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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克臧說若是湖廣有二千萬人口,他就不擔心北伐的事情了,這話當然是有因由。如今夏清對峙的西線由巴山、秦嶺次第橫亙,東線則因為黃淮泛濫又在淮北徐南形成大面積的黃泛區、淮泛區,都不是大規模用兵的好場所。
雖說華夏還可以利用水師優勢直薄京津,但是清廷最大的機動兵團八旗新軍和內外火器營就駐扎在此,鄭克臧也沒有一定的把握能一戰就牢牢站住腳跟。而且即便夏軍攻入薊燕,若實現不了以快打慢,清軍最終也可以憑著內線作戰的優勢拖垮夏軍的后勤。須知道,當年鄭克臧能順利在江南登陸是鉆了清軍兵力的空子,饒是如此在執行過程中也是冒了相當大的風險,幾乎跟賭國運沒有兩樣,而賭運氣的事自然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
因此留給鄭克臧的選擇就只有通過南陽、信陽一線的豁口攻向黃河邊上。
但經過南信之線北伐,有一個極大的弊端,就是無法利用河流為北伐軍提供運輸上的便利。無法有效利用水上運輸,就意味著要加強陸上運輸補給線,姑且不說南方沒有辦法如北方一樣保有大量的輸運騾馬,就算有,也要動員大量的民夫幫助輸運。
須知道,夫役和騾馬也是要吃東西的,大量征召的結果勢必導致后勤壓力的急劇上升,而且由于湖廣的人口不過五百萬,鄭克臧也沒有辦法保證在征召了相當數量民夫和騾馬之后湖廣不會出現大面積的拋荒,進而影響來年的收成、動搖華夏的統治根基。
所以鄭克臧只能按捺下爪牙,給南方各地恢復元氣的時間,并且趁著一時無力北進的機會盡快夯實華夏朝的基礎,整合海外的資源,以期在“賽跑”中徹底壓倒北方那位“圣君”。
當然所謂巴山、秦嶺和黃泛區、淮泛區不能大規模用兵并不代表一定不能用兵。
事實上,自打夏軍控制兩川建立西川、益東兩處行省之后,在川陜邊境的山林里時不時會發生小規模的廝殺,兩國的探馬無日不相互刺探著,關鍵位置上的邊寨更是彼此爭奪的厲害,往往今天你奪了某哨,明天我就攻打你的某砦,在反復的廝殺中,戰線開始穩定在劍閣附近的嘉陵江上游山谷及米倉山南麓的南江、旺蒼等地。
不過相對于劍閣方向的反復爭奪,在益東北及包括白河關、紫荊關、武關等方向夏清雙方相對克制,雖然正式的椎場已經被兩國明令禁止,但實際上民間及受到兩國軍方控制的走私行為屢禁不止,從而使得西線成為雙方互通消息的重要通道之一。
“今天有一位樞密院職方司的大人找上門來。”在漢陽府的一處私宅里,幾名鹽商聚集在一起,雖說襄陽府才是華夏朝荊湖行省的首治,但是由于漢陽與行在武昌隔江相望,所以事實上更多的商人不是把私邸設在在漢陽府城就是設在漢水對岸的漢口縣城中。
“要本號想辦法把淮鹽走私到關中、漢中以及洛陽一帶去,我就琢磨這是不是朝廷已經抓到咱們的痛腳了,所以請幾位掌柜過來一同商議對策。”
華夏實施鹽鐵自由買賣制度,為此鄭克臧一早就把沿海灘涂發賣給商人,由商人和鹽戶進行利益結合共組鹽場(生產商),鹽場可以選擇將成品鹽直接進行銷售,也可以將鹽出售給鹽商(行銷商)進行分售。
期間華夏官方向鹽場收取定額稅制的鹽稅(資源利用稅),并在銷售終端向鹽商收取比例稅制的市稅(銷售稅)。
由于廣泛的推廣曬鹽技術,因此到武成三年,江淮各鹽場每斤鹽的成本大都不足二文錢,再加上官府向鹽場收取的鹽稅計每斤十文錢,總成本為每斤十二文當然生產規模越大,每斤鹽分攤的鹽稅就越低,有些月產萬石的超級鹽場,總成本能控制在八文上下一般而言鹽場銷售給鹽商的離場價格是二十五文,鹽場方面的利潤率超過百分之一百,而鹽商根據銷售地的路程遠近各自加價,再加上市稅,最高銷售價格在七十文至八十文一斤。
扣除運費、人工、倉儲費用、損耗等等支出之后,鹽商的利潤通常也在百分之百以上,如此厚利,自然引起不少人的興趣。由于華夏朝對鹽業的準入很低,因此沿海各地都廣泛開設鹽場,曾一度導致無序競爭。
為此在鹽鐵衙門和地方政府的協調之下,各地鹽場劃分了各自的銷售范圍。
其中江淮鹽業的規模最大,其產鹽分銷江淮、江南、浙西、江西和荊湖五省和太平、武昌、荊州三府;浙東的鹽業規模不大,保證本省有余,外銷卻是不能;而東寧和福建的鹽業除保證自身需求外還供銷贛南、潮州、粵東、粵北和湖南等地;瓊州的鹽業銷往粵西、廣西和廣南;云貴、敘永、益東和西川主要靠川鹽調劑,不過由于川鹽采用鹽井和煮鹽的方法,成本較高,所以這些地方的鹽價也相應較高。
