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的表妹年紀不大,但警覺心很強,雖然有點賊眉鼠目蠲樣子,但眼睛很亮,是一種叫人不舒服的亮澤。小丫鬟警惕的一扭身,看了看早就摘下帷帽的凝萱,略有不解。手上端茶的動作也就停了。
“這位姑娘一咱們是不是見過?”
顧三奶奶心里好笑,一招手晃在了春兒的眼前:“就屬你多嘴,這外鄉來的客人你何嘗就認識了?還不去廚下多燒幾壺熱水,外面廊上站著的公子,”顧三奶奶也許是察覺到了什么不妥,怯怯的看了一眼婆婆,見婆婆只是耷拉著眼瞼,并沒什么怒色,便多了幾分膽子,“天寒地凍,你為公子燙個手爐子。”
春兒諾諾的點頭,將要出門的時候,一直沒吭聲的老姨奶奶忽然道:“我記得春兒的表姐是在那邊府里當差的,許是在老宅子見過幾位貴客吧!”
口氣淡淡的,不像是詢問,倒像是種平白的敘述。
大公主臉色不變,顧三奶奶卻驚疑不定的看著凝萱:“你三位到底是?”
老姨奶奶氣韻不穩的大笑兩聲,抽出被褥下壓蓋的雙腿,強撐著身子就要下地:“姐姐來瞧我,我合該給姐姐行大禮才是。”
姨娘妾室也分兩種,一種是好人家的女子,因家貧或是小吏的庶女,嫁到豪門大戶去做庶妻,身份就被人高看一等,將來的孩子也少受歧視,她們被稱之為貴妾。而另外一種要么是從勾欄院里出來的瘦馬,要不就是戲子伶人,雖然貌美得寵,但子嗣前途艱難。
不過甭管哪一種,這些姨娘們想要正式進門,必經的一個途徑就是給正房太太敬茶,沒有這一道坎,縱然進了豪門·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老姨奶奶從沒進過京城,大公主之前也從未來過眉州,根本談不上什么見面敬茶,這事兒自然也就成了老姨奶奶的一塊心病。
大公主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兒·但老姨奶奶越是這樣做,她反而越加的難受。內心深處對駙馬的怨憤也更多了幾分。
老姨奶奶不顧媳婦的拉扯已經跪在了地上,但不見大公主有半分表示,無奈苦笑:“姐姐這是嫌棄我呢,只是妾身再不好,也為顧家立下了汗馬功勞,生育了兩個孩兒。姐姐就是不看妾身的面子·也該想想太夫人對您的好,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家業昌盛,子嗣繁茂。”
顧三奶奶就是再傻,這會兒也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縱然心有不甘,但還是依著婆婆的動作跪了下去:“殿下是金枝玉葉,我們婆媳兩個是青葉浮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此時的大公主早恢復了往日的沉穩與冷靜·明明只是坐在一張殘破的椅子上,卻恍然透著居高臨下的味道。
“你倒是乖巧,還知道本宮的身份。”
顧三奶奶自然不會多情的以為這位大公主在和自己說話·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婆婆的神情,就見老姨奶奶莞爾一笑,笑容中依稀可見往昔的秀美,然而歲月流逝,病魔早就將她的身子掏空了,留下的是一幅破敗的殘軀。
“妾身年輕的時候在駙馬的書房中見過殿下的小影,二十年前和二十年后并沒什么差別。妾身不比殿下,時光消逝,妾身早就是半入土的廢人,殿下卻青春永駐·叫人不羨慕都難。”
凝萱靜靜的聽著,并不插話,可思緒轉的飛快。
看率這位老姨奶奶當初能進顧家也不是沒有道理。
大公主素白的面容上綻放出一朵寒冷的笑靨:“本宮不用費盡心機,不用操勞兒女,不用擔心名不正言不順,自然活的愜意。”
老姨奶奶放聲大笑·她的身體不容用力過度,為了支撐只能半趴在地上,頭顱卻揚的高高,不肯輕易低頭:“殿下何必自欺欺人!妾身的兒女是不好,是不孝,然而殿下又好到哪里去了?您難道不想聽聽外面的人是怎樣議論你家大奶奶的?顧家長子一娶了個妖婦為妻!殿下早就淪為了眉州城的笑柄,只有你自己還不知而已!哈哈!”
老姨奶奶的笑聲凄厲,叫人聞之生寒。
凝萱眼見母親神色不對,大抵知道老姨奶奶的話是戳到了她的軟肋,“母親別忘記了咱們的來意!”
凝萱的話引起了老姨奶奶的主意,她已經打定主意要不遺余力的打擊大公主,又怎么會輕易放過:“母親?呵!原來外界的傳聞都是真的,殿下生不出女兒來就搶了人家的孩兒放到身邊養活,姐姐真是可悲,兩個兒子不親,只能收個狼崽子在身邊打發時光。”
老姨奶奶眼中帶著不屑,將凝萱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姐姐不會是想收了這孩子給咱們家哪位公子做小吧,倒是個好模樣!”
