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混亂的戰斗，也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斗。在火鴉的肆掠下，惡魔大軍中的夢魘騎士全部喪命于此。雖然他們的數量在整個惡魔大軍中幾乎可以算是滄海一粟，但夢魘騎士毫無疑問屬于高等惡魔的范疇，也是惡魔大軍中的攻堅力量。近百只夢魘騎士全部死亡，卻沒能將白冰大軍擊潰，相比對于惡魔一方來說也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白冰一方屬于勝利者，但以烏蘭圖為首的一眾將領臉上卻擠不出半點笑容。這場戰斗，由烏蘭圖一手導演，卻不幸成了他一生中最失敗的一次。與天陽帝國交手近十年，經歷的戰斗數以千計，白冰大軍的損失從來沒有這么嚴重。

在戰前，烏蘭圖進行了精密的準備。因為早已知道惡魔大軍會前來侵犯，除了修建那座堅固的臨時要塞以外，烏蘭圖還將整個白冰大軍中戰斗力最強的幾大軍團集結在一起，組織了近十萬人的精銳部隊。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了盡可能的減少兵員損失。

在烏蘭圖的計劃中，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最多最多只會減員萬人。

但事實確實殘酷的，讓烏蘭圖不得不接受。不需要進行清點，只憑多年的領軍經驗烏蘭圖就能看出喪生于此的白冰勇士至少有三萬人以上，超出了他底線三倍以上。而且這些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是白冰大軍上相對缺少的近身戰斗力量。

“哥，結束了，休息一下。”烏蘭明珠神色復雜的來到烏蘭圖身邊，想勸其暫時休息一下。她的臉色蒼白，沾滿塵土的俏臉上還留著淚水的痕跡，顯然是剛剛哭泣

若是換了其他場合，見到這一幕的人一定會大吃一驚。烏蘭明珠從出生到現在，經歷過無數戰斗，也算是看慣了生死，怎么可能會在戰場上哭泣。但這時卻沒有一個人會對她臉上的淚痕感到半點驚異，甚至許多滿臉滄桑的將領們也是眼眶紅潤，內心抑郁到讓人幾玉發狂。

就在方才，這些久經沙場的將領們看到了讓他們難以忍受但又不得不接受的場景。

在大量火鴉的肆掠下，惡魔們遭受到了空前的損失。這種瘟疫式的火焰攻擊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防御，一旦被火鴉鉆進體內就只剩下死路一條。更可怕的是這些完全由火元素組成的火鴉完全不會疲倦，無論消滅掉多少惡魔，它們都不會減弱半分。這才是讓悍不畏死惡魔大軍不得不撤退的原因，只要有這些火鴉在，它們的數量即使再多也會有被悉數消滅的時候。

在大惡魔的指揮下，惡魔大軍選了暫時退避，遠遠的逃離戰場。但受到惡魔氣息感染的白冰士兵們卻沒有聽從己方的收兵命令，依舊無所畏懼的追殺上去。于是，悲劇就此發生了，當惡魔們的數量逐漸減少，白冰的士兵們取代惡魔占領戰場的時候，那些扭轉了戰事的火鴉們卻將白冰的士兵們當做了新的目標，并毫無顧忌的侵入了他們的體內，讓這些勇敢的將士們也嘗到了烈火焚身的滋味。

一直到這時眾人才明白，為什么烏蘭圖不下令乘勝追擊，為什么不讓他們越過旗幟，原來這些收割性命的火鴉根本不分敵我，無論是惡魔還是人類，只要進入了它們的活動范圍，都將成為它們攻擊的目標。

知道是一回事，但照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共同經歷了無數場戰斗，白冰的軍士們之間早已建立起深厚的袍澤之誼。如果讓他們為了掩護伙伴而犧牲自己的性命，絕大部分人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讓他們绖們眼睜睜的看著陷入瘋狂的同伴們在茫然中被火焰一個接一個吞噬，這比直接殺了他們還要難以接受。

這是一個短暫而又漫長的過程，也是一個非常殘忍的過程。

在惡魔氣息的大范圍影響下，有近兩萬名士兵陷入了瘋狂狀態，讓他們無法聽從軍令，眼中只有前方的惡魔大軍。不過這種影響有弊亦有利，白冰士兵們在狂暴狀態下發揮出了成倍的戰斗力，面對殘暴的惡魔絲毫不落下風。雖然從整體上來看還是惡魔們占據了上風，但因為受到戰線的控制，實際上在這段時間死于惡魔手下的白冰士兵并不多，至多只有五千人左右。

隨后，當惡魔們退去時，除了少部分恢復了理智的士兵外，剩下的上萬名人全部越過了戰線，進入了火鴉的攻擊范圍外，遭到了滅頂之災。可以說，在白冰陣容的近三萬名士兵中，幾乎有一半都死于火鴉的火焰之下，或者是有一半人都死于吳桐的招式之下。

最遺憾的是這并不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而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火鴉們無法在瞬間燒死所有人，它們只能一個個慢慢蠶食。而無論是幸存的士兵還是烏蘭圖派出去的將領們，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部下或者袍澤們一個接一個渾身燃起烈焰，在掙扎著死于非命。

