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憂懼
第八十一章憂懼
沈家老宅,正是炊煙升起時。
沈醉到家的時候,盧良云正在廚房里掌勺,聽見兒子回來,理也不理。沈醉皺皺眉,到底沒敢去招惹他的母親大人。
沈老國手坐在八仙桌旁邊,耳朵里塞著耳塞,手里拿著個手掌大的mp5,最新款,很時髦,是小苗苗買來送給老爺子的,老爺子一直拿來聽京劇,當然,偶爾也聽聽流行歌曲。
這會兒放的是程硯秋的《賀后罵殿》——“兄王爺晏了駕鐘鼓齊動,滿朝中文武臣議論皆同:都說道大皇兒年輕無用,一個個保孤王駕坐九重。孤雖是登大寶依然大宋,并非是外姓人來坐金龍……”
那唱腔,幽咽婉轉、起伏跌宕、若斷若續……
沈國手一抬頭,看見孫子,撫須長笑:“還是程大家的嗓子最妙,當年的四大名旦,我最喜歡聽程大家的戲,論唱功,連梅大師都差他一頭……”
老爺子感嘆了片刻,伸手拉著孫子坐下,不等沈醉開口,先道:“我知道你要和卿卿結婚的事兒,那是個好孩子,你既然相中了,確定了,以后要好生和她過日子,否則,別怪爺爺我不客氣……你媽媽那兒不用擔心,等一會兒我和她談談。”
隨著年紀增長,老爺子在家里威望日隆,他說的話,在兒媳婦心里還是有分量的,應該說,整個沈家,也就只有老爺子能壓得住‘皇太后’。
沈醉點頭應了,心里多少也松了口氣,他不是個畏懼艱難的人,只是,能有捷徑走,哪有不走的道理。
八仙桌旁邊擺了一個花架子,冬日鮮花綠葉凋零,只剩下些許干枯的藤蔓蜿蜒而上,掙扎求生。
望著枯藤,心里不自覺一哆嗦,沈醉遲疑了片刻,苦笑道:“我和卿卿的事兒,我到不擔心,反正這輩子,除了她,我也不會要別人了。今天過來,我是想問,蘇零他……他到底怎么樣?”
沈國手愣了愣,被藥氣熏蒸得有些泛黃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點著桌上的紫砂壺,半天,才道:“他肯定是要留在國內的,落葉歸根,那小子在外面呆不住,還是回國好,就安排在特事局,有孫雪津看著他,大家都放心……”
“我是說,他的身體。”
沈國手復又沉默,他哪能不知道孫子的意思,只是,這話不大好說,沒有人能給他一個確定的答案……
良久,沈國手終于苦笑著開口:“你小子也別太杞人憂天,你看過資料,想必心里有數,htlv1病毒,有可能有漫長的二十至五十年潛伏期,而且,感染者中,也只有百分之五會發病……沒準兒,蘇零活的比你都要長……”
話終究沒有說完,祖孫兩個望著窗外的斜陽默默無言。
百分之五和百分之百,又真的有多大的區別?一旦發病,那就是十死無生,當年蘇零的大哥和青梅竹馬的女友,不就是因此……誰又能肯定,蘇零能夠幸免?
當年他們疏忽了,一直找不到那兩個人的死因,他與蘇零心結日深,總盼著有一日能事情明了,現如今,他卻寧愿要蘇零永遠不知道真相,未來的人生,方能無憂懼……
晚飯沈醉沒在老宅吃,沈國手早早把他打發回家陪秦卿去,難得,不知道老爺子和盧良云說了些什么,她居然沒跟自己的寶貝兒子較勁兒,甚至還輕描淡寫地甩了句:“回去的時候記得帶束花……”
沈醉一咬牙,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臉平和些,拼命把嘴角的笑意壓了回去。
沈國手更是欣慰地瞇了瞇眼。
花店里的花誠然好,可不合沈醉的眼,他總覺得,這些被精心栽培,包裝的花卉,與他的卿卿,一點兒都不相配。
于是,鮮花就免了,給虎子帶了十斤生牛肉。
車開上山,電子遙感的大門洞開。
沈醉第一眼就看到‘自已’家的窗,天藍的窗簾后面,是溫暖的,柔軟的,讓人從心底深處想笑出來的燈光。
沈醉坐在車里,搖開窗戶,靜靜地看過去,看了好久,偶爾還看見卿卿走動的剪影……冷風吹得他耳朵僵硬,他才恍然……啊,到家了,以后,這棟并不顯眼的別墅,就是他和卿卿的家!