根據銷售范圍,荊湖自然屬于淮鹽的銷售區,由于水運的便利和價格低廉,因此即便是到了境內最遠的勛陽、南陽兩府,鹽價還是相對清廷控制區來說是便宜至極的,于是為了打擊清廷的統治基礎,樞密院便有了從鹽著手的想法。但出于分攤風險和擾亂清廷視線的目的,職方司便有了利用民間商人的心思。
當然,就算職方司不插手,事實上私鹽北運也不是什么秘密。
“若是朝廷已經抓住咱們私販的確鑿證據,怕是警察司已經派人上門來了。”有人不以為然的說道。“又怎么會好聲好氣的跟你我商量。”
“這話有道理,但還是解釋不通,要知道,上門的是樞密院職方司。”召集人在樞密院幾個字上咬了重音。“怕只怕原本差役已經要上門了,結果卻被樞密院給壓了下來。若是這樣,咱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麻煩可就大了。”
這個判斷讓人有些毛骨悚然,因此有人就擔心的說道:“的確是個麻煩,不管是警察司和職方司,畢竟都是官府,官字兩張口啊。”
“孟掌柜其實過慮了。”某個中年的商賈站出來了。“據在下知道,江淮那邊已經有人跟職方司合作了。”黃泛區、淮泛區雖然不能通行大隊,但是只要肯冒險探路,小隊還是可以通行的,因此不少私梟一早就打通了商路,私鹽只是其中的一種商品而已。
“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而且我還聽說朝廷其實鼓勵咱們對北面傾、傾銷,沒錯,是這個詞。”
“如果是這樣,咱們的買賣倒也能光明正大了。”聽了中年商人的話,在場人的心都活泛起來了。
“現在關中的鹽價已經到了二百文一斤,漢中更是高達二百五十文一斤,朝廷這么一松開,咱們可就賺到了潑天的利益了。”
由于長蘆等地的鹽場屢遭華夏水師襲擾,清廷沿海鹽業恢復困難,所以導致清廷只能依靠山西晉鹽調劑冀魯和東北,于是關中、漢中兩地只能仰仗寧夏鹽池貢輸食鹽。
盡管割據陜北、甘肅的各路諸侯對清廷還有忌憚,不敢直接切斷鹽路,可是這些沒有財源的諸侯也要養兵也要活下去,就只能在沿途層層設卡,結果嘛,自然是鹽價高的沒邊了。
“這的確是一場大富貴,不過恐怕咱們吃不了獨食啊。”這話不假,雖然這邊有貨源,但是要運進去,不單單是知道幾條小路就可以的,清軍那邊也卡得緊,哪一家沒有暗中打點過。“少不得還有幾處要分潤的,職方司那邊也不會這么好心••••••”
“如果只是兩頭打點也就算了,但這一路上山盜劫匪眾多。”有人得寸進尺的提議到。“最好朝廷這邊能售賣一些甲胄、兵械給我們,以便讓商隊在路上護身。當然,若實在不行,發個執照什么的,也好方便順利過關。”
刀槍什么,自己找個鐵匠就能打造,關鍵就在于弓弩、火器以及甲胄。或許強弩硬弓沒有,用獵戶的獵弓也能湊活,民間制作的鳥銃什么的比不得官軍的步銃犀利但也能唬人,然而甲的問題就不是民間能解決的了。
可是夏軍和歷朝歷代軍隊有一個極大的不同就在于其軍中甚少有著甲的士伍,這就讓以披甲的數量衡量軍隊的精銳程度這一算法成為了過去式。
當然這也是因為夏軍基本上已經實現了火器化有關,不過這么一來,民間想持有甲械便愈發的困難了。“在下可以跟職方司那位大人談談,不過從朝廷那邊得到軍械的可能性不大。”
會議的發起人如是說到。“而且就算朝廷能發給執照,怕是上下打點怕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對于鹽商來說,錢根本不是問題,而且他們也不會傻的用武力跟兩國軍隊正面交手,備用兵械也只是用來對付山中匪盜的,至于真的被清軍撞上了,那就得用銀彈來開道。
“其實在下有個提議,未必要從朝廷這邊著手,北面說不定更好說話••••••”人大都散了,只有少數的一兩個還留在主人身邊,這個時候沒有外人了,自然不存在人多口雜的情況:“依我之見,形勢不容樂觀,職方司不可能不再商隊里塞人,萬一給北面發現了,咱們的商路還能保得嗎?”
“你以為不答應,咱們的商路就能保得住。”之前做托的中年商人反駁道。“職方司肯定是什么都摸清楚了才上門的,要是不答應,別說抄家入獄了,只要一個暗示,江淮那邊斷了咱們的鹽貨,一樣要你我生不如死。”
“這倒也是,”召集人嘆息一聲。“鹽業利大,想擠進來的甚多,別的不說,江淮鹽場自己就有能力承銷,若不是朝廷不想讓他們獨大,哪有咱們吃飯的地方,所以即便知道不妥,咱們也得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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