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務一般不多,但偶爾還是有特別繁忙的時候。若是往常,此時他早就倦了,但此刻不同往時,或許是有了繼承人的關系,他現在精神特別好,感覺做什么事情都有勁,就和年青的時候一樣富有精力。
羅伯特進來稟告,說是陳賢頌閣下來了。烏迪爾扔下筆,急急往外走,可沒走沒步,覺得這樣匆忙沒有師輩風范,便挺了挺因為衰老而有些佝僂的身體,放慢腳步緩緩走出去。
陳賢頌正在廳中坐著慢慢品味不知名的花茶,見到烏迪爾緩緩進來,他站起喊了聲老師。烏迪爾坐下,然后溫和問道:“小頌,我不是讓人告訴你,最近那段路正在整修,馬車難行,你最近不需要來協會報道嗎?”
說到那條正在整修的土道,陳賢頌就覺得有些頭痛,馬車在上面,原本就已經相當難走了,再一整修,就更難走。現在的馬車可沒有什么減震裝置,一路顛得他屁股都快成了四半,感覺還不如自己走路來得舒服。
“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向老師申請些研究資金。”陳賢頌說完,又喝了口茶,杯中已經見底。小敏站在他旁邊,今天穿著乳白色女仆服,很是及時地給他的杯中添了半杯的茶水。
“研究資金?”烏迪爾對這個詞并不太熟悉,他知道自己的學生出身于‘名門’,可不是普通人,不過靈魂深思者之間雖然很重師生名份,但在學識上,這個界限卻是很模糊,有不懂的就問,這是大部分靈魂深思者擁有的共同特點。
陳賢頌慢慢解釋了一下,烏迪爾哦了一聲:“原來是‘知識再構造補助費’,你們震旦王國的名詞真繞口。小頌啊,只要是靈魂深思者,都可以申請這個費用,只是,你必須得拿出一個計劃條綱出來,否則就算你是我的學生,我也不能隨便把錢撥給你。”
陳賢頌讓小頌拿出農業生態圈的構造圖,烏迪爾接過一看,咦了聲:“這圖做得很好啊,小頌,是你做的?”
陳賢頌搖頭:“不,是小敏。”
“你倒是有個好助手。”烏迪爾笑著看了一眼白敏。太陽神仆最擅長各種數算和結構計劃編寫,他誤認為小敏擁有太陽神仆的血脈,因此并不覺得意外。他慢慢看著圖紙,沒多會,有些老濁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
終究是專精于農業方面的人才,烏迪爾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張圖紙的重要性,,他輕輕將手中的紙折蓋上,然后喊道:“羅伯特,你去把大門關上,無論任何人來訪,一律婉拒,就說協會中正在商量重要的事情。”
羅伯特應了聲是,包括陳賢頌的護衛在內,他將協會中所有人都驅離了協會,然后才將大門關上。此時整個協會中只有陳賢頌,烏迪爾和白敏三人,偌大的建筑中顯得極其安靜。
“孩子,到我的書房來。”烏迪爾迫不及待地站起身體,往書房的方向走。
烏迪爾的書房內,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生態農業圈的圖紙放在桌面,他用手輕輕撫摸著圖紙,就像撫摸著自己的初戀情人,喃喃自語:“我就怎么沒沒想到呢,原來果樹,蜂蜜,家畜,莊稼,雜糧,居然可以用這種方式循環互相利用……小頌,這個大坑是什么東西?”
陳賢頌看了一眼,小敏畫這個圖紙的時候,他也在場,說道:“這是沼氣池,有機物垃圾……就是樹葉,糞便之類的東西放到里面,可以變成可燃燒的氣體和肥料……可惜現在的條件不夠,氣體利用不上,只能當作肥料制造池了。”
要想安全使用沼氣,必須要有成熟的不銹金屬管道技術,以現在這個時代的金屬材料學和冶煉學來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本來沼氣池是不用建的,但小敏堅持,她說,以后她會想辦法解決管道問題。
烏迪爾對可燃燒氣體不感興趣,在聽到能將沼氣池能將廢料出產成肥料后,他連連拍手驚嘆:“小頌,這張圖紙的眼界超出了我們太多太多,這簡直是神來之筆,你是個天才。”
陳賢頌可不敢居功:“這可不是我的想法,這個理論是很久以前的先輩們想出來的東西,而且畫出這張圖紙的人,不是我,是小敏。”
“嗯,我明白了,你的小敏很厲害,過會我會獎勵她一些金幣,這總行了吧。”烏迪爾看了看自己的學生,心中頗是好笑,他誤以為這是陳賢頌在替白敏請功。不過就光是這張圖紙的繪制手藝,就值不少錢了,烏迪爾覺得發些金幣給小女孩,很值得。
接著,烏迪爾有些擔心地問道:“小頌,這張圖紙既然是你們家族先人的智慧結晶,你現在拿出來,會不會讓你的長輩們不滿?”
