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第一更）

歐陽更加憔悴了。

見到母親斜躺在臥榻上，穿一身半舊的家常衣裳，頭上戴著深色抹額，整個人比父親去世前，何止老了十年。僅存的些許風韻，也在連續病倒與遭受打擊后，消散得差不多了。

“母親要保重身子呀。”

在母親面前，歐陽潤知也收起了冷臉，親自端著熱湯藥請母親服用。

“唉，一天到晚都灌這些苦汁子……”歐陽嘆了口氣我都成藥罐子了。”

她向來很少抱怨，然而近來卻也一改常態，變得多愁善感。歐陽潤知深知母親的心結在何處，但他也拿不出主意來。

抱怨歸抱怨，歐陽還是接過藥喝了個干凈。

本來，歐陽潤知想過讓母親和搬回老宅去。如今母親常常要瞧大夫，再說別院在城外，這種非常時期，安全很成問題。他還得提防著封家那邊的后手呢，那些人可是都干得出來。

但歐陽婉的問題不處理好，搬回城里的老宅也很麻煩。老宅里人口多，是非也多，歐陽婉的異樣被人瞧了去可怎生是好，不知會生出多少流言來

再者，回了老宅，就得由歐陽和歐陽婉來主持家務了，萬沒有讓舒綠一個干出頭操勞的道理。其他幾房的人會有意見的。可歐陽和歐陽婉現在能理事？能保著不出事都不了。

在別院里，有舒綠料理家事，歐陽母女才能好好休養。

因此歐陽潤知也沒有真的讓她們搬。只是別院的警戒，卻加了一倍不止。大房的家丁護院們，起碼有一大半被撥到了別院里來當差。

“如何了？”

歐陽潤知又服侍母親躺回原位，嘴里問著的情況。

不說還好，一說起女兒，歐陽又是止不住的長嘆短噓。

“看著像是沒事了，早晚也來我這請安。平時就呆在自個屋里，調調香的，也不出來走動……我這孩子心里苦呢。”

說著，歐陽又哽咽了。

女兒越是堅強，她就越是難過。

想到捧在手心里嬌養了這些年的乖女兒，竟遭遇了那樣的慘事，歐陽就心痛如絞。

“唉，本想著她七月辦了及笄，就開始給她相看人家了……現在……”

歐陽潤知一聲不吭。他才學過人，謀略也過人，唯獨安慰人這方面真是沒天賦。

“行了，你既然來了，咱們也該商量商量婉兒的終身了。”

歐陽看屋里沒了人，才嘶啞著嗓子低聲說。

婉兒的終身？

歐陽潤知委實不知該說些好。

封家那邊的事情他正在處理中。商場上的正面交鋒，歐陽潤之倒真是不怕誰。而且以歐陽家在業內的龍頭地位，要聯合其他幾家香業同行，對封家進行種種打壓，還是有勝算的。

封家見出去辦事的人沒，而歐陽婉也沒到手，事情肯定失敗了。而且，他們也猜到歐陽潤之已經是自家下的手，不然近來不會針對封家頻頻出擊。

現在最讓封家難受的，是那個管事“二爺”的死活。要是那人死死被歐陽家捏在手里，對景時候拋出來當個人證，封家會很被動。再說二爺對封家的很多情況都是知情的，歐陽家手上拿著這么一個貨色，對封家無形中的危險很大。

可商場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快分得出勝負，反正如今雙方還在交戰之中，戰況還很激烈。

這種敏感的時候，歐陽潤之覺得真不是解決終身大事的好時機。

雖然自家知情的那些下人，都被他管制住了，估計也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要是歐陽婉和人說定了親事，過后這事卻抖了出來，對方不退親才怪就算歐陽婉已經嫁了，肯定也會被人一紙休書送的——到那時，還要不要活了？

男家肯定也恨歐陽家隱瞞真相。這就是結仇，而不是結親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歐陽潤之真不敢冒這個險啊。

在這一點上，歐陽和他的想法是一樣的。

“前些時候，跟我漏過口風，想娶婉兒的人家……”歐陽又重重嘆息一聲，說其實也有些好的。但是我思來想去，始終不放心讓她就這么嫁。日后被人翻了舊賬，婉兒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歐陽潤之點點頭。

“也是這樣想。那母親的意思是……招贅？”

