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剛抬腳要走，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扶著額頭晃了晃，“哎喲”一聲身不由己倒了下去。

“阿章，你了”禟大驚，反身一把撈住她軟軟的身子，急道阿章，阿章老胡，你快來看看”

“是，是，九爺”老胡是禟帶來的向導，也是當地一名土醫，頗有些醫道。眾人見引章身子突然發軟，都嚇了一跳，忍不住輕聲喧囂起來，阿青、阿碧更是著急，一左一右圍在旁邊，輕輕叫著“”。

禟慢慢坐在地上，將引章摟靠在懷中，引章雖然身子綿軟無力，臉色蒼白，神智卻還清晰，呼吸短促而急，睜著大而亮的眼眸，望著替把脈的老胡。

還沒等老胡看出點，引章突然眉頭一蹙，手一縮撐在身旁，身子一扭，“哇”的一下大嘔起來，禟更加嚇了一跳，輕拍著她的背，柔聲溫言寬慰不已，忙叫阿青拿水。

引章大吐之后，不再那么難受，身子依然無力，還有些眩暈，腦子又感到有些發熱，呼吸也一陣比一陣吃力，她漱了口，無力靠在禟身上，苦笑輕言道九爺，還是讓，讓阿青扶著我吧，我怕，弄臟了你身上……”

“胡說，爺不在乎”禟忍不住有些氣惱，都時候了，她還記得這些無關緊要的抱著她到一旁，乍然瞥見她臉色蒼白，嘴唇烏紫，呼出的氣息粗短而炙熱，忙一伸手撫摸她的額頭，不過一瞬間，她的額頭竟然滾燙，太陽穴也一鼓一鼓猛烈的跳動，青筋直顯。“老胡，你倒是快點”禟慌了神，厲聲呵斥。

“九爺別急”老胡忙跟，再摸了摸引章的脈象，咕咚咕咚跳得極快，與方才亦渾然不同老胡不由臉色一變，忙道，這，這是中毒了”

“那你還不快救人”禟的心驀然一涼。

“瞧這癥狀，像是食物中毒，可是，草民不知，到底是誤食了呀”老胡也急得直搓手。莽莽蒼林中，毒蟲蟻獸、奇奇怪怪的花草植物本來就多，說不準便碰上，查不出根源，他也不敢輕易下手。

“阿章，你快說，你到底，到底吃了？快說呀”禟抱著她，緊緊握著她軟綿綿的手貼在臉上，身子忍不住輕輕一抖。就在幾分鐘之前，他還跟她玩笑，誰知這一刻，她的氣息都開始紊亂了。

引章腦子里一片混沌，一陣緊似一陣的熱度攪得她昏昏沉沉，仿佛浸在熱氣騰騰的水霧之中，一片繚繞，她哪聽得清老胡說了？身子發熱，頭疼欲裂，嘴里一片焦渴，她忍不住喃喃顫聲道水，水……”

“水？”老胡腦子里“嗡”的一下，哭喪著臉道九爺，不好了這莽林中的水，不能隨便喝的呀”莽莽蒼林遮天蔽日，陰暗潮濕，林中的水終年見不到陽光，水邊滋生著數量眾多、千奇百怪的毒蟲毒蟻，又加上一層層枯枝敗葉浸腐其中，那水即便看起來清幽見底，清澈喜人，其實，也并不干凈雖是囈語中言，卻偏偏歪打正著，引章也算是運氣大了

“你胡說現在原因了，還不快想辦法”禟望望懷中瞳孔迷離，已陷入半昏迷的引章，急得手足無措。

“只怕，只怕來不及了”望望已偏正午的天色，老胡咬咬牙，頓足道最多還能撐一個時辰，一個時辰要走出這森林怕是不行，九爺，您老還是，還是——算了吧”他此言一出，阿青、阿碧忍不住臉色大變，低呼出聲。引章待她們雖然不如禟親厚，但也不薄，尤其阿青，被關押山洞時，引章不肯拖累她和紅葉，讓她們逃命，這份情不由她不記著，一時心頭暗暗難過。

“放屁”禟聽他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心頭大怒，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扭頭向阿青冷冰冰道給爺宰了他”

“九爺不要，不要啊沒有草民帶路，這林子里危險，九爺您身份尊貴，可不能出差呀”老胡一聽唬得魂飛魄散。

“好那就先留著你的狗命帶路，你最好快點，若是阿章有意外，就是出去了，爺也要你陪葬”禟抱起引章，惡狠狠道。

“可，可真的不能夠——”老胡一驚，哭喪著臉暗自懊惱，早就不貪圖這筆賞金了。賞金雖然豐厚，沒想到卻要搭上的命一個時辰別說出不去這蒼林莽莽，就算出去了，還有好幾十里路才到軍營，引章根本不可能撐得到那時候而瞧這架勢，她香消玉殞，也斷斷是活不成了

