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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農與商-第九十六章,瓊枝(二)
更新時間:2012-08-07  作者: 一個木頭   本書關鍵詞: 古代言情 | 一個木頭 | 士農與商 
正文如下:
第九十六章,瓊枝(二)

在家里縮頭避事情的安公子,遇上半夜急打門。左大人從京里給他送來鐘離大人的女眷。在這一點兒上,安公子是慷然要相助的才是。

他舊年里結社論時政,也是左大人在京里幫他開脫良多。再說心里打定主意避禍的安公子,其實也是一腔熱血,只是為人太過冷靜。有如他平時心里憋悶到行的時候,自我解嘲地會吟誦屈原最愛說的話:“眾人皆醉我獨醒。”

在安公子心里,時時等待時機,時時想要出頭。一個不大不小的城市里出現這么一個心里有數的人物,也算是安家三代商賈里的一個獨特分子。

聽過鐘離大人的慘死,安公子熱血在心中沸騰,可這并不妨礙他冷靜謹慎的思索。房中安權是肅然站著,安三是在心里揣摩著公子心思,只有左植在擔心,只是不好催促,其實每等一時,是心急如焚。

“安權,你陪著左兄弟去接鐘離大人的家眷,”諍臣慘死于朝堂上,是個有氣節的文人都要拍案而起。安公子沒有拍案而起,他流下幾滴傷心淚,再想好一個主意。

左植聽過安公子的話,才重新拜倒在地:“多謝公子安置。”安公子走過來,親手扶起左植:“你放心,左大人是我恩師,鐘離大人是左大人的親戚,又是為著鋤奸而死,袖手旁觀者怎能再立于這世上”

安公子對著左植眼中的感激,這就不再遲疑,再對安三道:“墳山上清靜,鐘離夫人和鐘離姑娘先安置在墳山上的屋子里住著。鐘離大人剛身亡沒有多久,權臣對于鐘離大人的家眷又迫害甚急,等到風聲松下來,我再與老師商議妥善安置的事情。”

“是,”安三也答應下來。左植這就算是完成左大人交待的差使,對著安公子再拜道:“我陪公子貴介去迎鐘離夫人一行,接到以后我就返京,公子還有什么話要對我家大人說的,小人今天就拜領。”

安公子腳下緩步在房中走上幾步,然后道:“只有一句要緊的話,請恩師大人,事事小心。”左植心中雪亮,這人太過謹慎,他不會一句話也沒有,想來是另派人往京中才是。

不管謹慎不謹慎,至少他答應安置鐘離夫人一行。左植只是一個家人,他來以前曾經對安公子很是懷疑。田公公日見勢大,有如風吹殘葉一般殘害異已,不少人一聽到田公公的名字就要彎腰屈膝,左植是擔心一個年青的文人,未必有這硬骨。

現在左植可以放心,他對安公子躬身一揖:“公子無話,小人告退。”安權陪著左植出去,安三還留在房中,對著心事重重的安公子道:“公子,這事情只怕不妥……”

一旦讓人知道罪官家人在安家,對安家來說,也未必能抵抗得住。明白安三意思的安公子舉起手來,讓他不要說話。又負手苦思一會兒,才露出笑容來。

“有了,我母親有遠房親戚嫁在呂梁,舊年里還有信來過一封,后來道兒不好走,再也沒有信來。”安公子這樣一提,安三也想了起來,公子這主意勉強也還說得過去……

家里人多嘴雜,突然多了三個人出來,要是有人查,免不了會讓人知道。安家的親戚都在這里,突兀地說成親戚,也要有人信服才是。

安三還是再挑一下漏洞:“信在咱們手里,讓她們裝成呂梁過來的也行,就是怕有人認識鐘離夫人和鐘離姑娘,這就不好辦了。”

“這倒未必,鐘離夫人讓她們先在墳山上住幾天,為她們找到安妥的地方面,讓他們;要是有人看到,就說是親戚女眷。女眷們哪有拋頭露面出來亮相的,”安公子說到這里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來蓮菂,這就一笑,心思轉到蓮菂身上,和別人家的姑娘相比,菂姐兒一定是個野丫頭。

院外傳來四更的鼓聲響,長夜漫漫有一半時光消融在這事情中。安公子聽到鼓打四更,對著安三安撫道:“我知道你辛苦,眼下還有一件事情還要你去一趟。”

“公子請吩咐就是。”安三年紀比安公子為大,卻是在安公子小的時候就跟著他,對這位公子的心性可以明白幾分。又死一位大人,公子一定有話要轉告左大人。

果然安公子回到書案后,執起羊毫躊躇過,落筆飛快修書一封。眼下權臣當道,避禍是為上策。明哲保身,為后來機遇保存自己。

心中這樣想的安公子把信寫好,自己親手封起來交給安三,小心叮囑他:“切記,這信交出去,要親手送到左大人手里。”

