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玲要到校外去住必須向學校提出了申請，這是學校的規定，如果最初王玲玲沒有住校，那么她只要能夠遵守學校的作息制度，學校自不必管她住在哪里，但是如果她選擇了住校，學校就必須對她負責到底，所以她如果要到校外住的話，就必須提前向學校提出申請，而學校也要經過反復核實后才能對她放行。

當然學校的這些核實和談話對于王玲玲來說并不是什么問題，王大方作為一名中學的校長，對于這些流程是十分清楚的，在王玲玲周一早上搭公交車回商陽的時候，就已經給女兒寫好了一封由他親自簽字的證明信，有了家長的親筆信，再加上有馬文娟這個高二年級第二名的金字招牌作擔保，王玲玲的校外住宿申請在一周內順利得到了班主任的同意。

周六下午，商陽市一中放學后，李伉被馬文娟拉去當了搬運工，親自開車把王玲玲的行李從宿舍搬出來拉到了馬卓陽家，順便在家里吃過飯后，他就告辭回紗廠家屬院了。

回到家一如以往打開電腦收了一下電子郵件，然后就洗了個涼水澡，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李伉剛接通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那邊傳來了小女孩兒的哇哇哭聲，分明是小囡囡的聲音。

“囡囡，怎么了，媽媽呢？”李伉連忙問道。

小囡囡聽到了李伉的聲音，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一樣，哭聲更大了，在小囡囡斷斷續續的敘述中李伉聽出了原委，原來是陳妍喝醉了，讓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情況的小囡囡驚慌失措，才給他打的電話，小囡囡是記得李伉的電話號碼的，這段時間李伉一直沒去看過陳妍，小囡囡曾經給他打過幾次電話。

問清楚了情況，李伉連忙穿上衣服出門開車去了陳妍家里，看到哭的兩眼紅腫的小囡囡，李伉覺得心疼極了，連忙把她抱了起來，順手關上了門來到了房內，剛進客廳就聞到一股刺鼻的煙酒混合的味道，陳妍歪斜著身子倒在沙發上，臉頰猩紅，面前的茶幾上有幾碟幾乎沒動過的菜和兩雙筷子，還有一瓶只剩下少半瓶的白酒和一包打開了口的商陽當地產的金鐘牌香煙，茶幾下面扔了一地的煙頭。

“李伉，你來啦，過來陪老師喝酒。”陳妍聽到了動靜，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看到是李伉抱著小囡囡進來，滿臉醉意的說道，說完拿起桌上的酒瓶又要倒酒。

李伉把小囡囡放到了地上，連忙來到陳妍身邊坐了下來把她手里的酒瓶和酒杯奪了過去，放到了面前的茶幾上說道：“老師，你都醉了，不能再喝了。”

“你不要管我，醉了好，一切傷心不快就都不用想了。”陳妍醉眼惺忪的看著李伉說道，伸手又要去拿酒瓶，卻被李伉抓住了胳膊。

“老師，有什么傷心事就給我說說，有困難我們一起想想辦法，好嗎？”李伉看著陳妍如絕艷美麗花朵般完美無瑕的面孔說道。

“你幫不了我的，你們誰也幫不了我的。”陳妍搖了搖頭說道，她從李伉手里把胳膊抽了出來，卻是沒有再去拿酒瓶，而是雙手抱頭嚶嚶的哭了起來。

哇！站在一旁的小囡囡看到媽媽哭泣，也裂開嘴大聲哭了起來。

李伉一陣手忙腳亂，哄完了小的勸大的，十幾分鐘后總算是母女倆都不哭了，小囡囡哭累了很快就趴到李伉懷里睡著了，李伉把她放到臥室床上后又轉了回來，坐到陳妍身邊問道：“老師，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能和我說說嗎，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

哭過一陣子，陳妍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下來，她稍稍理了一下自己凌亂的頭發說道：“今天上午公安局來人了，他們說家華已經判刑了。”

李伉皺皺眉，他其實已經預料到是因為邵家華的事情陳妍才會如此失態，年前他曾親眼看著邵家華被抓，而現在邵家華間諜案因為鄒施凱的身亡到這時也應該有個了結了，對于政治犯，特別是像邵家華這樣的間諜犯，在案件真正完結之前一般是不會通知無關家屬的，而現在通知了陳妍，這說明邵家華的間諜案真的是塵埃落定了。

這半年來，李伉曾想過要提前告訴陳妍邵家華被抓的事實，但是每次見到她，就覺得這個口張不開，也不知怎么給她說起，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現在，不過讓他欣慰的是陳妍雖然因為苦悶又是喝酒又是抽煙的，卻沒有再生出什么輕聲的念頭，也許過一段時間，她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就會逐漸恢復正常吧。

“家華判了二十五年。”陳妍見到李伉沒有說話，又自顧說道。

“老師，”李伉斟酌著字句說道，“邵家華能有這樣的結局你應該感到慶幸才對。”

“你為什么會這么說呢？”陳妍有些生氣的問道，丈夫被判了刑，他還要自己感到慶幸，不過以她對李伉的了解，知道他并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才問了一句，想要聽他的解釋。

