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的情況不是最佳的,也不是陸為民愿意見到的。
蓋因黃文旭出任宋州市委書記之后,要力圖改變宋州目前的格局,需要獲得省委的通力支持,所以最好的結果是黃文旭要贏得尹國釗的認同和支持,這種情況下,才能最大限度地獲得支持,確保宋州可以全力以赴不受羈絆的按照它自身的規劃去發展。
要實現這個目的,就需要黃文旭自己去爭取尹國釗的認可,而陸為民覺得以豐州現在的表現,黃文旭是可以做到這一點的,當然,這需要做一些針對性的工作,尤其是在當下這種關鍵時期。
所以他要把黃文旭叫來,好生交代一番,讓其自己去體會琢磨該怎么來做到這一點。
黃文旭現在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而且現在也不能點明,哪怕黃文旭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也只能通過自己對豐州工作的理解和考慮來展示自己,而不能表現出對宋州的興趣,這也是一個關節。
當然,陸為民相信黃文旭不會理解錯誤,像尹國釗這個層次,已經不可能用一些低層次的行為去博得對方的認可了。
對尹國釗來說,要說服他,最好的策略就是真正把你自己的實力展示出來,讓其相信你能夠在這個崗位上達到他的預期。
黃文旭還沒來,呂騰先來了。
陸為民沒叫呂騰來,是呂騰自己來的。
呂騰很瀟灑,對于即將到來人事調整似乎很有信心。
“你這么有把握?”陸為民沒好氣的道。
“那能怎么樣?”呂騰反問:“陸書記,人生一輩子,自己盡了力,也就夠了,咱們是唯物主義者,成與不成,不能說天定。但是也得講個機緣吧?我總不能跑到尹書記、杜省長那里去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吆喝說自己相當書記市長吧?”
被呂騰的話給堵得無話可說,瞪了一眼呂騰,陸為民才慢吞吞的道:“讓你當了。你琢磨好你自己的工作了么?”
說到正經事,呂騰稍微正經了一些,搖了搖頭,“陸書記,我也正為這件事情煩惱。當副書記,可以不操心這些,可真要把我推上一步,我自己都覺得頭疼,西梁現在的情況真的很棘手,我感覺整個西梁有點兒像是當年的古慶,礦業和礦機產業就是唯二支柱,但是到現在我看不到這兩大產業有復蘇的跡象,倒是有可能繼續低迷的可能,那么現在西梁該怎么做?”
“你也沒轍?”陸為民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平靜地問道。
“陸書記,你之前也來我們西梁調研了,西梁南部三縣是貧困縣,你也提出了三縣脫貧的一些意見,我承認,農業精細化和現代農業對于像西梁、昌西這樣一些生態環境脆弱、基礎設施落后、產業基礎空白的山區縣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或者說是部分農戶脫貧致富的好選擇,但是我認為這只能說是部分條件適合的農戶可以在短期內受益,更多的農戶因為他們自身素質因素和條件限制,未必能如我們所愿的那樣能實現脫貧。這是一方面;另外,脫貧是一項工作,但是這只是我們黨委政府工作的一項,一部分。對于當前的西梁市委市府來說,更大的挑戰是怎么來振興當前西梁經濟,說實話,可能也讓陸書記你有些失望,我迄今沒有想到更好的策略,而我能想到的一些常規性的對策。我也不認為能夠解決當前的困境。”
呂騰相當坦率的話語讓陸為民臉色也變得復雜起來。
對方應該是目前陸為民接觸到的最先看出當前經濟局面不景氣甚至有些難以逆轉的人,包括黃文旭也好,胡敬東也好,秦寶華也好,都還沒有意識到當前國內經濟不景氣局面的嚴峻性和復雜性,而呂騰居然覺察到了。