等安三出去,安公子眺對明月迢迢,突然有飲泣的心,明月姣潔,照在人間這萬戶聲中,多少是悲聲,多少才是歡喜聲,只有這月兒自己才知道罷了。

剛對月傷感兩句,聽身后腳步聲響,上夜的丫頭們看到安三出去,重新隨著良月進來。良月在后面輕聲道:“請公子安歇了吧。”

一腦門子事情的安公子還不能帶出來有心事的樣子,在丫頭們服侍下重新睡下來。靜臥于床的他還在想著這事情。救人要救徹底,我這里也不是久呆之地,安公子把腦門想得滾燙,把她們送到哪里去最為妥當呢。

一夜沒有好生睡的安公子,直到天光微明,才打了一個盹。丫頭們知道他昨夜里勞神,都不敢驚動他。

因秋風起來,安公子說院子里菊花少梅花也少,良月在院子里看著人多種花草,院門口藍橋伸伸頭,再走過來陪笑:“姑娘讓我來看看,公子可起來了?”

安公子讓蓮菂明兒不要來,后兒也不要來,公子我不想看到她,蓮菂就此記在心里。張三娘纏著她來為兒子求情,蓮菂讓藍橋先來看看公子起來沒有,其實就是傳個話,看看公子會不會再說不要來。

“睡著呢,”良月趕快擺手小聲說一句,就聽房里是安公子一聲清咳:“人來。”四、五個丫頭一擁而進,藍橋也站在外間晃了一下。

看到的安公子問出來:“誰在外面?”看到是藍橋進來回話:“姑娘讓我來看看,公子起床沒有?”

面上還有睡意的安公子是忘不了昨天蓮菂對著自己上火,張著手站著讓丫頭們系腰帶的他淡淡地道:“她不是頭疼,讓她歇著吧,不要東跑西跑。”

藍橋應聲出來,并不是回房中去,而是往二門上來。二門上,蓮菂在送留弟上學。穿著繡花衣服的留弟正在鬧別扭:“我不要同姑娘們坐在一起,她們只會說花兒好草兒綠。”

“你幾時天天只說花兒好草兒綠,我才開心呢。”蓮菂撫著留弟頭上的如意紋簪子,好好地哄著她:“別再搖頭晃腦的了,再搖這簪子就掉了。”

見留弟還是噘著嘴,蓮菂雖然是不愿意嚇她,也裝著不高興:“不然就別上學,女孩子同少爺們坐在一起可怎么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留弟這才骨嘟著嘴沒話說。一旁站著張三娘和張明堂,她怕蓮菂只是溥衍自己,一大早就趕過來跟著蓮菂。看到留弟不高興,張三娘趕快討好:“姑娘這樣穿,好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留弟高興起來:“是嗎?”。往張明堂臉上看看,他咬著手指頭瞪著自己看,留弟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看什么看”

“你就少說一句,”蓮菂突然想起來沒教訓她,昨天看到留弟手紅腫,就心疼她去了。此時想起來的蓮菂道:“誰讓你先動手的,是誰這樣教的你?”蓮菂心里明白不是我,我只教她后發制人,不要留把柄給人。

留弟晃一晃滿是花翠的小腦袋:“梁五哥教的,梁五哥走的時候,對我說,有人欺負,躲不過去的時候,就先下手。”

當著張三娘的面聽到這種話,蓮菂尷尬的不行。抱著書和筆墨紙硯的小楓插話道:“時候不早了,小姑娘上學去吧。”這才把正在得意的留弟拉走。

蓮菂對著張三娘訕笑一下:“我們留弟也淘氣。”張三娘這一會兒哪里敢得罪她。張明堂在安公子的家學里上學,茶水和中午一頓飯都有,也不出請先生的錢。

來上學的少爺們姑娘們,家里愿意出錢的,就出一部分;不愿意出錢的,年節下送些東西給安老夫人安公子也就行了。

目前看到讀書好的人不好,所以出錢的人幾乎是沒有,只有七太太姑太太這些在安家生意上的人,送些云片糕蜜棗子之類的東西過來,就算是還上這個情。

有這些好處在,張明堂被攆走不能來上學,當然張三娘要拼命地巴結想著還回來上學。“姑娘幫幫忙,神佛也知道姑娘做的善事。以后保佑姑娘生個大胖小子,”安家的這些親戚粗鄙得修身養性為主地安公子都受不了,何況是蓮菂。

