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嫡秀_聽潮閣
(二更)
(二更)
哇趕上了末班車,嘿嘿,第二更奉上
謝朝華睜開眼,發現窗外的天空泛著寶石般的藍色,還未天亮。
她一時之間有些恍惚,自己這是在哪里,或者是身在夢中?
“醒了?”腳步聲傳來,她轉頭看去,竟然是韓瑯文,下一刻她想起來自己是回到了青山書院中。
雖然心中有些奇怪怎么韓瑯文會在自己屋里,可又不便開口質問,只點點頭,看著窗外,隨口道:“天竟然還沒亮。”
韓瑯文聽了這話,臉色有些古怪,然后遲疑著說:“天已經亮過一次了。”
謝朝華不禁“啊”了一聲。
“茂夫人本來是一直守著你的。”他補了一句。
謝朝華有些訕訕地,面上微微發燙,難怪是韓瑯文在屋外守著,想不到自己竟會在床上睡了快整整兩天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問:“你一晚上沒睡?”
韓瑯文愣了愣,點點頭,耳根泛起可疑的紅云。
過了一會,他有些躊躇,“你可見過我大哥?”
“他沒回來?”謝朝華有些驚訝反問道,建水其實是個小地方,若她睡了兩天的話,照說是足夠可以將建水里里外外轉上好幾圈了,“也沒有什么消息傳來?”她又問。
韓瑯文搖搖頭,眉間浮上一絲憂色。
一陣沉默,兩個人各自想著心事。
“外面情況不知情況如何,其實我們……”謝朝華有些猶豫,但話終究還是說出了口“我們可以下山去打探一下。”她記得王良不讓下山的吩咐,可是她并未答應不是嗎?何況過了幾天,建水應該太平了,馬賊是不會在一個地方待著等官兵來抓人的。
無論這馬賊真假與否。
謝朝華進城查探的提議一出口,就得到韓瑯文的贊同。兩人趁著天還未完全亮起,瞞著眾人偷偷下了山。
到了山腳下時,天已經大亮了。
時值盛夏,微微涼爽的清晨已過,太陽剛剛露出一點來,已經讓天氣變得十分炎熱了。
經過洗劫的建水城中,還隱隱可聞焦煙的味道,空氣中留存著火燒后的余溫,使得城中的溫度好似變得越發炙熱起來。
只是到了山腳下,他們才發現,不知何時,青山書院竟被隔離在了建水城外了。
平日里,與建水想通的道路上被設置了關隘,一旁還有士兵站崗。
謝朝華與韓瑯文對看一眼,想來是因為馬賊來犯的消息傳了出去,官府派兵來守城。只是不知此處進駐的兵馬是哪里的?
照說兵馬不是可隨意調度的,何況眼下皇上北伐在即,各處軍馬必不敢隨意自主調配的。
既然下山就是為了探聽消息,當下二人就上前去打聽,只是還未等謝朝華他們走到近處,士兵卻是毫不遲疑地舉槍一欄,“干什么的?”
謝朝華上前行禮,“軍爺,我們是山上書院的學生,見馬賊好似撤退了,因心中掛念家中安危,急著想回家看看情況。”此時她換了一身男裝,與韓瑯文一起,倒是一看就是書院中的學生樣子。
那士兵上下打量了他們幾眼,收起兵器,面無表情地道:“這里不許進人,去西邊。”
二人一愣,但也無奈,只得繞道西邊,一路之上,發現果然建水幾乎被圍了起來。
來到了西門,其實說起來也不是門,只是入城中心的一條寬闊街道,雖然此處也有士兵駐守,不過這次他們倒是未遇到阻攔,順利地走了進去。
城中景象有些驚心觸目,斷壁殘垣,幾乎家家門前掛著白番,戶戶傳出哭泣的聲音,與之前繁華錦簇,安樂太平的建水城判若兩城。
許多流離失所的人坐在廢墟上,神情哀痛而呆滯,仿佛人生已經看不見希望。
謝朝華與韓瑯文的步履有些沉重,一步步朝前走著,他們第一先是去了府衙。
只是府衙的人也都換了面容,竟無一人相識,他二人打探無門,謝朝華想了想,道:“去謝園看看情況。”
謝園的情況倒是比謝朝華預想的要好許多。雖然也有幾處被火燒了,可是府中卻是未遭馬賊洗劫,不知是不是因為離城中心相對較偏僻的緣故。
全叔見到謝朝華出現,不免有些激動,只是他一向少話,出了眼睛泛紅,也沒說什么。倒是全嬸拉著謝朝華“阿彌陀佛”地念了好幾句佛,直說是佛祖保佑,又將那馬賊狠狠罵了一通,最后哽咽著道:“好在小姐無恙,不然我如何向謝家交待。”
謝朝華又安撫了她幾句,這才轉頭問全叔,“哥哥那邊近日可有消息過來?你這幾日在城中又聽見什么消息不?”她頓了頓,又問,“聽說馬賊當日將牢門打開放了所有罪犯,如今是什么情況?”