“因為這樣的話邵家華最少是安全的，不會再有生命危險，如果他還在外邊東躲西藏，說不定哪一天就會丟掉性命，退一步講，即使他至今逍遙法外，他也不敢再回家哪怕看你和小囡囡一眼，兩者相比較，我覺得他的判刑無論多少年，至少能保證他的生命至今不會在受到威脅，而老師想要看到他的時候最少還能在監獄里見到他，這樣考慮，老師難道不該感到慶幸嗎？”李伉很理性的給陳妍分析了這件事情，盡管這樣的事情陳妍接受起來很難，但是為了今后的生活，也為了小囡囡，她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老師，為了小囡囡，你一定要堅強。”李伉看到陳妍沉默不語，又勸說道。

“李伉，其實老師早就料到會有這樣一天，你說的也很有道理，可是老師就是覺得很難受，只要一想到家華還在監獄里受苦，老師就覺得心里很痛。”陳妍低聲說道。

“老師，人生總有許多七苦八難，這樣的事情總是需要面對的。”李伉勸說道。

“只要家華能好好的在接受改造，他總有出來的那一天不是嗎，我至少還有個盼頭，在沒有家華消息的那些天，老師總會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覺，睡著了也經常做惡夢，李伉，你也不要費盡心機勸我了，我能想得開，也不會再去做傻事的。”陳妍看了看關切的看著自己的李伉輕聲說道，像是在對李伉訴說，也想在自我安慰。

“老師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李伉說道，他拿起那雙沒有用過的筷子夾了口菜嘗了嘗，發現全涼了，就站起來說：“老師，你在這里坐著，我把菜幫你熱熱，你也吃兩口吧，光喝酒喝壞了肚子就不好了，那時心痛加上肚子痛，我真怕老師撐不過去呢。”

“有你這么咒罵老師的學生嗎？”陳妍被李伉的話逗笑了，佯怒說了一句，也要站起來幫著李伉往廚房里端盤子，卻被李伉又按到了沙發上，她只好看著李伉來回跑了幾趟把菜端到了廚房里忙活去了。

聽著廚房里傳來的聲音，陳妍捂著臉坐在那里愣愣的不說話，臉上的神情很復雜，良久，她嘆了口氣，掙扎著站了起來，剛走出沙發的范圍沒幾步，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想掙扎著起來，試了幾次沒有成功，只好坐在地上喊起了李伉。

“老師，你怎么又起來了，一點也不聽話。”廚房里的李伉聽到了陳妍的叫聲，連忙跑出來把陳妍扶了起來責怪了一句。

陳妍覺得有些委屈，也許是喝醉了的緣故，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又簌簌的掉了下來。

陳妍的眼淚讓李伉有些慌亂，連忙向她道歉，然后就要扶著她回沙發的方向。

“李伉……”陳妍沒有挪動腳步，而是叫了李伉一聲，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老師，你怎么了，怎么吞吞吐吐的？”李伉問道，陳妍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他的大腦有些不太靈光。

“我想去衛生間。”生理上的需要讓陳妍也顧不得羞澀了，她覺得臉上有些發燒，長這么大她還是對除了丈夫之外的另一個男子說出這樣的話。

“好啊，我扶你去。”李伉倒是沒有多想，陳妍因為醉酒臉上本就紅彤彤的，況且現在她這個樣子連路都走不成，更不要說上衛生間了，他扶著陳妍來到了衛生間的門口，對陳妍說：“老師，你扶著門慢慢進去吧，注意安全，別再滑倒了。”

陳妍進到衛生間后，他連忙跑回了廚房，因為那里他還在熱著菜呢。

等他菜都熱好了裝盤端回了客廳，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陳妍還沒有從里面出來，就有些擔心了，于是他來到衛生間門口卻聽到里面又傳來嚶嚶的哭聲，連忙問道：“老師，你沒事吧？”

“我沒事。”陳妍在衛生間里止住了哭聲答道。

“哦。”李伉應了一聲，猶自不放心的叮囑了一聲：“有事你就喊我，我在沙發那坐著呢。”

他又回到沙發哪里，等了片刻，就聽到衛生間里陳妍又在哭泣。

“老師，你怎么了？”李伉又回到衛生間門口問道，結果陳妍只是哭泣，卻不答話。

“老師，你說話啊？”李伉焦急問道，陳妍的哭泣讓他有些心慌，但是這是衛生間，他又不敢亂闖。

“我沒事的，你走吧。”陳妍又在衛生間里說道。

陳妍答話了，李伉心稍稍放了下來，又回到了沙發那里等著了，這次等的時間比較長，大概有半個小時吧，剛熱好的菜又要涼了，陳妍還沒有出來，李伉真的擔心起來了，心里開始胡思亂想，再加上陳妍前世有過自殺的前科，于是他越想越擔心，最后實在是坐不下去了，再次來到衛生間門口叫了陳妍兩聲，衛生間里沒有了任何動靜。

“老師，你說話啊，不要嚇唬我。”李伉聲音有些顫抖。

“老師，你不說話我進去了。”李伉覺得不能再等了，又問了一聲，里面還是沒有動靜。

李伉覺得不能再等了，于是用力撞開衛生間的門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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