認命的蓮菂丟個耳朵給她,而且覺得自己昨天夜里還后悔不應該答應在她是錯的。張三娘這種煩性兒,蓮菂覺得不是她對手。

“你明堂兄弟要不在學里拘著他,成天價外面野著跑打架生事兒,我心里這個苦呀。”張三娘繼續不閑著。蓮菂用眼角掃一眼張明堂,長得猴精相,我哪有這種兄弟,就是安公子,從來體態安詳,也沒有這種兄弟。

在張三娘口沫紛飛的聲音中,藍橋悄聲把安公子的話告訴蓮菂,再小聲地道:“公子讓回去歇著,再去要碰釘子。”

蓮菂笑瞇瞇,當然要去碰釘子,不給我釘子碰,我今天心里都難過。另一只眼角再看看張三娘,你生出來這樣一個猢猻兒子,當著面罵我。怎么著也得讓他在家里停上十天半個月的,以示懲戒后再來上學。

被張三娘煩到不行的蓮菂,一時頭疼受纏不過答應張三娘,再想起來安公子其實心中很藏事情,而且不是糊涂蛋。他不讓我去,我偏要去。蓮菂姑娘心中樂陶陶,準備聽安公子教訓一頓禮儀尊重的大道理,讓安公子說不好。這就可以趁心如意回房去。

一行人來到安公子院門外,丫頭留香先哎喲一聲:“說您不舒服,可不能強撐著。”蓮菂姑娘手揉著額角,又氣息無力了:“我一定要來才行。”藍橋識趣地送上自己的小肩頭,蓮菂手扶著這小肩頭,在秋風中是顰眉弱不勝風之態,慢慢往房中去。

就門口送留弟這一會兒,安公子房中多出來七、八個家人。他手里捧著自己的藥,溫涼并不燙手。因想著再涼些,正徐徐吹著對著蓮菂皺眉頭,眼睛里面都是嗔怪:“病了就養著,說了讓你別來,你亂跑什么”

張三娘進前來跪下來:“宋姑娘大人大量,她不生我們的氣了,求公子高抬貴手,還讓我兒子再到學里念書吧。”

“是啊,還讓他去念書吧,不就是一句話。”對著安公子更皺眉頭,苦著臉的蓮菂其實心花怒放:“小不看大,”她胡扯了一句,張三娘也跟著道:“是啊是啊,長大就老成了。”

安公子忍住笑,生怕自己把手里的藥汁子從藥碗里吹出來。把藥一飲而盡以后,安公子還是皺眉想著。

房中只有張三娘一個人的聲音,蓮菂心里撲騰兩下,希望安公子說:“不行,這樣的人以后還了得,在家里好好管教再來吧。”他是什么語氣,蓮菂都為他設想好了。

“姑娘,你幫著說句話兒啊,”張三娘又提醒一下蓮菂。蓮菂才又道:“是啊是啊,讓他來上學吧。”

房里的家人們都屏氣凝神,他們是知道昨天學里的事情,到下午就消息家里飛遍。此時正是驗證宋姑娘在公子面前說話管不管用的機會,大家都等著。

“去吧,”安公子好一會兒才說出來,還是皺著眉頭:“我這幾天事情多,你少來吧。”房中家人一起松口氣,張三娘和張明堂過來給安公子叩頭,只有蓮菂傻了一下,再回神對著安公子看去,從他黑眸中捕捉到一絲狡猾的笑意,一閃就過去了。

這事情最后變得蓮菂姑娘不滿意,回到房里她歪在榻上才明白過來。老狐貍,不,小狐貍,年青的不大不小的狐貍。安公子無處不在營造我對你多好,蓮菂姑娘又白送了一個場景給他。

要是喜歡安公子的人,得到他這樣的對待,一定很開心。蓮菂無聊地想著,為什么我不喜歡他。覺得自己處處被人算計,不恨他已經客氣,哪里還有喜歡。莫明其妙,居然慢慢不恨他。無聊的蓮菂正在榻上對著手指頭發呆,心里還是不喜歡他。

房外傳來笑容滿面的說話聲:“藍橋,宋姑娘這會子有空沒有,我有句要緊的話兒要來對她說。”

藍橋進來傳話:“管事的費媽媽來了,”……一個

見了家里六個管事的家人,到下午的時候,又見了六個。留弟下午不上學,坐在房里和小楓學針指,小臉兒上是笑得千朵萬朵花兒開,受人奉承受人討好,大人都覺得好,何況是小孩子。