沒有一個人愿意目睹這場無聲的殺戮，但又沒有一個人能夠把自己的目光從這場殺戮中移開。即使心中再怎么壓抑，再怎么想上前去帶回那些戰友，他們都只能強行忍著。因為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一旦進入了火鴉們的領地，他們也將成為攻擊目標之一。最壞的情況，是那些火鴉順著路線摸過來，擴大它們的攻擊范圍，那將是更加無法接受的情況。

這是一件異常殘酷的事情，但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解決眼前的局面。面對這一幕，烏蘭圖曾經數次看向吳桐，希望他可以收回或者提前解除那些火鴉，但吳桐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只是個奢望。

其實吳桐又何嘗不想終止這一切，但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些火鴉的特性。起先，他也和烏蘭圖所想的一樣，準備在戰場中心制造一場爆炸，強行中斷下面混亂的戰斗。但最后吳桐又改變了主意，使用了他從來沒有使用過的招數。

如果使用爆炸的話，可以瞬間干掉戰場中心的惡魔，但白冰的士兵們同樣也不能幸免。而且誰也不敢保證，爆炸過后剩余的惡魔們會做什么，它們若是選擇繼續攻打，那么戰況根本就不會得到任何改變。

而使用這些瘟疫一般的火鴉，雖然那些瘋狂的白冰士兵依舊無法幸免，但至少惡魔們不敢繼續攻擊了。事實上這些火鴉很特殊，它們并不是永遠不會熄滅，也需要進行補充。惡魔們體內普遍帶有或多或少的地獄火能量，每當火鴉入侵它們的身體后，就會在焚燒它們身軀的同時抽取那部分地獄火焰，補充自己，從而做到永遠不滅。也正因此，火鴉們往往會先感知一番，然后選擇那些地獄火焰能量較多的單位入侵。

可以說，惡魔一方只要誓死不退，不計后果的全力壓上，火鴉就會一直攻擊下去，直到消滅所以它們能消滅的惡魔，而白冰一方沒有任何損失。

不過這終究只是理想中的情況，惡魔比想象中要理智一些，它們選擇了撤退，讓火鴉轉而去對付越線的白冰士兵。雖然白冰士兵的體內沒有地獄火能量可供補充，但他們同樣也沒有惡魔那種火焰抗性，每一只火鴉只需要花費很短的時間就能收割掉一名白冰士兵的生命，繼而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隨著時間慢慢推移，當火鴉們悉數耗盡了能量，一一消失在空氣中的時候，那過萬名白冰士兵也所剩無幾了，只有幾個人還稀稀拉拉的留在戰場上，滿臉的無助和迷茫。

“不用管我，我沒事。”烏蘭圖最后用力看了一眼前方遍布尸體的戰場，隨即閉上了眼睛，緩緩補充道，“清點我們的損失，重新整編部隊。還有，盡快打掃戰場，不能留下任何一具尸體。”

兩大帝國交戰時，無論是天陽還是白冰一般都不會對戰場上的尸體下手，反而會給這下戰死沙場的戰士應有的禮葬，或是將尸體送回。不過現在的對手是惡魔，如果不盡快打掃戰場的話，當下次惡魔攻來時，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吃掉所有能吃的東西，烏蘭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些事發生。

烏蘭明珠領命去了，烏蘭圖重重出了口氣，勉強打起精神來，開始考慮接下來該如何。原本的計劃早已被他拋之腦后，這時若還是想著內斗，恐怕整個白冰帝國都將覆滅，烏蘭圖也不得不壓下自己的計劃，開始考慮如何如何面對惡魔們以后的攻擊。

不過有些事情，就偏偏不會按照你設定好的劇本發展。當眾將士們忙著打掃戰場，清點損失，將袍澤的尸首帶回營地時。方才一直沒有什么表現的托蘭大祭司卻主動帶著一行心腹來到了戰場上，雙手上揚吟誦著什么。

在白冰，薩滿為死者吟誦歸天禱文，這是傳統，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誰也沒有在意。雖然方才托蘭大祭司沒有任何表現多多少少讓人有些失望，但眾人也沒有多想，畢竟大祭司也不是萬能的，如果有辦法的話相信托蘭大祭司一定無動于衷。

但漸漸的，眾將領們發現有些不對了。托蘭大祭司吟誦的時間也太長了點，而且雙手隱隱泛起紅光，怎么看也不像是吟誦禱文的樣子，反而像是正在施展某種秘術。

事實證明他們的猜測并沒有錯，托蘭大祭司念完長極長的一段密咒，接著雙手向地上快速揮舞，一座小型法陣快速形成。隨后一只半人高，怪模怪樣，除了一張夸張大嘴和五只眼睛，其他部位都呈半透明狀的小獸從法陣中鉆了出來，發出幾聲怪叫后便張開大嘴一動不動。

“吞天獸！”

烏蘭圖眼中紅光一閃，或有意或無意大聲叫出了此獸的名字。也不知為何，當其他人聽到這個名字后，紛紛臉色一變，幾乎忘記了手中的工作，雙眼死死盯著那只小獸不放。

即使不知道原因，吳桐也察覺到了，在這一刻，托蘭大祭司做了一件不可原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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