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和鳴
夜已深沉。
陰沉了一個白天的天氣,終于在入夜之后開始發威,電閃雷鳴,瓢潑大雨。
岳京城中的貴人們,在這樣大雨的天氣里,想必依舊是燈火闌珊、歌舞升平,而在這個漆黑冰冷,只有一堆小小篝火的山洞里,扶搖和青寧卻依偎在一起,瑟瑟發抖。
即使是炎炎夏日,山中的夜晚也是十分寒冷的。
尤其是這樣糟糕的大雨天氣,山路泥濘,伸手不見五指。
洞中有幾塊大石頭,勉強可供坐人,洞壁下三三兩兩堆著一些干燥的柴堆,想必是平日里一些獵戶在山中勞作時,曾在這洞中暫作棲身休憩時留下。
扶搖和青寧已經從昏迷中醒來,大約是對兩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太過放心,關東五虎連綁都沒有綁她們。
事實上,她們也的確沒有任何威脅。
關東五虎就站在洞口。
外面大雨滂沱,雨珠打在樹葉上,嘩啦啦作響,偶爾響起一兩聲野獸的叫聲,遙遠而模糊,為這個糟糕的夜更增添一份怖人的氣氛。
扶搖和青寧醒來之后,什么也沒做,什么也做不了。
五個彪形大漢守住了唯一的洞口,他們都身帶兵刃,他們都是江湖經驗豐富的亡命之徒。兩位姑娘手無寸鐵,唯一能夠用來做武器的只有山洞里的一些柴禾,但脆弱的木棍顯然不足以對關東五虎造成威懾力。
所以,兩個姑娘唯一做了的事情,就是從干柴中抱出一堆干燥的茅草,墊在石頭上,稍稍減輕了一些石頭冰涼之感,使得坐上去的時候能夠舒服一些。
這山洞地勢較高,雨水并沒有流進來,所以可以升篝火。
兩個姑娘坐在篝火旁邊,愁眉不展。
是誰雇傭關東五虎,來擄劫她們?關東五虎成功擄劫之后,又要把她們怎么樣?西山別院知道她們遇險的消息了么?妙翠庵的雪華又是否知道這個情況?
扶搖和青寧心急如焚,卻束手無策。
她們渾然不知,京中有人已經為她們掀翻了天。
“這樣不行。”扶搖終于還是決定試著改變眼下的情況。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這洞不算太大,如果大聲的話,洞口的五個人肯定能夠聽見。所以她跟青寧是用咬耳朵的方式交談的。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雖然不知道是誰指使關東五虎綁架我們,但肯定不懷好意。那關東五虎看起來是亡命之徒,兇狠狡詐,不知道會對我們做出什么。”扶搖的臉在跳躍的火光映射下,顯出不同以往的嚴肅,她目光悄悄地往洞口飄了一下,“我相信,他們五個人手上,肯定沾過血,他們不怕殺人的。”
青寧眉間一片沉郁,姐妹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是沉甸甸的。
其實她們兩人心中都明白,關東五虎既然是受人雇傭,未必是要殺了她們,否則,當時在山道上就可以動手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地將她們擄到這個洞中來。
她們擔心的是另一種情形。
兩人都是年輕女子,風華正茂,嬌嫩美麗。
關東五虎看上去都像是yin邪之徒,萬一他們動了色心,將她們倆……
扶搖一把抓起青寧的手,兩人緊緊地地握住,眼中都是堅定之色。
如果真的出現這種情況,她們倆就是拼著一死,也要護住自己的清白。
不管是在什么時代,女子的清白都重于一切,尤其以扶搖和青寧的身份,如果清白被毀,那么不僅是她們倆自己要承受世人異樣的目光,她們的家庭也是聲譽盡毀。扶搖還是丁貴妃內定的大皇子妃,如果出了事,皇家更是不可能留著她,敗壞皇家的名譽。
被玷污的女子,不管自身是如何地無辜,都不可能再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著了。
“所以我們必須試著自救。”
扶搖牙關肌肉很緊張,看起來像在咬牙切齒。
“大姐,你說要怎么做,我都聽你的。”
青寧捏著她的手,表示一定會跟她共同進退。
扶搖道:“我們先試探一下,關東五虎的目的。”
姐妹倆站了起來,手拉著手,小心翼翼地朝洞口方向走去。
關東五虎正站在洞口,看著外面的雨夜,洞內的火光照出來,洞口一小片范圍內,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
接近洞口之后,姐妹倆能夠聽見關東五虎之間的交談。
細長眼和光頭一起倚靠在石壁上,兩人一樣的礀勢,都是雙臂抱胸。老四和老五則肩并肩站在洞口的另一側。絡腮胡兩腳分開,兩手叉腰,鐵塔一般站在洞口正中,面朝洞外。
“這雨下起來沒完了”
光頭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對著洞外的瓢潑大雨吐了口唾沫。
細長眼淡淡道:“你還是討厭下雨。”
沒有人理會他們兩個的牢騷,絡腮胡雖然是背對著洞內,但扶搖和青寧卻都能從他的背影感覺到,他的心情也不輕松。
“雨天雖然可以沖刷掉我們的蹤跡,但也會把我們都困在這個洞里……”絡腮胡沉聲說了一句,然后聽到了背后樹枝被踏斷的聲音。
五人一起回頭。
扶搖和青寧手拉手站在那里,兩個姑娘看上去都很害怕,因為背對光的關系,看不清臉色,但看得出她們兩人身體都緊繃著。
“五位好漢,小女子可否問幾個問題?”扶搖大著膽子開了口。
光頭像是終于發現了這種糟糕的雨夜里面唯一的消遣,放開了手臂,朝前走了兩步,嘿嘿笑道:“兩個小妞醒了,哥哥們無聊,正好可以活動活動。”
他用食指摩挲著下巴,目光像是黏在她們兩人身上,尤其特別關注她們身體的重點部位。
扶搖強忍著惡心的感覺,道:“請問好漢,是誰雇傭你們來綁架我們姐妹的?”