天氣驟然冷上幾天,陰沉得象是冬天里。四五天以后,日頭才重新爬出云端,院子里又是秋日暖陽。

安公子對外宣稱自己好多了,每天正大光明地起來半天。蓮菂姑娘病了,每天說頭疼,一大碗藥一大碗藥的往下喝,在房里從不出來。

“公子,安權來了。”丫頭們回過一聲,安權走進來:“公子吩咐我辦的差使,已經安排妥當。”對著幾上白玉雙耳瓶中大枝菊看著的安公子漫不經心:“套車,我去看看。”

良月送上夾袍子,安公子一面更衣,一面叮囑道:“晚飯我未必回來,宋姑娘那里你再去看看。”

良月答應下來,看著公子出去。在心里又別扭一下,宋姑娘病了這些天,她的人是不見,名字不時要聽到一句。公子越來越糊涂,走失的兩個家人劉海和錢二根,大半年后才回來重新要收留,公子先說不同意,他們去求了宋姑娘,這就也留下來。

公子真是糊涂了,良月不認字,只聽過戲里公子為情抱病的事情,不想我們公子就切身來了上次。

出門的安公子也在想蓮菂,在我面前說一句是一句,家下人等都去求她,擋不住這些人去,就天天裝頭疼不見人。安公子想起來就好笑,天天和蓮菂象逗樂子一樣的玩,雖然是悶在家里,也不覺得煩悶。

坐上馬車出城去,官道上一路行走并沒有遇到什么人。安公子把鐘離夫人等人安排在墳山上,寂靜少人算是安全的地方。

墳山上的人都是交待過,說是安公子的遠路親戚,路上染病怕過給別人,先要這里休養。這一門親戚以前有信來過,墳山上的人不多,也都深信不疑。

一排屋子在山腳下,安公子馬車停在這里。走下車的安公子看到并沒有人出來迎接,也點點頭滿意,少出來最好。

推開屋門走進去,屋里人才泣然拜倒:“未亡人多謝公子收留,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屋里一個白衣縞素的四十多歲婦人,眼睛紅腫面有淚痕,可見路上就沒有少哭;在她肩下依著一個少女,雙十年華,頭上一朵白花,卻是總瞪著眼睛,怒氣難伸的樣子。這就是鐘離夫人和鐘離姑娘瓊枝。

丫頭惠兒同鐘離瓊枝差不多大,也是哭腫的眼睛,對著安公子拜謝。安公子扶起鐘離夫人,嘆道:“鐘離大人諍諍烈骨,不畏權奸,是我輩的楷模。”

提起來亡夫,鐘離夫人又哭起來,瓊枝姑娘一看卻是烈性。安公子要是見過鐘離大人,就能看出來父女二人很是相似。

“母親不必哭了,哭有何用唯今之計,只有痛懲權奸,為父親報仇,方能出我心頭之恨。”瓊枝這樣勸父親。

虎父也有烈女,安公子心里這樣贊嘆,再想的就是,要叮囑人看緊了她,這位姑娘一看就不是客氣人。安公子自己都能縮頭,又勸左大人避禍,他心心念念只想著祖父母養育之恩,父親常年外面奔波是為生意,母親承孝于祖母,膝下只有自己一個兒子。

“姑娘是個女孩子家,鐘離大人的冤枉,朝中正義官員們不會袖手。姑娘路上辛苦,奉著夫人來到此地,還是好好休養最好。”安公子壓下心中的怒火,他要是也跟著說報仇應該,估計瓊枝姑娘更要一跳多高。

惠兒也勸著:“姑娘一切以夫人為重才是。”瓊枝這才沒有話說,看看母親仍是傷心,自出京后沒有一天不在傷心,沒有一滴眼淚的瓊枝走過去勸母親:“我們到了這里,有公子照顧,安全上可以放心,母親不要再哭了。”

“可憐你父親的骸骨,”鐘離夫人拉著女兒的手哭道:“他尸骨都沒有收回來,現在不知道在哪里?”痛苦的鐘離夫人這幾句話,讓安公子也慘然。

安公子從不拍案而起,他只是溫和地答應一下:“家里還有幾個下人,讓他們去京中麻煩左大人打探,我盡力而為,把鐘離大人的骸骨收回來。”

鐘離夫人站起來再次拜倒:“恩人,公子要是能收回亡夫的骸骨,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再推著女兒也拜:“快些拜謝。”

瓊枝聽母親的話拜過安公子,起來后對著他細細地打量,這個人也是年青人,只比自己大上幾歲。如果不是左大人一直相勸,說這里最安全,瓊枝是要奉著母親隱姓逃往別處。

路上遇到安公子接的人,事事都小心穩當,再到這里看看一片山林,是一個好的棲身之地。此時聽到安公子夸口為父親收骸骨,瓊枝看向安公子的眼中,是有幾分懷疑。他知不知道父親是杖斃殿堂之上,母女是聽到人報信,早逃了一步才逃出來。這骸骨不是這么容易收的吧?不少字