陳賢頌擺手笑道:“不會,其實這張圖紙,現在應該就我和小敏知道。”
“那就沒有問題了。”烏迪爾點頭。他這么一問,也只是擔心自己的學生和家族產生沖突罷了,如果硬來,靈魂深思者協會除了對太陽神殿,還有龍族有些忌憚外,怕過誰來著。他將圖紙收了起來:“孩子,你需要多少金幣的資金?”
陳賢頌想了一下,說道:“老師前段時間給了我一些,如果再加兩百左右應該能支撐一年了,到時候小型生態農業圈一旦建成,完全可以自給自足,不再需要額外的支出。”
兩百枚金幣,對于普通人來說很多,但對一個協會,還有對一個正準備執行的‘大型知識再構造’計劃來說,卻是很少了。烏迪爾明白,這是自己的學生在想辦法給自己省錢,他心中即是感動,又是有些好笑:“兩百枚金幣太少了,我先撥給你一千枚金幣,以后不夠了再問我要。孩子,你太小看我們靈魂深思者協會了,黑土城有三分之一的稅收交給我們,另外,還有總會每月撥下來的錢,加起來不是小數目。我一直以來都沒有做過什么‘大事’,錢用不出去,都積在金庫里,幾十年下來,現在應該存了好幾萬金幣了吧。”
“所以,孩子你不必給我省錢,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盡力將這個計劃做好,一旦成功,我們黑土城作為第一試驗地點,以后絕對會名垂千古。我這一生中沒有做過什么‘大事’,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你就讓我這個守財奴試試痛快撒錢的感覺吧。”
就這樣,得到烏迪爾的支持后,陳賢頌和白敏開始去招募人手,羅伯特陪同著他們一同去貧民窟。那里閑人很多,容易招到人。貧民窟很臟很亂,低矮的木房,面黃肌瘦的男男女女,還有因為營養不良,頭比身子顯得還要大的贏弱孩子們。
陳賢頌看得很是心酸,在新人類時代,因為生產力極高的關系,這種現象已經完全杜絕了,他以前在電子史書上看過關于貧民窟的記載,心驚不已,雖然在聽到要去貧民窟時,已經有所準備,但在現實中真正看到時這樣的情況時,心里面的沖擊比他想像中的更大。
不過他明白,這樣的情況并不是他一個人所能改變的,只有當社會程度進化到類似新人類那種地步后,才可以解決。
對于常年挨餓的平民來說,只要有活干,有飯吃,他們什么事都愿意做。在聽到要招人手之后,一大群人都圍了過來,極力推薦自己。羅伯特對此極有經驗,他喊道:“我們需要的是愿意搬離城市,到城外重新建立自己家園的人,可以攜帶家屬,愿意離開的人再上來報名。”
這一下子,人群立刻散開了七七八八。居住在貧民窟里的人們,沒有多少人愿意到城外居住,這就和現在城里人不愿意下鄉的道理一樣。況且,在這個時代,遠離城市,代表著與兇猛的野生動物為伍。
只有一些實在是覺得活不去的人才過來報名,即使這樣,依然拖家帶口湊齊了四十多人,除去老弱,其中能成為勞力的人,大概有三十人左右,和白敏預計需要的人數差不多。陳賢頌有些奇怪:“羅伯特,為什么要讓他們一家人都搬過去。”
羅伯特答道:“這是烏迪爾大人的意思,閣下你現在擁有最低貴族身份,按照規定,你應該擁有自己的莊園和農戶,這些人,是未來你的領民。烏迪爾大人在城外,也有自己一塊領地,他的莊園內,有領民兩百七十五人。”
陳賢頌點了點頭,答應下來。他并不是想招些所謂的領民,讓自己成為人上人,而是覺得,以后小敏的農業生態圈應該很有前途,這些人跟去了,生活至少應該比現在更好。他知道自己救不了這世界上所有的窮人,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幫助一些人,應該問題不大。
羅伯特見陳賢頌允了他的做法,心中微微松了口氣,其實他這么做,是烏迪爾授意。只要陳賢頌在這里有了自己的家底,有了土地,他慢慢就會成為黑土城的一份子,融入這座城市中去,為了能讓陳賢頌留在黑土城,烏迪爾可謂是處處上心。
人很快就招齊了,四十多人拿著他們的家當,其實也沒有什么東西,無非就是一些衣服和飲具,羅伯特正準備出發去商業街附近購買這些人的生活物資時,一個中年人似乎有些艱難地跑了過來,喊道:“那位大人,等等,能不能再算上我們一家。”他身后還跟著三人,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婦女,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羅伯特見這人氣質和普通貧民有些不同,便問道:“你有什么特長?”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出色的傭兵,直到我的膝蓋中了一箭……”
在離貧民窟并不太遠的城市街道旁,聳立著一幢豪華的四層巖質石樓。在房間中,霍華德拿著一張紙,有些不放心地問道:“這樣子,真的可以無聲無息殺掉一名靈魂深思者?”
科莫斯拿著酒杯,晃動一下其中鮮紅色的液體,笑容依然如同春時的陽光:“當然,殺不掉的話,你盡管來找我麻煩。”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