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暗香浮動
第一卷暗香浮動
(3月24日第一更)——
歐陽夫人看見端坐在自己身前的女兒,雙手已緊緊絞在一起,心頭就一陣酸楚。
“婉兒……”
她輕聲喚著女兒的名字,將女兒拉到身邊來坐著。
歐陽婉低垂臻首,緊緊抿嘴嘴唇,不發一言。
“婉兒,都是母親不好。”歐陽夫人嘆了口氣。
早知如此,她真不該匆匆給女兒定下這樁親事。
先前相中展眉,正是看中了他門戶寒微,女兒嫁過去能壓得住。誰能想到世事變幻若此?
一夕之間,昔日的寒門學子,竟搖身一變,成為了高高在上的王孫公子。
以前向歐陽婉提親的人家,大多是與歐陽家一樣的富豪,頂多是些小世家。那樣的人家,她都不敢讓女兒嫁過去,不就為了歐陽婉曾經遭遇過的那些事在作梗么。
再說女兒自己也喜歡展眉……真是料不到啊。
讓女兒嫁給信安王的外孫當正妻,歐陽夫人是想都不敢想。有前例在先的,齊家的嫡親女兒,又有大筆的嫁妝,都不夠資格嫁給當時任縣令的文知府做嫡妻,只能屈居側室。
那還僅僅是一個七品官兒,對于他們這樣的商賈人家來說,已經是高攀了。
就算歐陽家的財勢比齊家更盛,還有一個皇商的名頭。就算歐陽婉有一個舉人哥哥,勉強與士人沾得上一點邊……差距還是太遠太遠。
這些,歐陽夫人能想到,歐陽婉又何嘗想象不到呢。
她俏臉微白,嘴唇發暗,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在這之前的許多個夜晚,歐陽婉曾有過許許多多的幻想。
她一心一意,要做展眉的好妻子。她想過要怎樣照料好展眉的生活,讓他更加沒有顧慮地去奮斗事業,想過和展眉成親之后,不知道第一個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呢……還有床頭那做好了一大半的棉袍,是她為展眉預備下的冬衣,想趕在過冬前完工的。
冬天還沒來,展眉或許就不在這兒了……不,是一定不在了。
舒綠盡管說得不是很確定,歐陽婉卻已經明白了他們是不得不走的。
展眉這一走,他們的婚事還能繼續嗎?
“還好……”歐陽夫人又長嘆一聲,說道:“咱們也是兩造私底下說說而已,沒下小定,草帖子還沒換過呢,還不算定親。日后大家知道了,也能體諒這婚事是齊大非偶……”
“母親”
歐陽婉仰起頭看著歐陽夫人,驚慌地說:“您是什么意思?”
“婉兒啊。”
歐陽夫人何嘗不知女兒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現實如此,她不得不狠心讓女兒死心。
“他要是別家的公子,這事還有商量的余地。可是王府……那是什么樣的地方?你還是早點把他忘了吧現在封家也沒落了,大大小小抓了一批關在牢里呢,那件事……不會有人再提起的。等過得一年半載,誰還知道曾經有過什么?”
歐陽夫人這么說也不是沒有道理。謠言這種東西也得趁熱打鐵,過了幾年,一點蛛絲馬跡都翻不出來了,誰敢胡說歐陽家的大小姐被人擄走過。以后再給歐陽婉物色一個與展眉相似的貧寒學子,歐陽婉一樣能過得很好——當然,這只是歐陽夫人單方面的想法。
歐陽婉又怎會愿意接受母親這樣的安排。
“母親婉兒雖然讀書不多,也知道女子從一而終的道理。婉兒既然許了展眉哥哥,心里就再容不下其他人了。何況……展眉哥哥也不是那樣的人”
“你怎么糊涂了”歐陽夫人急了,可她也舍不得罵女兒,只是一個勁兒地嘆氣。“我也知道展眉那孩子是個好的,可這種大事,他能做得了主么?況且江城與京城,有千里之遙,他這一去……你還是別存著什么幻想了”
歐陽婉情知母親句句是真,但讓她就這樣將展眉放下,她卻做不到。
她不再反駁母親,只是想著……反正我是展眉哥哥的人。
即使他不能如約娶自己過門,她……她也會為他守貞,不會再許別人。母兄若是逼她另嫁,她再把頭發絞了做姑子好了。
歐陽夫人明白女兒心里的彎不是那么容易轉過來的。也難怪這些日子下來,她暗地里觀察展眉這未來
,真是怎么看怎么好。做事果敢,才學又高,對婉兒也似乎很是愛護。本來是極好的姻緣,奈何天意弄人啊
也無妨,等展眉他們一走,不在女兒眼前晃著,說不定日子一長就淡了。
“他們什么時候走呢?”