垂淚的鐘離夫人身處逃亡之中,對身邊的人早就打量在心中,看著安公子不急不躁地說話,既不激昂,也不是浮夸之人。

“公子擔下干系,收留我們在此,這里幽靜少有人來,未亡人當緊閉門戶,不會給公子添任何麻煩。”鐘離夫人對著安公子也先保證出來,在鐘離夫人身后,還有一道追剿罪官家眷的刑部法令,安公子也是知道。

文弱的安公子不是小膽子人,聽過鐘離夫人這句話就一笑:“夫人不必多慮,所謂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在我這里,不會讓夫人和鐘離姑娘做離世之人。”

說到這里,安公子對著惠兒看一眼,惠兒知趣這就走開。鐘離夫人知道遇上一個謹慎人,帶淚道:“惠兒是我家里小婢,自幼收養在家,滿府里家人散盡,只有她無處可去,這才帶在身邊。”

安公子聽過,再對鐘離夫人說自己的主意:“這里住上三年五載也不妨事,只是太冷清。我母親親戚家住呂梁,夫人可化離為林氏,托言路上染病在這里休養。等過了年,我就接夫人和鐘離姑娘城里去住,有什么消息也可以盡早得知。只是不知道夫人在京中,認識夫人和姑娘的人多不多?”

這位左大人極為器重的年青人安排的這樣穩當,鐘離夫人只能道:“我本婦人,能逃出生天,也是諸位大人一路相助,既到了這里,一切聽公子安排。我常日在家,和瓊枝從來不出門戶有。”

山林中住著雖然好,鐘離夫人還有女兒。瓊枝姑娘二八年華,是訂親許人要成親的年紀。為著女兒,鐘離夫人也是愿意往熱鬧場中去的。

安公子這就放心,見的人越少越好,就不會有人認出來。從墳山上的家廟上回來,已經是傍晚,趕著關城門的點兒進了城,回到家里,是過了掌燈的時候。

秋風迷離吹得人衣衫飄動,安公子在二門以內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蓮菂披一件蓮青色斗紋袍子,站在養鳥雀的小天井內似在等自己,又似在看人給鳥雀籠子外下黑布。

“你在這里做什么?”安公子滿腹心事,還是微笑走過來。蓮菂走在他身邊,一同往里面去,慢慢說一句:“等你。”

安公子明亮的眼眸往她面上看看,微笑道:“我聽錯了沒有?”蓮菂面上又是別扭勁兒:“沒有聽錯,我在等你。”

“又覺得你受了委屈,還是給了別人委屈受?”安公子想來想去不過就是這兩樣,除了這個還能有什么。

站住腳步不走的蓮菂嗯一聲,安公子失笑:“我竟然是神算。”取笑的話剛出口,蓮菂溜圓眼睛瞪著他,看著面色如梨花一樣,風致秀氣娟然。

“這里風大,到房里說吧,”安公子含笑給她緊一緊袍子,這親昵讓蓮菂往后退一步,才不情愿地道:“我求公子,我再為別人求情的時候,不必答應。”

安公子一聽就要樂:“為什么?”蓮菂姑娘往一邊兒扭扭面龐,低聲道:“你知道。”安公子忍無可忍地要笑話她:“你不為別人求情不就行了,是你攬這么多的事情在身上。”

“我怎么能不為別人求情?”蓮菂被說破心事,心里不喜歡,再動一動身子道:“她們來求我,我怎么能不幫忙說話。”

安公子笑哼一聲:“裝頭疼也躲不過去,你就來欺負我了。”蓮菂忍俊不禁要笑嘻嘻:“我再幫人求情,你只管訓我好了,要打人是不是,這只手給你打,不過少打幾下,打上三下就成了。”

蓮菂從衣服內把自己手掌伸一只出來給安公子看,讓他記住:“是左手不是右手,右手還要吃飯呢。”

“我知道了,”安公子在她手上輕輕拍一下:“回去吧,我這幾天事情真的多。”想想又交待道:“天冷少出來逛,家里最近客人多,讓人看到多不好。”

走開兩步的蓮菂回頭來“唔”一聲,再問道:“讓誰看到不好?”安公子回答道:“讓除了我以外的人看到都不好。”

“那就慘了,以前看過的人還真不少。”蓮菂再走開兩步,又回頭道:“留弟說你給她留的點心很好吃,夸你呢。”

得到夸獎的安公子覺得衣衫風中飄飄,人也風中飄飄,這就往房中去。書案上擺著幾封書信,只看字跡就知道是小周公子及幾位同窗寫來。想想蓮菂剛才問誰看到不好,當然是這些人看到不好。

