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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是大祥禮,李小幺和蘇子誠一早進宮完了禮,午后吉時,內外命婦坐車,自新皇起諸皇子大臣步行,將先帝靈柩暫奉于開寶寺。
安好靈,尉后和郭貴妃就侍候著哀傷過度的郭太后回了宮里,李小幺送走蘇玉如和蘇玉瑩,正躊躇著是先回去,還是等一等蘇子誠,南寧過來傳了蘇子誠的話,請她到后殿說話。
李小幺怔了怔,知道這說話,必不是和蘇子誠說,忙穿了素白斗篷,跟著南寧往開寶寺后面過去。
后面廂房,蘇子義隨意的坐在炕上,正和坐在旁邊扶手椅上的蘇子誠喝茶說著閑話,見李小幺進來,也不起身,只笑著揮手示意道:“這會兒不是朝廷里,別拘禮,坐吧。”李小幺笑著深曲膝先給蘇子義見了禮,又給蘇子誠見了禮,才去了斗篷,規規矩矩的坐到蘇子誠下首椅子上。
蘇子誠一只手托著杯子,另一只手探過來握了握李小幺的手關切道:“有點涼,手爐怎么沒拿著?”李小幺無語的看著蘇子誠,不知道說什么好,蘇子義坐在炕上,滿臉是笑的放下杯子,看著李小幺道:“剛才我和二郎就在說你,那些虛禮都不要緊,如今最要緊的,你得養好身子,多生幾個孩子,越多越好,這才是要緊的正事。”李小幺一口氣噎在喉嚨間,臉漲得通紅。
蘇子義話音剛落,蘇子誠已經揚聲吩咐人取手爐來,李小幺干脆不開口,端起杯子只管喝茶。
內侍送了手爐進來,李小幺接過攏在懷里,蘇子義看著內侍出了門,才笑著開口道:“欽天監看了日子,三月二十八最吉,等送先皇進了陵,你和二郎就啟程去淮南路吧,中間若沒有大事,入臘月前回來,淮南路的民政經濟,你多操心,這上頭,二郎要依小五的意思,不要犯倔耍性子。”蘇子誠連連點頭,聽李小幺話這事,其實不用交待。
“帶上三郎,小五這想法正合我的意思,這開平府,人多嘴雜,倒是淮南路,民風淳厚,文風也盛,三郎性子柔弱,多讀讀書,多和賢人逸士接交習學,于他好處最多,他跟你們一處,萬事我都能放心。”蘇子義接著說道,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氣,拘著這蘇子信在淮南路住上三年五年,一來性子定了,二來,和郭家……也就淡了,郭家再往下落一落,也就生不出什么大事了。
“不過,”蘇子誠停了停,看著李小幺,聲音平平的又開口道:“太后為母之心,總是想的多,這也是人之常情,太后的意思,讓寧遠侯長子郭訥霄給三郎做個伴,兩人年紀相當,平時也很是合契。”蘇子誠聽得眉頭高挑:“郭訥霄什么性子大哥還不知道?虛偽自私,目中無人,三郎跟他一處……”
“不過十幾歲的孩子,哪有你說的那樣不堪?三郎有個伴,這是好事!”李小幺忙伸手拉了拉蘇子誠,將他的話截了回去,蘇子誠轉頭看了眼李小幺,‘哼’了口氣不再說話,蘇子義滿眼笑意的看著李小幺,又瞄了眼蘇子誠,端起杯子喝了兩口茶,話語里透著笑說道:“二郎還記不記得,母親有一回夸父親,雖說平時溫溫吞吞沒個主見,要緊時候卻能靈光閃露,有神來之筆。”蘇子誠擰著眉頭想了半天,搖了搖頭,蘇子義笑意更濃:“那時候你太小,大妹肯定記得,二妹妹說不定也記得,你看看,母親看父親,看的最透。”
李小幺瞄著蘇子義,蘇子義轉頭看著她笑道:“父親看人,就是兩端,要么什么也看不見,要么,看的極準,父親頭一回見你,就贊賞喜歡的很,說你有母親幼年時的那股子英氣。你比母親看得開,這是你的福氣,也是二郎的福氣。”
“我最敬仰的就是先慈孝太后,太后的睿智眼光,凡人哪有能及的?要說福氣,人生最福氣的,莫過于適意,懶散之人若有福氣懶散一輩子,適了意,就是大福氣,有志于天下者,若能為天下萬民盡一份心,適了意,也是大福氣,太后是真正的大福之人!”李小幺笑盈盈的接道,蘇子誠撫掌贊嘆:“小幺這話說的好!”蘇子義感慨著又笑起來:“這話極是,領教了。”
三個人閑閑散散的又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出來,蘇子誠和李小幺送蘇子義上車,眼看著車駕走遠了,才回到自己車上,蘇子誠伸手攬著李小幺抱怨道:“你怎么應下了?那郭訥霄最讓人膩歪!”