絡腮胡身體完全轉了過來,臉上露出一種嘲諷之色,就像是兇狠的狼,面對兩只小白兔那樣的輕蔑。
“我們關東五虎做買賣講信譽,絕不會出賣雇主的信息。”
他改成光頭那樣雙臂抱胸,冷冷地看著扶搖。
扶搖雙腿有點發抖,但是依然堅持著說道:“五位好漢既然是受人雇傭,所求的不外乎名利權勢,我們姐妹雖然是弱女子,但以我們的身份,也許可以給五位好漢更多更高的待遇。”
絡腮胡沒反應。
其他四人也沒什么反應,只有光頭似乎有點不耐煩,揮了一下手道:“小娘皮說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你們兩個小娘們兒,能有屁的本事”
他很是輕蔑。
扶搖心中一動,搞不好關東五虎對她和青寧的身份,并沒有全面的了解。
“五位好漢,是否知道我們姐妹的身份?我們姐妹雖然并非天潢貴胄,但也有相當的家世背景。今天我們在上山途中遇險,此時京中肯定已經得到消息,也一定已經派人出來尋找。碧落山并不是很大,而且山勢相對平緩,地形也不太復雜,想找兩個人,并不算太難。”
她一面說著,一面很注意地觀察著五虎的神情變化,尤其是作為五虎決策中心的絡腮胡的。
一圈看下來,讓她大呼幸運的是,這次終于有人神色之間發生了變化。
居然是那個一直沉默,看起來陰測測的細長眼,他在聽到她這些話的時候,眼睛愈發瞇得緊了一些,眼珠子左右移動了一次。
“不知道那位雇主是怎么跟五位好漢說明我們姐妹身份的,如果五位好漢以為我們姐妹是生死無關緊要之人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細長眼的眼神變化給了她一點信心,她趁勝追擊,又說了一句。
這次連光頭都微微皺了一下眉,扭頭看著絡腮胡道:“老大……”
“閉嘴”絡腮胡沉聲喝斷了光頭,冷冷地凝視著扶搖,道,“不要聽這小娘皮胡說,老四老五,把她們的嘴堵上”
“是。”
老四老五答應了一聲,抬腿朝她們姐妹走來。
扶搖和青寧手捏得緊緊的,手心里都是汗,看著慢慢接近的老四老五,她們心中害怕,很想轉身就跑,可是腳下卻渀佛生了釘子,一步也挪不動。
就在老四老五快要碰到她們的時候,站在洞口最外側的細長眼突然說了一句:“都別動”
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細長眼已經站直了身體,抬起一只手,道:“安靜”
他凝神聽著洞外的動靜。
所有人都被他的舉動給弄得精神緊張起來,沒有人挪動一步,洞中一片安靜。
洞外的雨聲愈發顯得清晰起來。
細細聽去,似乎還有其他的聲響,模模糊糊,似是而非。
扶搖努力地伸長了耳朵,想要捕捉那絲不同尋常的聲音。
細長眼突然蹲下身子,趴到地上,將耳朵緊緊貼著地面,然后迅速地跳起來,沉聲道:“有人來了”
絡腮胡立刻神色一緊,他對細長眼的話似乎很信任,追問道:“你確定?”
細長眼非常肯定地點頭道:“從腳步聲推斷,至少有八個人。”
此話一出,關東五虎臉色都變了。
而扶搖和青寧,臉上則現出了狂喜,一定是有人來救她們了
姐妹倆對視一眼,心中升起了巨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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