這些同窗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可以說是通家之好。來到都是內宅里直來直往,以前不覺得有什么。菂姐兒一住進來,安公子是覺得不方便的地方很多。就是現在不方便攆他們不進二門。

拆開信看過以后,安公子又要皺眉頭,小周公子和別人的信中都是說一件事情:“……兩位主考均為田公公之人,領吏部主事一職的桑大人在秋闈結束后,會在本省一一巡查民情,請永年兄代為準備迎接。”

皺眉頭的安公子第一個先想起來是不是為鐘離夫人而來,再想想是為自己而來,然后覺得自己實在自驚自怪,鬼還沒到,先亂陣腳。

說什么代為準備,就是銀子先準備好。雖就打算好破財消災的安公子已經備下金杯玉帶等各色禮物,看過信后他倒也不著急。這銀子大家一起分攤,都是拿出來的。

安公子說不要在家里亂跑,蓮菂還以為他又是一次壓迫制度,就沒有放在心上。安公子病漸好,事情漸多,進來管事的和幾個心腹人,就是丫頭們也避出房外,更是不要蓮菂在身邊。

悠閑自在的蓮菂姑娘每天的事情就是頂著北風往安老夫人房中去一趟,安夫人房中去一趟,如果沒有挨罵,這就滿園子亂逛,如果挨罵了,這就裝洗心革面,回去幫著畫角和藍橋理理繡花錢,過一時再出來逛。

小周公子回來以后,第一個要拜的人就是安公子,告訴他省城里多少好玩好聽的事情,再告訴他今科的若干笑話。

安公子這新修的宅子雖然比原來小,卻更精致。小周公子每一回來,都要慢慢走一走。正行到露臺下面看一棵結滿累累果實的桔子樹,這樹栽種的時候就掛上果,是從山里移出來。

小周公子那時還笑著說:“這樹活不得,”如今來看,一樹的紅果子,紅通通的看著喜慶。正仰著脖子看過要走,見到一只白晰的手掌從高高的露臺上面伸出來,隨著手掌再出露臺的是一只翠袖,這只手掌吃力地往前伸,抓住一只桔子就揪下來。

隨著一聲“姑娘,你小心摔著,”這手掌縮回去又伸出來,幾下一揪,揪得樹跟著亂晃,葉上灰塵落下來。小周公子哎呀一聲,迷了眼睛。

他素來在女色上無行,以為是安公子的哪一個丫頭,迷了一只眼睛,還睜著另一只眼睛往露臺上看看是誰?一面嘴里喊出來:“看我告訴你們公子去。”

露臺上探頭出來一張略帶驚慌的面龐,小周公子一看,先酥倒半邊,卻是秀麗端正的一張面龐。這是哪個丫頭?心里正尋思的小周公子,聽到上面又是一句小婢低聲:“咱們回去吧,公子知道,怪我服侍不好。”

小周公子恍然大悟,這就是永年兄的那位寵姬,滿城風雨里把她容貌夸得象天仙一樣,今天一見,雖然不是天仙,永年兄一直眷顧,也是極有道理。

往安公子房中去的小周公子揉著自己眼睛,回頭再看那露臺,花磚砌就雅且高,這位蓮姑娘就爬這個為樂,真真是個淘氣人。

進到安公子房中,小周公子先取笑道:“你的妙人兒,我看了一個飽。”安公子板起臉:“你這狗才,你哪里能看到?”

“在露臺上爬那么高,摘你那樹果子,”小周公子只是好笑:“既然要收到房里,爬高弄低的象什么樣子。”安公子心想,爬高弄低的也罷了,只要別想著走就行了。

小周公子擺出要與安公子好好說說蓮菂的架勢,安公子只推過一個禮單來:“廢話不要說,讓我準備,我備下來這個。”

禮單上是送桑大人的禮,玉杯二對,金杯二對,銀壺二執,金珠頭面全副是送桑大人的,另外還有一個禮單,是送請桑大人請田公公的。

安公子不得不備下送田公公的禮,這是信中一起讓他代辦的。名字也是大家一起附在后面。小周公子放下來道:“你辦事情,我從來滿意,我看過了,再來說說你那位妙人兒吧。”

“咄再說我就惱了,我與你不一樣。”安公子是正色嚴肅要生氣的樣子,小周公子有些無趣:“剛回來就來看你,我知道你是認真的,不過開個玩笑罷了。”

安公子這才微有笑意:“桑大人的喜好是什么,昨天呂老爺和莫老爺幾位伯父都來問我,應該如何準備,就是劉知縣也讓人傳個信給我,我正等著你們回來對我說說,好備辦接他的事情。”

