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準備

其實蜜秋被玲瓏叫到老太太那時，她心里就明白自己什么該說什么不能說，也明白了自己的立場。府里對王姨娘的傳聞可不老少，尤其是杜熙月去了華巷之后，各種說法更是絡繹不絕……有人甚至猜測說不準哪天王姨娘又會回來的。

對此，蜜秋隱隱地感覺到，二姑娘和其他兩位姑娘不同……就光從姨娘的身份上來說，二姑娘就比其他兩個姑娘高一些，至于其他，還得她慢慢觀察。

所以，老太太那她沒多說，東西可以亂吃，可話不能亂說……這是寧坤府里生存之道之一。

另外，就是在她被分到榆萌苑的頭兩天就有人給她通了風報了信，說讓她做好準備，西院這邊呆不長久了。

蜜秋哪里是糊涂人，她從來到西院的第一天開始，二太太就沒給過她好臉子看。這兩年別說跟著二太太進賬房看看，就連進二太太的房間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一開始，玲瓏還三不五時把她單獨約出來聊聊，可逐漸得知她在西院的冷遇后，也不怎么和她往來了。

同為大丫鬟，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待遇，這讓蜜秋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接受……不過時間長了，她也漸漸看出些端倪……

想到這，她把心思收一收，把昨晚的事大致講了一遍，末了，她說了句：“姑娘，該說的我都說了。”

“這樣啊……”杜熙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又輕點了下頭。

正說著，含巧端著兩杯新泡好的茶湯，進了耳房：“二姑娘，照你的吩咐，我把從華巷帶回的毛尖多泡了一杯，也請蜜秋姐姐嘗嘗。”

蜜秋笑著福禮言謝，接過茶盅看了看里面茶葉，狀如雀舌，細細品上一口，香如白蘭，她不由嘖嘖稱贊。

“姑娘有好東西向來都會想著我們的。”含巧笑道。

杜熙月只笑不語，她端起茶盅也抿了一小口，偷瞄了蜜秋一眼，她雖與含巧應景地笑，可眼里卻藏著一種戒備神情。

對于這樣麻煩又無用的棋子，二太太向來不會只丟棄這么簡單，不然也不會容忍蜜秋在西院呆了兩年。

只要有一絲的利用價值，即便是對手，也要物盡其用……獵人不會白白丟塊鮮肉給他的獵物，既然這樣，我們就應該把肉吃得干干凈凈，再把骨頭嚼碎，吐出骨渣，氣死那些想打死你的獵手。這是二太太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雖然不雅，可蜜秋的身上正應驗話里的字字句句。

隨著二太太羽翼的豐滿，偶爾也會對老太太的決定做出無聲地抵抗……但讓杜熙月不解的是，老太太難道不知道嗎？竟然還由著二太太性子來……這真是太奇怪了，她心里不停的疑惑。

“姑娘，你看現在值夜，是繼續沿用輪值，還是由你安排？”含巧的聲音拉回杜熙月的思緒。

“還是你。”然后略有所指說了一句，“昨晚蜜秋睡得太晚，讓她今晚早些歇息。”

那意思是提醒蜜秋，不要以為先斬后奏就完事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別以為自己隨便找個借口出去一趟就能巧妙得躲過，總歸還是會有眼睛盯著你的。

蜜秋微怔，以前她一直覺得和四姑娘相比，二姑娘是個謙和、好說話的，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外露一個綿里藏針而已……話是客氣話，可帶著一種告誡的意味。

她深吸口氣，笑著蹲下去行了個禮：“二姑娘放心，我已經把該辦的事都辦好了。以后就安安心心陪著姑娘在榆萌苑內，好好伺候姑娘。”

杜熙月笑了笑，不愧是伺候過老太太的丫頭，聰明伶俐，話一點就透……

她點了點頭，又遣了含巧帶著蜜秋去瑞香原先睡得的偏廳看看。

原先瑞香在時，喜歡用粉亮粉亮的東西。蜜秋看著留下來的水粉色紗帳和桃紅色銀絲描花圖四角帶著茜紅短蘇柳的方枕，不由地皺了皺眉頭。

“我對這些帶線的掛飾過敏。”蜜秋笑道，拿手指摸了下鼻尖。

“對掛飾過敏？”含巧一臉疑問，她將窗內環顧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枕頭上，指了指四角的蘇柳，問道，“是這個？”

蜜秋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不知還有沒有其他的枕墊借我一用。還有這幔紗張，我也想換成自己的。”

含巧笑道：“蜜秋姐姐何必客氣，這又不是什么難事，若姐姐不喜歡這花色，我換個枕套便是。”

