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花開,蓮菂伴著家人坐在水榭上吃春餅,勵哥兒會挪步,奶媽拉著他跌跌撞撞在地上走。走累了不管是誰面前,跑回來吃上兩口再跑開。
水榭行風帶著花香,安老夫人精神還好,動作是緩慢得多,突然“當當”頓頓拐杖,對著蓮菂道:“親事。”蓮菂眼睛看著兒子,心里在想安公子。去年只回來一次,一身玄色行裝,突然出現在中秋月下,把人嚇了一跳。
“晚上寫信給公子,”蓮菂這樣答應安老夫人,安老夫人極為不滿,把拐杖又頓上幾下,頓得勵哥兒笑哈哈跑來對著看。安老夫人對勵哥兒露出慈祥的笑容,再對蓮菂道:“你去”蓮菂揉過耳朵,再對安老爺和安夫人看過來,安老太爺也說話了:“你去一趟。”
旁邊傳來微弱的“當當”聲,是勵哥兒手扶著拐杖、腳踢著拐杖在地上發出聲音,然后自己拍著小手笑得格格叫。“你自己去。”安老夫人還是言簡意駭,就是這么一句。
當天就收拾行李,安夫人來幫忙檢視,她的話就多得多:“沒有一天心里是放心的,這父子不在家里,逢年過節官員們也上門來看。他們奉承過,我夜里總是不安心。冕哥兒的親事,還是找個安心放心可靠好拿捏的,”聽到這里,蓮菂忍不住一笑,安夫人沒有看到,也沒有注意到自己說話,往下長篇大論地說著:“昨天周夫人來,對我說郡王要配的,不是郡主就是公主,我這個擔心呀,全是為了你。給你娶一個貴媳,你可怎么辦?”
蓮菂玩笑道:“讓她一天六請安。”安夫人嗔怪她:“說玩笑話容易,到時候你就笑不出來了。你去京里,要是有人提親事,你就說家里早早訂好了,憑他什么官場宮里,難道不認自家的老人。切記,切記,我就這些話,你可都要記住了。”這么一大堆話,蓮菂只能記住意思,她答應著,繼續看著人收拾自己的行李。
第二天就上船,匆匆往京里去告訴安公子,家里所有人同意的這句要緊話。船近京門的時候,蓮菂疑惑看左右泊下的船只:“今年京里有什么熱鬧?這些官船都急著進京。”長年留在家里的安三跟著她出來,道:“我問問去。”
走到船頭剛要說話,聽到身后有人高聲喊:“讓開讓開,這是云南布政使戚大人的官船。”安家的船頭上發出驚呼聲:“要撞上了,快停船。”安三急步過去,剛看到一艘氣派的大船過來,已經離著只有十幾米遠。
“嘭”地一聲巨響,安三搖晃幾下跌坐在甲板上,船艙里的蓮菂等人也從椅子上跌坐在地。蓮菂走出來看,安三和人正在爭論,對方是幾個腆胸凸肚的家人,氣勢洶洶拿著皮鞭指手劃腳:“誰讓你們不長眼睛,不早些讓開。”
蓮菂走過來,對方船上也走出來丫頭扶著的一個中年婦人,喝退家人倒也有禮:“這位夫人,不小心沖撞上,真是對不住。”安三嘀咕道:“哪里是不小心,分明是看到還不停船。”蓮菂走到船舷看過,這一撞之下,硬生生給他們撞出來一個泊船的地方。
中年婦人也覺得不好意思,邀請蓮菂道:“急著上京,走得急了。夫人請過船來坐坐,容我再致歉如何?”蓮菂過去和中年婦人坐下,船艙里還有一位小姐,生得十分美貌。中年婦人自稱戚夫人,聽說也是同進京,問過只是商人家里,神色就傲氣起來。
“我看到你們船也不小,還以為也是進京去的。今年京里選秀,我們家也是其中,這不,趕著送女兒進京呢。”戚夫人不無后悔,看到蓮菂服飾華麗,原以為也是進京的女眷,請她過船是為著打聽消息,不想是個商人家。
戚夫人象吞蒼蠅一樣的表情被蓮菂看在眼里,此時無聊,蓮菂坐著不走,笑容滿面地道:“府上小姐是準備送入宮中?”為著鐘離皇后,也得問個明白。
戚夫人傲然:“今年是為諸皇子選妃,太子殿下是皇后所出,在皇上膝下排行第三,上面還有兩位到了成親年紀的皇子,還有一位可以訂親事的慶寧郡王。”蓮菂打斷她:“郡王妃不如皇子妃?”戚夫人是想想也是的表情:“你不知道,慶寧郡王在皇上面前算是得寵,是皇上的義子。”蓮菂在肚子里糾正一下,是皇后的義子,我們先認識的是瓊枝姑娘。
這家小姐顏色十分,要當她婆婆,蓮菂覺得為以后孫子想,也還過得去,只是這位親家母,實在讓人難耐。蓮菂捉弄她:“聽說慶寧郡王另有父母,聽說他們家規矩,當媳婦的一天九請安。”戚夫人被嚇到:“你怎么知道的?你常常京里來往,居然有這樣規矩?”