她噼里啪啦一下子問了這許多,全叔卻是不慌不亂一一回稟:
“煥少爺那里這幾日并未有新的消息,老奴昨日已經書信一封讓人送去兗州府,信里將建水的情況說了一下。”
謝朝華點點頭,瓊叔那里之前為了謝煥的事情,已經差人去送過趟信了,算算怎么著這幾日定是應該會有回音了。
全叔繼續說著,“城里這些駐兵也是昨兒才來的,老奴去問過,竟問不出是何處人馬。”他說到這里,皺了皺眉。
謝朝華沉默了,全叔在建水待了幾十年,人頭極熟悉,何況他又是謝家的管事,建水城中沒有他探聽不到的消息,此番卻是在門前吃了閉門羹,那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只是眼下與這詭異的駐兵相比,謝朝華有件更關心的事情,那便是郗道函的下落。
據全叔說,牢里的罪犯當日的確都被放了出來,可這幾日他也派人去查探過,卻是未見郗道函的蹤影。
謝朝華又關照了幾句,還是打算繼續去外面看看。
出了謝園,他們二人往右手邊而行,走過一條長長的街道,街上有些衣衫襤褸的蹲在一旁,謝朝華心中一動,看這些人的樣子,瘦得幾乎皮包骨頭,絕對不是此次馬賊來犯而落難的,倒是像饑民。
難道是從知州過來的災民?
她忍不住又打量過去,只見他們中間好些人頭上插著稻草,只是眼下建水城中,怕是沒有人有買奴的心情。
“這些看著像是災民,應該從知州那一帶逃難來此的。”謝朝華低聲對韓瑯文說,見他站著不動,就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可他仿佛沒有察覺,人依然定在原地。
謝朝華不禁抬眼望去,只見韓瑯文此刻的神色異常悲憫,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人群中有個婦人懷里抱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那嬰兒雖然看上去十分瘦弱嬌小,可與瘦骨嶙峋的母親相比,那孩子已算得上是很好了。
她心中輕嘆,可謂天下父母心,這嬰兒小小年齡就遭受這樣的困難委實不幸,可不幸中萬幸的是,他身旁有母親全心全意照顧著。
突然一對人從街上張揚走過,其中一個錦衣中年男子,手執皮鞭隨意揮舞著,時不時抽到那些災民身上,可災民們卻是不閃不避,偶有一聲兩聲低鳴,擠擠挨挨地縮成一團,目中卻露出了希翼的神色。
只見那錦衣男子轉了一圈,走到了適才那婦女跟前,用皮鞭挑起她的下顎,說:“將孩子扔了,跟我走。”
那婦人眼中本充滿了狂喜,卻又因這句話而跌個粉碎,她苦苦哀求,“老爺你行行好,如今鬧水災,家里的地都被淹了,而軍爺又到處在征收糧食,我只怕扔了這娃,也斷斷沒有人肯留下他,他這么小斷斷是沒有活路的了啊爺你讓我帶著他,這娃不會給您添一點麻煩的,爺但凡讓我做什么都成只求留下他求求爺了”
那錦衣男子嘿嘿一笑,吐出兩個字,“不成”
從未見過這樣無情的笑容,人性的殘酷在這張笑臉中卻是表露無遺。
謝朝華默默地別開眼,卻見她身側的韓瑯文,手緊緊地握著,指節都攥得發了白。
“走吧,此時不宜多事。”謝朝華終究還是將這話說出口,她甚至下意識就伸手去拽韓瑯文的衣袖。
卻被韓瑯文用力甩開,只見他大步走上前,渾身上下掏了個遍,把懷中的財物盡數掏出,一部分給了那婦人,一部分給了其余的人。
“拿去吧。”
那婦人以及其他的人都愣了好半晌,然后猛地跪下,連連磕頭:“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那錦衣男子也沒惱,只冷冷地看著韓瑯文,臉上帶著諷刺的笑意。
謝朝華面上神情淡漠,只是心卻是一抽一抽地,不知是不是天熱的關系,她背上此刻早已被汗水濕透了。
直到韓瑯文在她肩上推了一把,才回過神來。“走吧。”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傳來,謝朝華抬眼望去,韓瑯文的目光也是淡漠得仿佛帶著一絲鄙夷的涼意。
謝朝華默默地跟著韓瑯文越走越快的步伐,無從辯解也不欲解釋,只是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油然而生,而她能做的除了接受依然只有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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