似乎是覺察到了陸為民表情神色的變化,呂騰進一步解釋道:“陸書記,我這不是危言聳聽,但這也只是我個人的一種感覺,西梁的產業結構較為特殊,你也知道,采礦業和礦機制造業是支柱產業,尤其是采礦業,銅礦、鎢礦以及磷礦開采基本上占到了我們西梁全市工業產值的百分之七十,加上礦機制造業,那么這兩項產業及其相關產業占到全市工業總產值的九成以上,對西梁的產業結構調整,市委市政府也早就在做,但是效果不佳,原因很多,原來是因為礦業效益好,市委市府動力不足,壓力不大,現在是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路徑。”
“呂騰,那你覺得這像不像我們昌江乃至中國的現狀困境呢?”陸為民思考了一下才問道。
“昌江,全國?”呂騰沉吟了一下,“呃,這一點我倒是還沒有想過,我說了西梁的情況較為特殊,產業結構單一,而且恰恰又是屬于傳統產業中的基礎產業,經濟下行,受到打擊的首先就是采礦業這樣的資源性產業,我不認為國家推出的這種短期強刺激政策效果能夠持久,實際上,去年推出,到今年效果下降幅度很大,而且副作用不小,經濟界也一直在爭論。咱們昌江處于一個從農業大省向新興工業大省轉變的階段,但是總體來說,還是傳統產業居于主導地位,而且我們今年來承接東部產業轉移,也更多的是承接了一些低端制造業,或者說是夕陽產業,這些低端產業轉移到我們這邊,無外乎也就是我們這邊勞動力資源相對低廉,能源相對充裕或者價格更優惠,還有也就是我們這邊環保體系不夠完善,監督不夠嚴格,使得它們環保成本更低,但這些低端產業就能夠支撐起我們昌江的發展,或者說就代表了我們昌江的發展方向?”
陸為民笑了起來,“呂騰,你口口聲聲說沒想過,其實這番話里還不就是表達了這個意思,昌江在全國的情況就像是西梁在昌江的格局?都是屬于資源型或者低端產業為代表?”
“陸書記,你這是在給我扣帽子了,我只是表達了我的一些擔憂,西梁產業結構肯定有問題,昌江也有,但是昌江情況要更好,好歹宋州、昌州和豐州這些地方的發展也還是有一些亮色的,但從總體來看,昌江還是不盡人意,而且也還是沒有找到解決問題路徑,這是我的一家之言。”呂騰嘴巴敞亮,“當然,這不是該我操心的事兒,那是你們的事兒。”
陸為民沒有被呂騰的話給逗笑,說實話,呂騰的擔心他也早就有,雖然年前他的調研主要是圍繞著扶貧工作和黨建工作在進行,但是昌江社會經濟發展不太順也一樣牽動人心。
經濟下行必然帶來很多負面效應,就業,財政收入,普通民眾的收入提升,這些都是非常具體的問題,呂騰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要說輪到陸為民頭上,也一樣,他分管黨務,外帶脫貧工作,其他工作可以關注,但是卻不是他的責任義務,只是這能丟得開么?
不只是西梁,也不僅僅是宜山、曲陽,昌江全省多個地市的經濟結構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問題,甚至也包括占據半壁江山的宋州,怎么來調整產業結構,扶持新興產業,這已經是迫在眉睫的大事,可以說必須要在今年就要全面推動,否則真要再往后拖下去,情況會越來越糟糕,尤其是在昌江這種傳統產業占據主導地位的內陸省份。
陸為民也設身處地以尹國釗和杜崇山的角度來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和呂騰一樣,他也沒有找到太好的法子。
要說一句客套的話,那也就是只能根據各地市具體情況,因地制宜地有針對性來進行調整,但具體怎么做,還得要看情況。
有時候陸為民自己也在覺得自己有點兒憂國憂民了,但轉念一想,前世今生一場,難道說做點兒憂國憂民的事情,就這么白在這世上又走一遭?錢賺的再多,生活再豐富多彩,那又有多大意義?越是有挑戰性的工作,才越有意義,自己現在要追求不也就是這一層面的挑戰么?
只是前世中自己也就只是一個區長的角色,到今生,雖然借助前世的記憶做到了很多自己前世中無法企及的事情,但是再要往前走,就真的有點兒難了,也許唯一不同的就是自己現在的身份以及所處地位帶來的權力可以讓自己更好的實施自己的一些想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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