外面有人回話:“江西一位江夫人,帶著小姐過船來見。”蓮菂依然不走,戚夫人也沒有趕她。迎進來江夫人,三個女人大戲拉開。
“論起來皇子們,當然是太子殿下為重,其次諸皇子也都是龍鳳,還有慶寧郡王,也是一表人才。”這是江夫人在賣弄:“我倒覺得慶寧郡王更好,嫁到他家里,是皇上指婚,這公婆理當待得好。”
蓮菂汗顏,我這個婆婆就不對,公主郡主來都要她六請安。唉,要是不幸選中你女兒,得一天十二次請安才行。這十二次怎么行,一個時辰一次還是半個時辰一次,蓮菂沒有來得及想。
當晚聽了不少的趣聞,皇子們的,慶寧郡王父母的,說得蓮菂抱愧,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外面傳得沸沸揚揚。還有冕哥兒,從小調皮搗蛋,到這些人嘴里,就成三歲能作詩,五歲能拉弓,皇上這才認他為義子。郡王的母親是夜睡下,細思兒子三歲時,還是天熱光著屁股到處跑的年紀。
自此一路行船,晚晚聽些秘聞。蓮菂不是官場上人,別人也不擔心她會說出去。這些消息本就是傳來傳去的,不然別人怎么知道。這一天到京外碼頭,遠遠看到士兵林立,碼頭上有接的人。
“這必是我們家老爺認識的人來接我們。”江夫人這樣說,戚夫人也這樣說,只有安少夫人早早認出來,是自己的長子和丈夫在碼頭上,旁邊還有一個人,是太子殿下。幾年不見,長高不少。
船進入碼頭之前,先有小船來維持秩序:“左船退后,右船也退后。安夫人的船請前行,太子殿下奉皇后之命前來迎接。”江夫人和戚夫人站在船頭上大驚失色下,蓮菂立于自己船頭上,對著兩位夫人嫣然含笑,要不是隔著遠,真想說一句:“不才就是郡王的生母,”再來一句:“見笑,見笑。”
城門口別過太子殿下,先回家去換衣服進宮。丫頭們打開衣包,放下水盆,安公子先進來:“你們先出去。”丫頭們識趣,把門也帶上。夫妻對視,緊緊抱在一起。安公子把蓮菂抱一抱:“我上次回家去,你竟然沒有再生孩子。”蓮菂在他下巴上輕咬一口:“你老了,你又老了。”然后笑盈盈:“我真喜歡。”
安冕過一會兒在外面喊:“母親,還要進宮呢。”房中的夫妻兩人才一笑分開,梳洗過一同進宮去。安公子在馬車里聽過家人的要緊話,也是點頭:“這事情我也懸在心上,皇上要為冕兒指婚,”他說出來幾個名字,蓮菂瞪大眼睛:“什么族?”聽也沒有聽說過的少數民族。
“我不能進去常見皇后娘娘,你來了正好,對娘娘好好說一說,這親事不能是異邦人。”安公子接受不了,一個皮膚白眼珠子藍的姑娘做自己媳婦,再生個孫子下來,那是什么樣子。
安冕騎在馬上,又沉穩許多。馬車里有細碎聲音傳出來,安冕一笑,父親和母親有許多的話要說。安冕只在想,太子對我說,這一次來京的女眷們,有幾個是家世獨特需要籠絡的人家,安冕微微皺眉,太子殿下娶不了許多,可這個忙我不想幫。安冕只想按著自己心意娶上一個。
把父母親送進皇后宮中,安冕先出來在宮中亂晃著等家人。“冕哥兒,又來兩位女眷,晚上母后宮宴,咱們先偷看一回。”這是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安冕瞇著眼睛倚坐在紫藤架下:“看來看去一個鼻子兩只眼睛,有沒有新鮮的。”
“要新鮮的,那你去看曇華公主,她昨天又罵你,說你又失約。”五皇子說過,安冕嚇一跳:“我還是看一個鼻子兩只眼睛的正常人吧,公子殿下說起話,象是生了好幾張利口,耳朵象有五、六只,不然我背后說什么,她怎么會知道。”
正說著,看到衣衫一閃,安冕拔腿就跑:“象是來了。”跑過一道宮門停下來,安冕呼口長氣:“就是腳,曇華公主都多長好幾只。”身后傳來一聲冷哼,安冕急急跳轉身,庸王之妹曇華面凝寒霜立于身后:“多長腳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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