“那有勞妹妹了。”蜜秋笑道。

含巧擺手笑了笑，從一個半就不新的黃木箱子里翻出一個淡秋色暗紋菊花的素色枕套和一個淺蔥色碎花紋樣的枕套，供蜜秋挑選。

“看姐姐喜歡哪個就用哪個。”含巧把兩塊枕套攤在床上，笑道。

“那就這塊，素雅、大方。”蜜秋指了指淡秋色的枕套，笑道。

“我也覺得這塊不錯。”含巧一笑，把另一塊收起來，拿回箱籠里，嘴里接著道，“這些都是干凈的，蜜秋姐姐只管拿著用好了。”

蜜秋“嗯”了一聲，道：“我摸著這料子還挺新的，二姑娘不怎么用這些？”

含巧輕笑了一聲：“我家姑娘是不講究這些，吃穿用不像別的姑娘那般在意。我們平日里只要定期幫姑娘換上干凈的就好了，尤其是那種剛剛曬過太陽的，姑娘說喜歡那種被曬過的味道。”

蜜秋眼睛一亮，笑道：“曬過的東西直接用？那夏天可不行啊，不然身子容易上火。”

“蜜秋姐姐不用擔心。”含巧不以為然，“夏天姑娘睡亞麻的涼席，有兩床薄被是經常用來換洗的，所以就算曬過，在屋里陰兩天，收起來就可以了。”

蜜秋認真地聽著，一一的記在心里。

耳房這邊，杜熙月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炕塌上望著窗外天井的上空，細細地品著茶盅里湯色明凈的茶湯，又用手指圍著茶杯蓋輕輕地畫圈，似乎在思忖著什么。

偏廳時不時傳來含巧和蜜秋的說笑聲，杜熙月的眉間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

晚食后，蜜秋主動提出去送食盒，含巧進了耳房，端了小杌子坐在炕塌邊，和杜熙月說話。

她把和蜜秋的事一五一十講了一遍，最后附了一句：“姑娘，蜜秋姐姐果然和瑞香姐姐差別好大。”

“這些都是小事而已，以后在一起的時間還多。”杜熙月不想和含巧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道：“今兒你在廚房聽到什么消息沒有？”

“消息啊……”含巧若有所思地道，“沒什么新鮮的，就聽廚房的管事媽媽今天一個勁的抱怨嘮叨，好像說是周媽媽給的錢沒法做那么多事，又要她們下人貼錢，這里外里墊了不少銀子出去了。”

“沒說是為什么？”杜熙月眼睛亮了一下。

“好像說是二太太請二老爺到西院一起用膳，具體是什么沒說，我也不好打聽。媽臉不好看，下面小丫頭都不敢吭氣，我拿了食盒就回來了。”含巧說著，撇撇嘴。

二太太請二老爺回西院用膳……

王姨娘近來可好……

回頭我跟父親說一聲，讓你抽空多去華巷陪陪她……

杜熙月把這幾天二太太說得串起來想一遍，心里一緊，總覺得二太太“醉翁之意不在酒”……前世她要去看王姨娘時，二太太可沒殷勤，而且后來王姨娘對她態度也不冷不淡，二太太對她的態度也漸漸沒那么和善了……

她不知道今世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危機要來到自己面前……不過所謂“危機”，就是“危險”和“機會”并存，既然如此自己為什么不抓住這個機會，把王姨娘徹底套牢在自己身邊？

想到這，杜熙月嘴角微翹，想起另一件事：“上次我說宴請的事，擇個時間。”

含巧一愣，她原以為杜熙月已經打消這個念頭了：“姑娘打算什么時候？”

“就定在爹爹去西院的那天。”杜熙月字字句句說得清楚。

含巧一怔：“姑娘，這怕不妥，廚房的不敢把周媽媽怎樣，對榆萌苑可沒這么上心。西院那邊就算是個家常便飯，也從來不敢馬虎，何況老爺還要過去。”

言外之意，怕自己去了不夠分量，管事媽媽們不賣帳。

杜熙月擺了擺手，淡淡一笑：“怕什么，西院有周媽媽，我們這邊有蜜秋，這事我會讓蜜秋去辦。另外，到時我不過去了，免得我在丫頭們吃不開，你在桌上負責招待她們就好了。”

“也行。”含巧點了點頭，道。

“到時回來把你們說的告訴我就行了。”頓了頓，她像想到什么似的，說道：“尤其是花菱和漪漣，多注意下最近隆哥兒那邊有沒有什么事發生？越詳細越好。”

“是。”含巧應了聲，心里卻狐疑，二姑娘向來對三爺不聞不問的，怎么突然對他生了興趣……她張了張嘴，正想問個明白，就看見窗外蜜秋朝西廂房走來。

回來得真是時候……含巧悶嘆口氣，心里腹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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