明知歐陽婉不愿意提這個話,歐陽夫人卻偏要提。她就是要時刻提醒女兒,那是要走的人了
“舒綠妹妹沒說。”歐陽婉聲音悶悶的。
就展眉與舒綠的本心而言,他們是一點也不想走。
但是和他們的意愿相反,魏盛與梁總管非常急著完成任務。
就在魏盛請他們赴約的次日,這兩位便相攜來到萍花塢拜訪,歐陽家的人才知道了實情。
梁總管再三向他們表達了信安王的思親之情。他是做慣了管事的人,很快就把返程的各種事宜也拿出來向展眉舒綠請示了。言下之意,不外是催他們趕緊上路。
在梁總管看來,江城還有什么值得兩位小主人留戀的呢?他們在這兒也沒什么至親了,更沒有產業田地。回了王府,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就此眷戀不去。
然而梁總管畢竟是下人,面對展眉舒綠兩人,卻是不好催促的。魏盛的身份卻超然多了,說話也更方便。
他以為展眉是舍不得杜衡書院的讀書環境。魏盛自己是儒士,便以儒士之心猜度展眉,對展眉的“好學”還是很欣賞的。而且展眉的“才華”他也是親眼所見。那夜中秋詩會,盡管他有著討好展眉的嫌疑,可是他這種自重身份的詩壇名宿,如果展眉寫的不是好詩,他也不會夸得那么厲害。
隨意夸一首平庸的詩作,對魏盛的名聲可沒什么好處。
魏盛就請展眉安心,說到了京城,他讀書更不成問題。信安王完全可以將他送進國子監里頭去受最正規的教育,一點也不耽擱學業。
展眉根本就不是糾結這個,但又沒法跟魏盛說——其實我就是不想去。這話除了舒綠他誰也說不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魏盛邀請展眉的事情也并不是完全的機密,不到兩天就傳開了,緊接著展眉與舒綠的身世也曝了光。杜衡書院里的同窗,雖然還守著儒生的矜持,其實眼底里都在泛著綠光。
這運氣也太好了吧,一下子攤上個這樣的外祖父,還眼巴巴地派人來接他回去享福。昨天還是一起在書山里拼搏的學友,今兒就成了高高在上的貴公子,從此也不用去拼什么縣試府試院試鄉試了,光是享受祖蔭就夠了
當然大家都很聰明,能考上杜衡書院的人就沒一個傻蛋,不僅是智商或者情商那都是在一般水平線往上老高的。本來對展眉態度不怎么樣的人,突然就熱情起來了,而原先與展眉交好的自然不用說。
展眉真是不堪其擾,還不能表現出他的不耐煩,免得被人說閑話。
有凌展鵬在書院里讀書,凌家當然也迅速得到了消息。自凌老太爺以下,凌家就像發生了一場大地震似的,全被這消息震傻了。
不過震驚過后,肯定是歡喜無限。不管怎么說,他們兄妹也是凌家族里的人不是?而且面子上,本家對他們可是很好的,沒有任何慢待的地方。靠著他們倆的關系,就算他們不為本家出力,別家也絕不敢小看了凌家。
凌家這么一家商賈,居然也和京城的王府攀上親戚了
只有舒媛舒華不覺得這是好消息。理由簡單得不用多說,她們是怎么對舒綠的,舒綠又是怎么報復她們的?她還是一個小孤女的時候,就敢用掉包計回頭害舒媛發病,更加大膽地給舒華直接下藥……要是讓她在京城得了勢,不知道要怎么整她們呢
一想到這里,兩人就覺得前途暗淡。
尤其是舒華。她聰明過人,早就想到自己那天是怎么著了舒綠的道兒了。這一回的過敏,真是讓她受盡了折磨渾身起紅點瘙癢無比不說,她眼角的幾條抓痕還因此潰爛紅腫起來,到現在都還不能見人呢。大夫說,起碼得調理小半年,才能勉強恢復舊貌。
她是想把舒綠弄死的心都有了,一心只想著等身子好點了,就去找舒綠算賬。誰知這才幾天?舒綠突然就變成了王府千金
現在不是想著怎么報復舒綠,而是怎樣使舒綠別報復她了……她的苦頭,算是白吃了
舒華郁悶得想吐血啊。偏偏她的父親凌二爺,在得知舒綠身世以及她得罪舒綠經過以后,不顧她的病情,來到她屋里將她足足罵了兩個時辰。要不是她母親二夫人攔著,父親一腳就要將她踹死
如果要甄選江城本年度最倒霉人士,齊英與凌舒華絕對可以同時榮獲金獎,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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