既然說“咱們家”,當然也包括老姨奶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顧家沒有登錄在名冊上的老三。
凝萱大怒,我還沒找你麻煩呢,你倒是不客氣,凝萱哪里是個肯吃悶虧的主兒。小眉梢一挑,水汪汪的眼睛透著靈韻:“我瞧老姨奶奶說話心不跳氣不喘,身子骨好著呢!什么病入膏肓,將死之人一大約都是在說謊博母親同情,枉費咱們還帶了一根百年老山參!”
老姨奶奶暗罵一聲小妖精,她現在最怕的就是死在大公主前面,說起來她比大公主還要小三歲,可看著二人相差絕不止二十歲。老姨奶奶常年泡在藥罐子里,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體如何,說實話,乍認出大公主的時候,老姨奶奶吃了她們娘倆的心都有!只是為了一雙下落不明的兒女,老姨奶奶才忍住沒撲上前去。
瞧得出,今兒來自家鬧場子的主角兒不是大公主,倒是她那個來路不明的女兒。老姨奶奶心中冷笑,自己年輕的時候什么場面沒見過,什么手段沒使過,對付一個小丫頭還不手到擒來。
老姨奶奶挺直腰板,兩手撐在地面上,看著凝萱發笑:“好孩子,姨娘多謝你心疼。不過東西到底是顧家的東西,你只是個養女,怎么好隨意亂動。我雖然是妾室,卻在顧家為媳,拿一棵老山參而已,名正言順,你兩個哥哥就乖覺。”老姨奶奶深深看著大公主:“大少爺和二少爺十幾年來照料我們娘幾個,即便將來走在殿下面前先見了駙馬,妾身也只會說他們的好。”
大主抖了抖袖子中的粗布帕子,淡淡道:“進不得宗祠,你以為自己能在死后見到駙馬?”
老姨奶奶神色大變:“駙馬生前曾經應允過妾身,妾身是坐了轎子抬進將軍府的,就是您貴為公主,也不能違背祖宗家法。”
“應允?好啊,拿出證據來,本宮倒要看看,駙馬生前對你發過什么毒誓!”
老姨奶奶眼中閃過一絲狡詐的笑意,凝萱心生警惕,始覺得這是個陷阱,沒等老姨奶奶發話,凝萱就搶道:“兩位都是凝萱的長輩,可有句話卻一定要講,何必叫父親往生后還不得安寧!母親自有自的生活,老姨奶奶雖然清貧,但我瞧著也是甘于平淡的人,今后一個天南,一個海北,再相見已然是妄談,不如都各退半步,過自己的日子才是。”
大公主沖動一席話之后也察覺到了不妥,加上聽了凝萱的話后更懷疑老姨奶奶的用心。難不成她故意誘引自己?大公主輕笑一聲:“還是萱丫頭明白為娘的心意,看到妹妹如今過的樣子,本宮也就放心了
如今什么樣子,大家心知肚明。
老姨奶奶兩眼噴火,她過的不好,憑什么這個女人就能衣食無憂的過后半輩子!她不甘心!
老姨奶奶緩緩站起身子,冷冰冰的看著三人:“你真以為駙馬喜歡的是你?別做夢了,除了身份你還有什么配得上駙馬?憑姿色,你甚至不如駙馬的幾個磨墨丫頭,憑聰慧,你難敵我十分之一,連兩個親兒子都待見你,你這輩子還有什么意思!”
大公主怒不可遏,上前就要揮掌,可明明看起來更弱一些的老姨奶奶狠狠的捏住大公主的手腕,使勁兒往左側一甩,凝萱等人不及防備,大公主重重跌在地上,上身往后一仰,額頭撞上了椅子的一角,頓時鮮血四溢。
元輝一直盯著里面的響動,聞之不好,一腳踢開簾子闖了進來。
“哥,快送母親出去!”
魏元輝不等多想,俯身抱起大公主就要走,老姨奶奶拼命撞向元輝的小腿,企圖將被抱住的人再次掀翻在地。魏元輝多年習武,一個老太太如何是他的對手,只是顧及此人是顧家的姨娘,元輝便有片刻的遲疑。
凝萱想也沒想就把老姨奶奶按在了地上,桂嬤嬤也不是省油的燈,知道縣主年小力薄,于是跟著下了死手,一拳又一拳的砸在老姨奶奶身上。
顧三奶奶都看呆了,自己的婆婆就躺在地上,一個按著,一個揍著,自己想要插手,可兩腳生根了似的動彈不得。
春兒和另外兩個小丫頭試圖上來助陣,凝萱眼睛發紅,吃人一般盯著春兒:“你是大奶奶送來的丫頭,就不怕本縣主將你賣了!”
三人果然被這種眼神駭住了,兩腿一軟,都癱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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