先是住在哪里?小周公子道:“只怕他要住你家,他對我們提過你家新蓋的宅子,說看過你文章是個雅人,應該也有雅園才是。”

安公子皺眉:“要是以前也罷了,宋姑娘在,住進外人來象什么樣子?”小周公子低聲道:“我正要告訴你,這個人很是好色,在省城監考的時候,四處讓人給他找女人。”

掩鼻的安公子覺得骯臟地不行:“劉知縣應該請他住縣衙才對,不然就住在臨水的呂家莊子里去,可以冰面垂釣,也可以冰上臥雪。”安公子出言就要諷刺他一下。

“吃倒好辦,我們幾家的廚子都可以輪流供奉,送的東西不合適,再加些應該大家都情愿。”小周公子也是犯難在住上:“我剛到家,我父親就問這件事,也不想讓他住到我們家去。以后他們倒了臺,我們白跟著犯為難。”

“大人下來視查,應該住到縣衙去。”安公子力主桑大人住到縣衙去,小周公子想想也對,縣衙雖然不如各家宅子,卻是氣派。

正事兒說完,小周公子和安公子商議自己的心事:“我回來的路上,又看到翠翠,不想她做小生意,把人做的更水靈。”想想官道上那一件紅衣服綠裙子,紅配綠裹著白生生的人兒,是小周公子的最愛。

“你重新收了她也行,”安公子看他一臉饞涎,出這樣一個主意。小周公子神思飄飄地搖頭:“這怎么行?她以前是個清白的農家姑娘,收了她也還罷了,如今人前到處去,收了她我臉面往哪里擺。”

安公子想想,這個始作俑者就在我們家里,把一個清白姑娘逼到人前露臉,還覺得自己得意的蓮菂只怕想也想不到這一層。

小周公子談論過正事,談論過私事,這就出門回去。看天外雪要飄的樣子,行過露臺下,想起來剛才的情景,再想想永年兄這樣在乎,真是沒有必要,又不是朋友妻,多看兩眼又如何?

這是快近中午的時候,在二門上,小周公子如愿以償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人。蓮菂接留弟放學,她身上一件大紅色錦衣,低頭在給留弟抹臉上的胭脂印子:“這又是誰弄的,當男孩子你要打架,當女孩子,看著你象吃人嘴上胭脂的人。回回弄到自己一臉都是。”

“豆蔻說她的胭脂好,讓我們都試試。”留弟先看到的小周公子,見他目不轉睛盯著自己,又是一個陌生人。留弟不害怕的都是熟人,這個陌生人眼睛炯炯看過來,留弟小聲對蓮菂道:“姐,看那個人眼珠子定著不動。”

蓮菂回過頭來,便宜小周公子又看了一次。小周公子整整身上衣衫,原本想上來招呼一聲:“小嫂子,”等他整過衣衫,再看兩個姑娘和兩個丫頭,已經從小徑上搖曳而去。走的是夠快。

走開幾步的蓮菂問小楓和藍橋:“這個人是誰?”一看就是輕浮相。藍橋掩口笑:“小周公子。”蓮菂從面容到眼神都是鄙視,原來是他。再想想剛才匆匆一面,是個錦繡佳公子,再加上甜言蜜語,也不能怪翠翠會上當。

回到房里,蓮菂明白安公子說不要給人看是指什么,就問藍橋:“公子的朋友經常來家里?”藍橋理所當然地點頭:“都是通家之好,呂公子,莫公子等人,都是常來常往。”

小楓給留弟送上吃的來,也勸蓮菂:“以后少出去的好,我們家里的二門里,人人可以來得。”蓮菂悶悶不樂:“讓我陪著你們在房里做針線,我最多只能坐一個鐘點兒,不出去逛逛,悶得難過。”

再看給留弟的是一盤子新式樣點心,留弟正吃得香甜。蓮菂笑著給留弟擦擦身上的點心渣子,生生的被安公子這些小意兒收買過去。放學的時候總是給留弟有好吃好喝的送過來,象留弟這樣大的孩子她又懂什么。

“哎呀,姑娘,我找到了,”藍橋突然低頭,把房里人嚇了一跳。小楓回過魂來,笑罵道:“你找到什么,在這里嚇人。”

藍橋從地上很不容易地舉起半截子針給大家看,蓮菂和小楓一起笑:“虧你能找得到。”細細的半截兒繡花針,掉在擦得干凈的地上有如水滴入大海一樣難看到。

“它閃了一下,我就看到。”藍橋松一口氣:“姑娘手勁兒也太大,這針捏在手里,這就弄斷了掉下來。”

