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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第二天又是天一亮就啟程,李小幺打著呵欠爬到車上,半睡半醒的趴在車上晃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能再睡著,昨天白天睡得太多,夜里又是一枕黑甜,覺睡得都有點多了,哪里還睡得著。
李小幺爬起來,倒了杯茶喝了,又吃了兩塊點心,掀起車簾四下張望尋找呂豐,昨天他不對勁的很,別是出了什么事,尋了半天,也沒看到呂豐在哪里,李小幺納悶不已,昨天不肯見人,今天干脆沒影了!李小幺干脆高掛起簾子,晃著腿坐在車廂門口,四下張望著只等呂豐出現。
呂豐沒等來,卻看到蘇子誠的小廝南寧抱著只大錦袋,騎著馬往回奔過來,奔到李小幺車旁,南寧一只手嫻熟的勒轉馬頭,一邊和著車子的快慢往前小跑著,一邊將懷里抱著的錦袋遞過來:“五爺,這是爺讓給您送過來的,您看好了就放回這袋子,隨便叫個人去叫小的,小的再過來拿回去。”
“這是什么?”李小幺接過袋子問道,
“小的不知道,爺讓送這個錦袋過來給五爺,說五爺看完了讓小的再小心拿回去,沒說里面什么東西。”南寧認真詳細的答道。
“嗯。”李小幺解開錦袋口系著的繩子,隨手抽出一張掃了一眼,是一份邸抄,李小幺皺了皺眉頭,又抽出一張,這回是一張不知道哪一處報上來的帳單子,李小幺塞回去,回身將錦袋扔到車廂里,看著南寧,語笑盈盈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南寧。”南寧臉上的熱情和恭敬恰到好處,李小幺滿眼興致的看著他,一句接一句的和他說起閑話來:“你是王爺的小廝還是護衛?”
“是小廝,也是護衛,不過小廝的活多點。”
“王爺身邊一共幾個小廝?”
“四個,東平、南寧、西安、北慶,領頭的是東平。”南寧是個話多的,李小幺新奇的挑著眉梢:“東南西北,這名字起得真好,你多大起侍候王爺的?”
“八歲,一千多人里頭,挑了我們四個。”
“這些黑衣衛,都是王爺的親衛?”李小幺突然轉了話題,南寧臉上沒半點意外,從善如流的答道:“是,不叫黑衣衛,爺給取的名字,叫虎翼軍。”
“虎翼?老虎的翅膀?真厲害,一共多少人?”這親衛是虎翼,那他就是飛虎了?好厲害!李小幺腹誹而暗笑。
“三千人,是咱北平最精銳的三千人!”南寧驕傲的說道,李小幺皺了皺眉頭,三千人!可正經不少:“你們大皇子有沒有親衛?叫什么名字?多少人?”
“大爺的親衛叫龍翔軍,一千五百人,也很厲害。”南寧知無不言,李小幺似有似無的皺了皺眉頭,繼續當她的好奇寶寶:“那個叫長明的,是王爺的親衛頭領?那長青呢?”
“明爺管著虎翼軍,青爺專管硬探。”
“是王爺的硬探,還是整個軍中的硬探?”
“是整個軍中的。”南寧有問必答,李小幺仔細打量著他,一身本白綢長衫,臉色微微有些黑,下巴稍有點尖,鼻頭小巧,眼睛圓圓的又黑又亮,機靈中透著喜氣,非常耐看討喜,李小幺接著問道:“能管著王爺的親衛和硬探,必是王爺最心腹的人,這兩個是什么出身?”
“是爺從前的小廝,我們東南西北四個,跟著明爺他們學了四五年,才敢接手。”
“噢?照這么說,除了長明、長青,應該還有至少兩個了?叫什么?如何管哪一處?”
“還有遠爺和近爺,遠爺管秘探,近爺是府里的大管家。”
李小幺目光幽深的看著南寧,慢吞吞的說道:“你是王爺從一千多人里頭挑出來的小廝,別人問什么你就說什么了?”
“爺吩咐了,五爺問什么,小的照實答什么。”南寧笑的春風化雨,老老實實的答道,李小幺長長的吐了口氣,突然沒了說話的興致,將腿收廂,有些沒意思的說道:“多謝你,這些東西,我看完了就讓人叫你去。”
南寧臉上的恭敬和熱情一絲不變,拱手答應一聲,勒著馬往前小跑了一丈多遠,見離車子遠了,才縱馬往前飛奔回去。李小幺看著南寧的背影,出了半天神,將腿又垂到車沿下,慢慢晃著看那錦袋子里的邸抄、折子和其它亂七八糟的東西。
太陽漸漸升起,熱烈的照著毫無遮攔的大地,李小幺收回腿,往里坐了坐,避開炎熱的陽光,旁邊移過一條陰影,呂豐沮喪著臉,垂頭喪氣的騎馬奔過來,李小幺忙探頭招呼著他:“呂豐!你去哪兒了?我找你半天了!”
