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陰通往錢塘的馳道上,一隊隊的楚軍騎兵手持長戈,正押解著成千上萬的老幼婦孺向著北方浩浩蕩蕩地進行遷徙。
人群中不時響起哀傷的啼哭聲,不少老人、婦人走著走著就會停下來,回頭以哀傷地眼神望著故鄉的方向,黯然落淚,只有那些少不更事的孩子,卻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或者就是襁褓中的嬰兒,對此懵然不知。
經過半個月的精心準備,項莊終于調集了足夠的兵力,然后就以雷霆萬鈞之勢對會稽郡北六縣的敵對宗族勢力下了狠手,大約一百多個宗族勢力被連狠拔起,近萬壯丁被發配江北的歷陽戍邊,近五萬老幼婦孺則被強行遷往秣陵屯田。
秣陵就在后世的南京附近,地處長江中下游平原的核心地帶,在后世乃是江南有名的魚米之鄉,不過現在,卻還是大片大片的荒原,項莊已經在考慮,要把秣陵這一帶打造成江東最富饒的繁華之地,然后將都城從吳中遷到秣陵。
這第一批移民就是會稽郡北六縣的宗族老幼。
在不遠的將來,會稽郡北六縣剩下的宗族勢力也會陸陸續續地分散遷徙到吳郡、丹陽郡的各個縣,不管是已經被拉攏的,還是暫時被孤立的,在將來,這些宗族勢力都必須無條件地遷出原藉,然后分散安置到新的地域。
項莊很清楚,要想后院安寧,就必須把宗族武裝連根拔起,項莊絕不會放任這些宗族武裝發展坐大起來,如果等到這些宗族武裝強大起來之后再解決,則不僅要花更長的時間,也勢必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就像歷史上的孫吳,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平定了山越,結果也耗空了國力,從此再無力北伐中原,項莊可不想重蹈孫吳的覆轍,所以他必須搶在江東的宗族武裝還沒有形成氣候之前將之扼殺在萌芽狀態。
當然,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在現階段,項莊還只能對敵對的宗族勢力下手,至于那些被拉攏的、暫時孤立的宗族勢力,眼下還是以安撫利用為主,甚至放任他們有限地坐大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譬如說現在,項莊要將上百個敵對的宗族勢力強行遷走,就必須取得其他宗族勢力的默許,那么作為交換,項莊也勢必得默許這些宗族勢力瓜分那些被遷走的宗族留下的田地、房屋等財產,這其實就是一場交易,否則人家憑啥聽你的?
如今的項莊,對于拉攏一派、孤立一派、打壓一派的政治伎倆已經耍得非常純熟了,尉繚老軍師若是泉下有知,也該含笑瞑目了吧。
老辣的政治手腕很快就給項莊帶來了其他的意外好處。
就在項莊準備離開山陰的前天晚上,他的臨時行轅里忽然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姓屈,名不才,不過此屈非彼屈,這個屈不才是山陰縣一個小宗族的子弟,而且還是庶出,不過善于經商,很是積累了不少財富。
“小人屈不才,參見大王!”見了項莊,屈不才趕緊大禮參拜。
“屈不才?”項莊好整以暇地望看來人,淡然道,“快起來吧。”
“謝大王。”屈不才再輯,然后起身恭恭敬敬地侍立于側,老實說,屈不才自己也沒想到竟然會得到大王的召見。
項莊若有所思道:“你剛從東甌回來?”
“回稟大羔小人大半個月前販了兩船生絲前往東既國,昨天才剛剛返回山陰。”
“哦,你往東毆販了兩船生絲?”項莊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是做生絲生意的?”
“呃,倒也不是,小人并不是專做生絲生意,別的像茶葉、陶器、木器、布匹甚至是鐵器什么的,小人都在做。”
項莊點了點頭,又道:“在東配時,你看到東嫵軍正在集結?”
“嗯。”屈不才點了點頭,道,“東毆王奴雛搖下了詔令,各鄉出壯丁百人至五百人,各縣出壯丁千人至五千人,小人離開東配國時,東甌城內至少已經集結了不下萬人!還有,東配王正讓他的丞相四處籌集錢糧,小人的兩船生絲都被征用了。”
項莊皺了皺眉,又道:“你可知道,東既國能征集多少壯丁?”
“這個可真不好說。”屈不才面露為難之色,好半晌后才道,“不過,以小人估計,東眠國的人口總在三十萬左右,召集五萬壯丁應該不在話下。”
“五萬壯丁?!”項莊略略吃了一驚,道,“會不會要跟閩越國打仗?”