“這是太后的意思,你讓皇上怎么辦?那邊一定要跟著,這邊你一定不要,讓皇上為難么?”李小幺瞥了蘇子誠一眼道,蘇子誠斜睇著李小幺,挑著一只嘴角笑道:“別賣關子,說說你的主意,你肯接這灘爛泥?我可不信!”李小幺用腳踢了踢蘇子誠的膝蓋,低低的笑道:“笨!叫西安過來,我要話吩咐他。”
蘇子誠用腳踢了踢車廂板吩咐道:“叫西安!”片刻功夫,西安在車外稟報了,掀簾跳到車門口跪坐著,李小幺看著他慢聲吩咐道:“寧遠侯長子郭訥霄要伴著三爺,跟咱們一起到淮南路去,這幾天你好好看著他,看仔細了,別讓他一不小心跌斷了腿啊手啊胳膊啊什么的,到時候無論如何不能啟程,那可就麻煩了,聽明白了沒有?”西安悶氣笑著點著頭:“聽明白了,王妃放心。”
“嗯,去吧。”李小幺笑盈盈的揮了揮,西安利落的跳下車子,蘇子誠‘噗’的笑出了聲:“我倒沒想到這個,這主意好!”
“郭太后必定是不放心,才讓郭家人跟著的,傷了一個郭訥霄,還有別人呢,這不算完。”李小皺了皺眉頭道,蘇子誠揮了揮手笑道:“這容易,郭家能讓郭太后信得過的,也就是嫡親的三家侯府,寧意侯家兩個都是官身,寧遠侯府只有郭訥霄一個,那就只有從寧安侯府尋人了,寧安侯為人敦厚老實,幾位公子也都是老實本份人,要不然,大哥也不能讓尉家和郭訥為結了親,寧安侯府去誰都無所謂。”
李小幺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寧安侯府也只有兩位公子,還一個庶出子,聽說也是個極老實本份的,這倒是!只要是寧安侯府的,誰去都無所謂。”
出了正月,太后和皇上勸不住執意出家的曹太妃和楊太妃,命英惠公主為其選赴營造庵堂,曹太妃和楊太妃換了輜衣,從宮里先搬到了開寶寺后的庵堂清修。
宮里的變動還沒平息,各地方考績調任就開始了,吏部忙得團團轉,委任調令一天出的比往年一年還多,這中間,安在海委了梁地鳳翔知州,接了吏部委任,一路從元豐城急趕進京,接了吏部委任,進宮陛辭,又去了趟梁王府領了訓戒,再馬不停蹄趕赴鳳翔,這一路忙得心花怒放。錢謙領了豐安州知州,因前任知州四月里才卸任,錢謙打發家人先慢慢往豐安州趕,自己則帶著小童老仆,遵了蘇子誠的意思,繞往梁地和南越邊境游山玩水去了。
唐公孫以工部主事銜領了鹿港碼頭和船塢營造事,接了委任就轉進梁王府,和李小幺整整理了三四天想法,畫了無數張圖,覺得大體明白了李小幺的意思,回去收拾了家什,帶著妻兒啟程趕往揚州府。
張嬤嬤和盧嬤嬤等人又忙了個人仰馬翻,長近也忙得昏天暗地,這一趟去淮南路,跟搬家也沒什么分別了,這可不是十幾、幾十輛車的事了,那些大家俱只好走水路,麻煩事都是一團一團的堆上去。
這忙中還添著亂,郭訥霄鬧市驚馬摔斷了腿,事兒傳到郭太后耳朵里,也不知道怎么傳的,說這郭訥霄是因為煩惱要去淮南路的事,喝多了酒才跌下馬的,郭太后大發雷霆,砸了滿屋的東西,氣的當天就病倒了,尉后和郭貴妃日夜侍候在身邊,尉后還沒煩惱好郭太后的病,蘇碧若又惹出事來。
柔嘉公主蘇碧若一伙,和英惠長公主長子曹元豐一伙,兩伙人因為搶豐樂樓三樓包間大打出手,把富麗堂皇的豐樂樓砸了個稀爛不說,還從樓里打到街上,直砸了半條街,成了開平府幾十年沒有的熱鬧事。
尉后差一點背過氣去,蘇子義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英惠長公主和丈夫曹遠侯押著兒子進宮請罪,曹遠侯磕頭不止,英惠長公主幾乎哭死在大殿上,蘇碧若和曹元豐一個跪在殿東邊,一個跪在西邊角上,遙對著還在相互瞪眼發狠。
李小幺那天正巧去織坊查看,竟沒能趕上看這場熱鬧,只好在回來路上,讓人繞到砸的稀爛的豐樂樓和豐樂樓前的半條爛街上慢慢走了一圈,雖說沒趕上看正熱鬧,可這樣的一片狼籍也算是幾十年不遇的景觀了,李小幺細細看好熱鬧,才心滿意足的吩咐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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