呂豐緊緊抿著嘴,郁郁的看著李小幺,垂頭嘆了口氣,李小幺愕然看著又是沮喪又是滿腹心事的呂豐,忙往車里移了移,招手叫著呂豐:“你過來,坐這里,好好說說,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說出來,說不定我能幫上點什么忙。”
呂豐猶豫了片刻,翻身下馬,握著韁繩跳到車門口坐下,將手里的韁繩系到車轅上,馬隨著車子的悠閑跑著,呂豐接過李小幺遞過的茶水,仰頭喝了,垂著頭靠著車廂門,長吁短嘆起來,李小幺也不催他,歪頭看著他,靜等他說話,呂豐嘆了好一會兒氣,才郁悶的開了口:“我是上清門的,我跟你說過。”
“嗯,這我知道。”
“上清門現任天師是我父親,”呂豐頓住話,轉頭看著李小幺,李小幺臉上閃過一點點意外,輕輕‘噢’了一聲,等著他往下說,呂豐倒被李小幺的淡然意外了片刻,咽了口口水,才接著說道:“我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都成家了,姐姐嫁的是荊國望族謝家嫡長孫謝清遠,生了兩個兒子了,還想要個女兒,哥哥也早成家了,嫂子很賢惠,是龐家的姑娘,我有個小侄子,叫呂邁,今年六歲了,象我哥,小大人一樣,我走前,嫂子懷著身子,算著日子早該生了,也不知道是侄子還是侄女。”
李小幺回身拿了個墊子墊在身后,挪了挪,讓自己坐得舒服些,準備聽呂豐這從五百年前扯起的長長的話題,呂豐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們家做天師,做了幾十代了,在荊國,其實不光荊國,都極受人敬重,其實當天師很不容易。”李小幺點了點頭,表示了一下贊同,那是,高高在上的,哪一個不得擔心著有朝一日被人踩翻腳下,自然不容易,當皇帝也不容易呢。
“十幾年前,我還很小的時候,祖爺就把天師的位置襲給父親,自己出門云游去了,后來我聽哥哥說,祖父出遠門,是為了給上清門,給呂家尋下一個百年的依托,我出來前一年,祖父才回了趟家,說收了個關門弟子,這些年就是一直在教這個徒弟,我就知道這些,父親和哥哥說我吊兒郎當,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不大跟我說。”李小幺笑出了聲,這呂豐是有些個不靠譜。
“那關門弟子就是蘇子誠?”李小幺笑盈盈的問道,呂豐頭往下垂了幾下,李小幺笑不可支:“那他就是你小師叔嘍?哈哈,這事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上回咱們偷他燕窩,他就認出我的身形了,寫了信到我家,說是已經讓我父親親自過來教訓我這個逆子了。”
“你父親來了?”李小幺睜大了眼睛,有了興致,呂豐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沒,做了天師,輕易不能離開信陽,是我大哥,我大哥已經啟程趕過來了。”
“噢,”李小幺有些失望的往后靠去,見不到天師了,她對天師這個據說有神通的傳說人物,好奇最重:“你大哥過來,也不過教訓你幾句,還能怎么著?你看看你,塌了天一樣,真是的,我當什么大事呢!”
“不是,你不懂!我在家的時候,聽大哥和父親說話時漏出過幾句,這個小師叔,早就想讓大哥過去幫他,聽大哥和父親那意思,現在還不想和這個小師叔有太多往來,大約也是祖父的意思,現在!你看看,就是為了我,大哥不得不趕過來!這一過來,還不知道怎樣!大姐說我從小就凈給家里添亂,果然是這樣!”呂豐傷心的說道,李小幺歪著頭看著他,凝神思量了片刻,笑著安慰道:“好了,你大哥這會兒過來,也不是壞事,你祖父當年離家,說是要給上清門、給呂家尋下一個百年的依托是吧?”
“嗯!”呂豐肯定的點了點頭,李小幺輕輕吁了口氣,帶著絲贊嘆輕聲說道:“你看,他就收了這么一個徒弟,然后哪也沒去,就這么一直教了他十幾年,是不是?”
“嗯。”
“那你這個小師叔,就是你祖父給你們上清門,給呂家找的下一個百年的依托!你大哥早就該趕過來!不趁著這個時候積些情份功勞放著,等人家平定天下,你祖父再撒手離世,這百年,還怎么個百年法?你平時是挺能添亂的,不過這回肯定不是添亂。”李小幺拍了拍呂豐寬慰道,呂豐似信似疑的看著李小幺,李小幺呼了口氣,轉了話題:“你剛才去哪里了?”
“那位爺,半夜里把我叫起來,讓我往汝城送封信去,剛趕回來。”呂豐意氣全無、有氣無力的說道,李小幺瞪著他,突然暴笑起來,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車廂里滾來滾去,淋在蘇子誠頭上的那甕大糞,可是呂豐的杰作,這仇豈可不報!
呂豐看著笑倒在車上的李小幺,這份郁悶更加郁得厲害,看她總算喘過口氣了,才慢吞吞接著說道:“他本來說••••••他問了我,我跟他說了,你幫我殺了那姓吳的,我還欠你一千兩黃金,又吃了你的毒,這才留在山上干活還錢。”
李小幺吸了口氣,指著呂豐,一時說不出話來,好了,底兒全讓他兜干凈了!果然是個凈會添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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