他走下車,虎子搖著尾巴蹲在門口兒,一雙烏黑的,濕漉漉的眼睛,專注地看著他,沈醉的心,略略地靜下來,笑著安撫了一下它的背脊,深吸了口氣,向前走去。
此時,秦卿剛剛洗完澡,濕發包在大毛巾里,穿著毛茸茸的卡通睡衣,周眉給她買回來的,純棉,很舒服。
手邊是熱乎乎的紅茶,她今天難得沒有讀醫書,剛看了幾集電視劇,這會兒手捧著一本厚厚的《資治通鑒》,斜靠在床上。
不一會兒,聽見聲音,秦卿臉上露出一點兒笑意,穿上拖鞋去開門。
推開大門,沈醉就站在門口,還是那一身銀色的大衣,黑色的圍脖,他的視線,從卿卿雪白的玉臂和脖頸上劃過,落在屋內。
其實,家里沒有怎么裝修,一切都是簡簡單單的,和在宿舍,和在軍營,相差并不大,可不知怎么的,沈醉就是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秦卿隨手拉著沈醉進門,替他把外衣脫下來,摘了圍巾,掛在衣架上,又給他拿了雙拖鞋。
沈醉動作比思想更快,一伸手,就把卿卿給抱住,吸了口氣,笑道:“用的什么沐浴露,有藥香味兒呢,很好聞。”
沐浴露?她好像許久不曾用,每一次洗澡都是一瓶靈液了事。至于藥香,大概是在藥房里呆的時間太長罷了。
秦卿笑瞇瞇地一拍他胳膊,推著人往浴室走:“快去洗澡吧,一身臭汗。”
沈醉抬起胳膊聞了聞,果然是。不覺笑了,今天和一幫臭小子打了半天假,折騰得不輕,塵灰和汗水混合出來的泥濘味,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熱水嘩啦啦地流淌。
秦卿坐在床上,瞪著臥室的磨砂玻璃,到了現在,本來大大方方的她,居然有一點兒精神恍惚,如夢似幻——有個男人在她房間的臥室里洗澡!
沈醉任由熱水將他身上的塵灰沖洗干凈,往外面衣架上一摸,這才發現,他的內外衣服全被扔洗衣機里了。
“呃……卿卿,我沒帶衣服。”
聽見沈醉輕飄飄的話語,秦卿猛然回神兒,抬頭眼巴巴地看著臥室的大門,眼珠一轉,笑瞇瞇地道:“……沒帶就沒帶,晚上睡覺,穿什么衣服……出來吧。”
最后的三個字兒,秦卿故意說得‘纏綿悱惻’……
明明很正常的一件事兒,可沈醉頓時就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得飛快,他一挑眉,做了半天心理建設,還是轉身,裹上了又肥又大的浴巾。
這個年頭,不光是男人好色,女人也是視覺動物。
秦卿著迷地看著沈醉,他的肌肉扎實,線條流暢,在燈光下看來,幾乎是帶著金屬似的光澤,心里微動,她一伸手,纖細白嫩的手指在他的胸前劃了一圈,相當有質感……
沈醉的眸子里的顏色一深。
一對同樣很強勢的男女,哪怕在床上,也不自覺地要爭斗一番。
沈醉和秦卿都不大明白自己的感受,不過,酣暢淋漓四個字總是有的。
‘酣暢’過后,沈醉給卿卿按摩,他的手藝妙極,只是,以前按摩是純粹的按摩,現在嘛,多多少少就帶了點兒勾引的意思了,很有擦槍走火的趨勢。
秦卿翻了個白眼,干脆去浴室沖澡,洗完,又把沈醉推浴室去再洗一次,然后就餓了,這也是體力活兒,不吃飯不行。
兩個人都餓,晚飯做的龍須面,添了一碗,又是一碗,整整一大鍋,兩個人沒幾分鐘就消滅的一干二凈,還分了兩張油餅,卷了一盤臘肉。
吃完,秦卿拿餐巾紙抹抹嘴,又給沈醉也擦了擦,忽然撲哧一聲,失笑:“咱倆可都是吃貨,人家一個月一千塊的餐費足夠了,像咱倆這么吃,一個月三千都不夠。”
“沒事兒,你胃口再大上十倍,我也養得起。”
沈醉笑瞇瞇地把自己的工資卡給了秦卿。
“就用這里面的錢辦喜酒,一輩子就一次,人生大事,總要鄭重一些。”以前他總想著結婚越簡單越好,可現在真要和卿卿結婚,他反而改變了想法,想要給她一個盛大完美的婚禮……
秦卿鼓著臉接過卡——卡里錢很多,多得讓她忍不住咬牙切齒。
當年她退伍才拿到七十萬,可沈醉的卡里比她一點兒都不少,有將近八十萬。哎,誰讓人家是上校來著,她可一直是中校,到退伍的時候才給追了一級,按上校退的。
“……你這些年都沒花錢嗎?”
沈醉挑眉:“反正,我的老婆本存夠了。”
是沒花錢,在‘羽林’基本上就花不著錢,衣食住行,都有容大媽給打理,工資卡里的錢日日增加,就沒有減少的時候。
秦卿感嘆,每每想起別的兄弟部隊的戰友們退伍之后,生活沒有著落,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可是沒辦法,國家還困難,總是很難面面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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