“我何曾如此說過。”

歐陽不悅地看了一眼。

“婉兒好端端的，無緣無故招個上門，外人還不傳瘋了？一般人家，誰會給女兒招婿入贅啊”

歐陽說的是正理。只有沒頂門戶的人家，為了不成絕戶，才會給女兒招贅婿上門。這屬于萬不得已的行為，不是逼到一定份上，誰也不會這么干的。

而且，肯當贅婿的人，往往也不是好男人。

贅婿者，從名字上看就低人一等。先賢說贅婿是“女之夫也，比于子，如人疣贅，是余剩之物也。”

聽聽，就是個“人渣”

因為當贅婿的人，就等于是背棄了祖宗的姓氏，“數典忘祖”。這種人，是被人們所唾棄的，比當賊當強盜還丟人。一個男人，如果不是窮、丑、殘、病，或者無能到了極點，萬萬不肯入贅女家。

而且贅婿不能科舉，也就不能入仕。萬一戰爭爆發，贅婿和犯人一個待遇，第一批被扔到前線去當炮灰……

不到萬不得已，歐陽怎會給女兒找個這樣的夫婿？

“不是招贅，那……是嫁個門戶低點的？”

歐陽潤之這個猜想也不算離譜。歐陽家門戶當然也不高，但錢有的是啊歐陽婉嫁妝多，嫁到家境差的人家去，肯定不會受欺負。日后再有事，看在歐陽婉的嫁妝份上，也不一定說翻臉就翻臉。再說……還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呀。

“嗯，我就是這個意思。”

歐陽這回點頭了。

“也行。”

歐陽潤之認真想了想，覺得可行。還有這個大哥在呢，小家子出來的妹婿，應該還是比較好掌握的。

雖然這樣對來說，也還是太委屈了。但嫁小家子也有小家子的好處啊，低嫁的話，在婆家底氣就足了，應該不會受氣。

“那……母親心中可有人選？要不要去物色物色……”歐陽潤之事務繁忙，不過為了，這個還是抽得出來的。

“不必了。你覺得……”

歐陽遲疑片刻，才說你覺得，展眉那孩子怎樣？”

“展眉？”

歐陽潤之吃了一驚。

歐陽也不，只是微蹙眉頭看著。

“展眉啊……說不好。”

歐陽潤之說的是實話。

他覺得越來越看不透展眉了。

這個比還小了幾歲的少年，卻能毫不在乎地結果一個人的性命。這種近乎恐怖的狠辣勁兒，絕不是普通人能具有的。

對于展眉將救，歐陽潤之是很感激的。可是imgsrc'/sss/fmgeyimehid.jpg'謎嫻母桓鍪尤嗣綺萁嫻哪腥斯捕勸肷卜判牟幌擄br/

“唉，你擔心的事情，我也曉得。”歐陽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歐陽潤之不放心，她又何嘗放心了？

“可是咱們婉兒……他對婉兒的事情，那是知根知底的。”歐陽在“事情”兩個字上加了重音。歐陽潤之明白母親說的不僅僅是婉兒被擄走這事，而是婉兒殺過人。

“還有，你也說過，展眉這孩子讀書不，將來是有大出息的。他現在年紀不大，就能有這般決斷……一旦入了仕途，以這份狠勁，怕沒有大前程？”

“他家里大人都不在了，婉兒一就能當家。只要他能考上舉人，有咱們家給他使錢鋪路，還不好？婉兒也不必受婆婆嫂子的閑氣……”

除了展眉“心狠手辣”這一點，歐陽對這人選還是很滿意的。

“母親，我看此事，還是徐徐圖之為好。”

歐陽潤之見母親真的有心讓展眉娶，攔了一句。

“了，你真不放心？”

“也不是……”

他也說不清在忌憚。

或許是展眉身上那股危險的氣息，讓他都覺得了害怕。這樣一個危險人物……讓他和在一起，真的好嗎？

“徐徐圖之，也好。”

歐陽應著，心里卻有別的打算。太慢了，也怕出事啊。不能耽擱太久的。

這事，也得問問女兒的意思才是……

（重感冒再度襲擊，好難受，渾身骨頭疼。喉嚨也疼，到處疼啊疼啊疼啊……求安慰求安慰求安慰啊……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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