“你還磨蹭，還不快點”禟又是一聲大喝。

“啊，九爺，草民有法子了”老胡心一橫，對上禟驀然一亮的眸子，忙指著西南方道九爺有所不知，沿著這邊七八里路，有一處靈泉，也許可以救的命”

“也許？你在開玩笑吧”禟雙眉一挑。

“不、不，一定，是一定”老胡忙惶然改口，心道左右不過一個死，這當口，還有可害怕的？

“還不趕緊帶路”禟一動不動盯著他，咬著牙冷冷道。他不是不懷疑他所言有幾分真實可靠，只是這當口，他也只能暗暗祈求老天保佑。因為老胡所說走不出去的話，他都是實話

“是，是，九爺”老胡一個趨趔差點摔倒，忙不迭在前帶路。

禟背著引章連忙跟上，阿青、阿碧手一招，與十二名親兵尾隨在后。禟臉色鐵青，大口大口喘著氣，卻依然時不時呼喝，喝命老胡走塊一些，再走快一些，任誰也聽得出他的焦慮和著急，誰也不敢，一聲不吭，默默緊緊相隨。

大概小半個時辰，終于到了一處。只見眼前地塊乃是一片直徑兩三百米左右巨大的圓形凹地，深不見底，若萬丈深淵，仿佛大地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著天空。周圍林木較之其他地方顯得低矮，卻異常濃密蔥翠。一股一股的水霧從底下翻騰、上升，漸漸散開，云遮霧繞，好似仙境。走近前去，但覺熱氣撲面，挾裹著一股刺鼻的怪味，原來，是那水霧的溫度，底下，多半是有溫泉。

“就是這？”禟將引章放下攬著，望著老胡。

“是……是這”老胡稍帶遲疑，對上禟冷冰冰的眼神，忙毫不猶豫決然堅然肯定。

禟有些狐疑，溫泉他見過，卻未見過如此怪異的景觀，不知下面會有何古怪？他一時不敢大意，一努嘴，道你先下去看看”

“九爺……小人不敢”老胡苦著臉，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大膽來人，把他押下去”禟不禁發怒大喝，心道這人豈有此理，說此地靈泉治病，他卻畏縮不敢向前，難道是假的？難道，他想蒙混過關？禟被的想法嚇了一跳，驚出一身冷汗，喝道老胡，你要是敢騙爺，爺要你好看你們愣著干，快押他下去他要是反抗，直接往下扔”

“九爺九爺別，別啊”究竟這靈泉有多靈，老胡也是聽當地人傳說，其實從未來過，更沒見過，此時見了這幅情景，也嚇了一跳，只覺神秘莫測不可估量，像張著血盆大口的妖魔鬼怪，那隱隱飄來大怪味，就像妖魔的氣息平白無故，他哪敢下去？一聽禟吩咐將他押下去，看到向走來氣勢洶洶的兩名親兵，他雙腿篩糠似的抖著，幾乎癱軟在地。

“九爺……”禟心煩意亂，更添煩惱，正要罵人，半昏半醒的引章忽然輕輕喚了他一聲。

“阿章，你別怕，我在呢你想說，慢慢說。”禟輕輕拍撫此時看起來楚楚可憐、嬌弱不勝的引章，想起她素日光彩照人、神采飛揚的一面，心里又是一陣難過。

“九爺，”引章半瞇著眼，周圍的大環境也看了個大概，禟和老胡的對話亦聽清了八九分，她用微弱的氣息斷斷續續道這，這是天坑，是，是正常……自然地貌，你，你叫人沿著……四壁找找，應該，應該有路，通往……下邊”

“天坑？”禟愕然，不覺道天坑是？”

“是——”引章一怔，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這是一種特大型喀斯特負地形，2001年首次由中國地質專家提出命名，2005年這個術語才在國際喀斯特學術界獲得一致的認可，引章無法跟三百多年前的禟解釋清楚。“總之，”她輕聲道總之點，不會有危險，就當，就當它是尋常的山谷一樣”

“好好，爺這就叫人去找”禟見她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忙輕聲撫慰，扭頭低喝還不吩咐快去”

“是”阿碧忙轉身，將引章的話說了一遍，老胡哪肯信，不知嘟囔了，被阿碧回了兩句話，臉上一嚇，再也不敢執拗，與幾名親兵一道，沿著四壁搜尋路徑。

果然不出引章所料，還真找著了一面斜坡，可直達底部，禟大喜，低低道阿章，你再忍耐一會，馬上，就好了”

引章苦笑，輕輕嗯了一聲。靈泉？真的有這么靈嗎？她的腦子里一片猩熱，手足卻是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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