小楓掩口笑,蓮菂裝作聽不到,做針線活不是我的那杯茶。有心幫忙穿個線,針拿在手里用力一拗,再看只剩半截,這繡花針也細點兒倒是真的。

“別對老夫人說,”蓮菂只擔心老夫人知道,安夫人多見兩次,發現她極溫婉的性子,是典型賢惠婦人,話不多也不常責備人。蓮菂覺得自己應該榮幸,安夫人對著自己苛責幾次,應該是自己觸到安夫人的痛腳。

小楓眨一眨眼睛,象是在說我明白。藍橋還小,卻還有話要勸:“長日無事,又不能出去逛,不如學學針線活的好。”姑娘們不會掂針的,以藍橋虛度十二春的年紀,有生第一次見到。

“我幫你們燒熨鐵,打漿子吧。”蓮菂說過,對吃吃笑的留弟道:“你要學針線,留弟比姐姐強。”留弟把最后一塊點心吃完:“以后姐姐家的衣服,我幫你做。”

房里正在歡笑,外面走進來留香,身后還跟著一個婆子手里捧著泥金黑漆的果盤。果盤上面是通紅的桔子。留香笑道:“公子說園子里果子熟了,讓人摘下來。這是往這里送的,不中吃擺著看也是好的。”

蓮菂一本正經:“回去替我說謝謝。”藍橋手握著嘴,笑不可仰,這以后就不會再去登露臺了吧?不少字

隔了幾天,蓮菂見到安公子問他:“二門里來往的人太雜。”接送留弟又遇到一次呂公子,那呂公子也是對著自己嘻嘻笑,看著一樣不穩重。

安公子是往外面去,身上是一件深色的衣袍,頭上戴著貂皮帽子和暖耳,在太湖石旁邊遇到蓮菂。安公子不悅:“最近家里人雜亂,你少出來。”然后就是不高興的走了。

蓮菂愣了一下,看那背影匆匆,不知道他哪里去。悶悶的蓮菂一直到下午才知道。管事的費媽媽時常進來和蓮菂說話,今天又神神秘秘地跑來了。

“這城里來了欽差,劉知縣也去接,公子也去接,有頭臉的人去了。”費媽媽這樣說過,蓮菂眼前又浮現出安公子不悅的面容,看起來來欽差象是他不樂意。

幫著藍橋畫花樣子的蓮菂隨口問道:“為什么事情來欽差?”費媽媽也不知道,她想了一個理由出來:“不管是什么事情,公子才名在外,公子都要去接才行。劉知縣在這城里讀書人中間,最器重的就是我們家公子。”

“劉知縣家有幾個女兒?”蓮菂是隨意一猜,剛來時丫頭們和親戚們對著自己怒目,要么是她們自己有心事,要么就是親戚們家里有待嫁的女兒。

果然一語就中的,費媽媽心里暗暗想著宋姑娘警惕性真高,趕快回答道:“有一個女兒,明年就十六歲,一直待字閨中沒有許人。劉知縣以前就說過話,要給自己女兒挑一個樣樣滿意的。”

伏在鼓腿彭牙紅漆小桌子上的蓮菂,對著手中花樣子綻開笑臉,眼前浮現出安公子從來不慌不忙的溫和面容,這個人最合適做知縣的

,或許安公子會嫌棄縣官岳父官職小。他花錢設家學,意思不言而喻,此人志向遠大,要族中子弟們以后官員多多。

一個婆子進來喊走小楓:“田莊子上送過年的東西來,在管事的那里分呢,現在人手不足,讓你得閑空兒去一趟領回來,不得閑兒他們要明天才送來。”

小楓急急洗手,喊上畫角一起去:“我們去拿回來吧。”房中只余下藍橋,費媽媽對著蓮菂有一句沒有一句,不時看看藍橋。

天天悶極無聊的蓮菂把藍橋支開:“我的茶葉沒有了,公子那里的茶葉好,問良月姐姐找一點兒來。”藍橋也出去了。

費媽媽見蓮菂這樣聰慧,趕快低聲告訴她:“我求過姑娘一件事情辦得妥當,我敢不來孝敬姑娘。昨兒往墳山上去送祭祖的東西,我親眼看到那里住著人。家里都在說,夫人的親戚從呂梁來,染了病在那里住著。

醫生是天天去,公子也是天天問,來的是一對母女,我為著姑娘,特意打聽一下,都說那林姑娘長的象天仙一樣,姑娘你要小心才是。“

低頭還在描花樣子的蓮菂,謝過費媽媽,謝她說這樣的八卦來聽。再對著布帛上素馨花綻開笑容。聽起來真熱鬧。林姑娘火拼劉姑娘,這個年應該過得很熱鬧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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