“東眠國跟閩越國系出同宗,不過關系一向不好,打仗是常有的事。”屈不才點頭,旋即又搖頭道,“不過東甌王這次大規模地召集壯丁,應該不是要跟冉越國打仗,因為東配國準備的糧草都是往北邊送的,小人擔心他們要對大楚不利,所以才緊著趕來稟報。”
“很好,屈不才,你做得很好。”項莊摸了摸唇角的胡子,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這個屈不才不但善于經商,還善于觀察、長于分析,天生就是個搞情報的好手,是不是可以幫他在各國鋪展商路,然后利用商路搜集情報?
見項莊沉吟不語,屈不才不禁有些心中打鼓,心忖別懷疑自己是在謊報軍情邀功吧?當下屈不才又戰戰兢兢地道:“大王,小人,小人所說句句屬實,絕無半句假話,大王若是不相信,盡可以派人前往東既國核實。”
“不必了,寡人信你。”項莊微微一頓,又道,“屈不才,你想不想把生意做大?”
“想,當然想,小人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將生意做遍天下每個角落,積累起比陶朱公還要多得多的財富……。”屈不才不假思索地應了一句,遂即心頭一驚,訥訥地道,“大王,小人也就是說說,說說而已,呵呵。”
項莊不禁莞爾,這個屈不才,顯然是擔心自己凱覦他的財富才會改口,這卻是小看他項莊了,當下項莊道:“屈不才,你不用擔心寡人會凱覦你的財富,恰恰相反,寡人還要助你一臂之力,幫你在中原各國鋪展商路,不過……”
屈不才先是兩眼一亮,遂即又是心頭一跳,豎起了耳朵。
項莊頓了頓,又道:“不過,你也得幫寡人做一件事,那就是搜集中原各國的情報,然后暗中送回江東,怎么樣?愿不愿意跟寡人做這筆交易?”
屈不才眼珠一轉,遂即伏倒在地:“能為大王效勞,是小人的福份。”
“起來吧”項莊微笑肅手,又道,“你先回去,到時候自然會有人來找你,屆時你有什么需要,盡可以向來人提出來,去吧。”
“小人告退。”屈不才再拜,然后起身告辭。
屈不才前腳剛走,呼延正德就匆匆而入,作揖稟報道:“大王,百里軍師來了!”
話音方落,百里賢已經匆匆走進了行轅,向項莊作揖見禮道:“大王,江北有變!”
“哦?”項莊回了禮,又肅手請百里賢入席就座,一邊說道,“子良,出什么事了?”
百里賢甩了甩衣袖,灑然入席,答道:“臣于數日前接到蒙殛將軍急報,說是盤踞九江郡的周殷、靳箭、李左車都在暗中集結軍隊,意圖不明!”
“嗯?”項莊凜然道,“周殷、靳靛、李左車也在集結軍隊?!”
“怎么?”百要賢愕然道,“大王,還有別家也在集結軍隊不成?”
項莊點子點頭,凜然道:“寡人剛剛得到消息,東甌王奴攤搖也在集結大軍!”
“東甌王奴攤搖?!”百里賢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悚然道,“大王,這么說來,此事絕不簡單,搞不好就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除了周殷、靳靛、李左車和東眠王奴雛搖,只怕衡山王吳苗、淮南王英布和閩越王奴無諸也在集結軍隊!”
“十有。
”項莊點了點頭,沉聲道,“這可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哪!”
“山雨欲來風滿樓?”百里賢點了點頭,又道,“大王,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大楚就必須盡早籌戈,了,否則,等這幾路諸侯同時打上門來,則剛剛打壓下去的敵對勢力也必定會掀風作浪,屆時我軍可就要陷入內外交困、八方受敵的絕境之中了。”
項莊點了點頭,又扭頭喝道:“呼延,晉襄,快把地圖呈上來!”
“喏!”呼延正德、晉襄轟然應諾,遂即將一方屏風搬進大廳,又展開一方地圖在屏風上懸掛了起來。
項莊、百里賢當即起身站到了屏風前。
百里賢指著地圖道:“大王,江東周邊的諸侯之中,威脅最大的莫過于淮南王英布,淮南大軍自廣陵郡南渡烏江,不出十日便能兵臨吳中城下!威脅最小的則是閩越王奴無諸,閩越大軍要想進入江東,少說也得三個月,而且還得途經會稽郡南的大末縣。”
“衡山王吳苗也不能小覷。”項莊拍了拍地圖,沉聲道,“吳苗坐擁衡山、廬江兩郡,幅員千里,人口百萬,帶甲不下二十萬,梅劍更是世之名將,一旦衡山軍傾力來襲,非寡人親提大軍前往,只怕是很難抵擋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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