安錦華本來就是個沒本事的。
“怎么說?那不是安家以后當家的?”
“你還不知道吧,花家這回也現身了,你不會連花家都不知道吧?差點就被安家那小子騙去了東西……”
“當真?”
這謠言越發的傳的大了起來,安錦華躲在家里氣悶,都不敢出門,花絲柔在安頓的地方整日的哭哭啼啼,齊氏已經回了娘家,他一個人對著這些下人更是難過,偶爾去給祖母請安,想著討個主意,卻是半天得不到一句話的。
而出去散心,都要提心吊膽的,沸沸揚揚的說他多半是保不住了,看來安家二少爺的機會大如何如何的。
他怎么甘心。
后來,這傳言就分成了兩派,一派說是安家大少爺這邊,跟花姑娘情投意合,安二少爺卻從中搗鬼,騙得了花家夫人的支持,這安大就是那苦命鴛鴦了,后來鬧成了那般……云云。
谷雨見安錦軒保持著那挨著墻的姿勢已經很久了,“錦軒哥,你說,這謠言是從何起的?要不是現場的人怎么能說得那般細致,要是又對誰有好處呢?”
安錦軒卻心里有些擔憂安錦林的,他對別人的目光,一向在意得很,對谷雨這邊的說法卻是不以為然,“這謠言總會有散的一天,反正也無傷大雅,只不過錦林那邊……”
安錦軒這些天安錦林掛在嘴邊的次數明顯增多,只不過自己卻不肯承認罷了。其實谷雨倒是希望他不是一心的都想著要報復什么的,況且,她也覺得事情有些隱隱不對勁,安錦華那樣子似乎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深沉,要是不關他的事情,那么安錦軒是不是會有顧忌呢?
“既然不放心,過去看看不就是了。”這話谷雨沒有說出口,“要不,我們去染坊那邊看看,接著去云錦閣?”
安錦林這些日子,不都是在這兩個地方轉悠?安錦軒馬上的就動心了,卻還說:“是要去看看,免得遇上了什么事情。”
是怕安錦林遇上什么事情吧?谷雨也不戳破,笑笑隨著他去。
這就聽見有人在那議論著,而安錦林,似乎也是感興趣的聽,聽完了,反而神清氣爽的走上前去問:“這位兄臺,你知道得這么清楚啊?”
“自然,我孩子表舅家的大閨女那邊的親戚在染坊里干活呢。”
安錦林還是笑,“哦,這樣啊,我才是你說的那安二,不然想知道什么來問我好了,這樣傳來傳去的,可能就不是那回事了。”
那人像是撞見了鬼一般,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趕緊掉頭就走。
安錦軒放了心,也明白,這么多年,安錦林哪里還是當初那個安錦林,這些事情他以前沒有想過擔憂,現在擔憂也擔憂不上。
一切隨緣。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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