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分外眼紅
這更是讓吳湘云看得心頭火起,早把娘親囑咐的那些話忘到了腦后,啪得一聲放下手里的茶杯,開口嘲諷道,“曹家怎么說也是有名的禮數嚴謹之家,怎么教出的奴婢如此不懂規矩,什么身份的人都往里引?難道不怕某些下賤之人污了這壽宴?”
眾人原本都已經轉回頭去繼續閑話,突然聽得吳湘云扔出這幾句,都是驚得回頭,不知出了何事,惹得吳家小姐如此口出惡言?
有那心思細膩的,瞧了兩眼剛剛進來的瑞雪,稍稍猜到了幾分,于是臉上興味之色更濃,本來是赴宴聽戲,不想大戲未開場,就要先瞧一場更精彩的好戲了。
瑞雪眉頭微皺,掃了一眼滿臉鄙夷之色的吳湘云,繼續慢慢喝茶,沒有半點兒想要開口的意思,畢竟她不識得這女子,人家也沒有指名道姓,她雖是隱隱覺得這話是針對她而來,卻是不好當先接口。
吳湘云見得自己一拳頭好似打到了棉花上,更是惱怒,還要再說什么,坐在瑞雪身旁的一位年輕婦人卻是忍不得了。
這婦人,是曹家二房的長孫媳,娘家是武都陳家,世代官宦,就是如今也有幾位叔伯兄弟在六部任職,平日也是個性情高傲的,聽得吳湘云這般借曹家的奴婢挑事兒,不管是何理由,都有看輕曹家的嫌疑,于是淡淡一笑,開口說道,“怎么,吳小姐,最近女德女戒學得好了?想要替我曹家教訓一下奴婢?”
吳湘云這幾日因為大伯到來,壓得趙家立時改了婚約,心下越發把自己的家世高看三分,說話行事難免張狂,但以前在家倒是沒有妨礙,如今坐在曹家的宴席上,還是如此,難免就失禮惹人嫌了。
她自己也有幾分悔意,卻又不愿當著眾多人的面前低頭認錯,于是說道,“曹夫人誤會了,妹妹沒有那個本事。”
曹夫人也不是善茬,雖然不愿同吳家交惡,但還是又重重刺了一句,“哦,那可能是我聽錯了,吳小姐也別灰心,把女德女戒學好了,將來再教訓誰家的奴婢,底氣也足些。”
這是暗諷吳湘云前幾日鬧得那些事,沒有半點兒大家女子的矜持禮數了,屋子里在座都是人精,誰人會聽不出,都是忍不住低頭偷笑起來。
吳湘云漲得臉色通紅,卻是反駁不得,更是惱怒。
瑞雪聽得那出口不遜的女子姓吳,立時猜出她的身份,雖然也是吃驚,心底卻并不覺如何意外慌張,反倒開始不著痕跡的打量,這位以往只在別人口中聽說的情敵。
這吳家小姐倒也沒辜負她驕傲的性情,長相確有過人之處,五官嬌柔又媚氣,若是去掉眉宇間那幾分惱意,就更是賞心悅目了。
吳湘云出師不利,恨恨的端了茶杯喝了一口,抬眼正對上瑞雪的目光,于是,立時又喊道,“看什么看,沒有規矩教養的下賤坯子,本小姐也是你能直視的?”她如此罵著,手指也抬起指了瑞雪,就是打定主意不愿瑞雪再避過去。
瑞雪聽得她言語里如此輕蔑惡毒,雖然不愿惹麻煩,卻也沒有白白挨罵的打算,輕輕放下茶杯,皺眉說道,“這位吳小姐,你我素不相識,為何如此出口辱罵,就算你女德女戒都未學過,也該有基本的教養。還有,你打扮的花枝招展出來,不是就為了讓外人看的,難道,你不允許我這女子看,只想讓男子看不成?”
幾句話,雖是沒有半個臟字,論惡毒卻是半點兒不差,眾人顯然沒有想到瑞雪這樣看似溫和端莊的女子,口齒居然如此伶俐,都覺這好戲更是精彩了。
有那平日就不喜吳湘云的閨秀,比如孫家的慧穎小姐,甚至還笑出了聲,吳湘云怔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居然被質疑勾引男子,氣得雙眼幾乎都要瞪了出來,“你…你這個賤人,居然敢辱罵與我?”
瑞雪挑眉,仿似有些不解,說道,“吳小姐哪只耳朵聽得我說了辱罵之詞?就算我出言辱罵好了,難道只有你吳小姐能夠開口賤人閉口賤人,我就不能反擊兩句?”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跟我相提并論?”
“抱歉,吳小姐,我不是東西,我是人,我也不敢跟你相提并論,起碼我的女德和女戒還學得不錯,比你這半點兒沒學過的,還要高上許多。”
眾人都見過吵架的,但是不罵臟字就能把抓住要害,把人氣個半死,言語又如此風趣的,還是第一次見,于是,都是死死攥了手里帕子,強忍著不愿大笑出聲,生恐錯過下一句。
吳湘云哪里受過這氣,抓起茶杯就要沖著瑞雪砸過去,可惜眼角瞄到曹夫人已是挑眉又要開口,只得忍氣放下,罵道,“我是吳家嫡女,堂堂書香門第,你一個下賤破落戶,除了靠著狐媚手段迷惑男人,忤逆長輩,還會什么?”
瑞雪聽得她終是提起了男人,眼睛就微微瞇了起來,嘲諷道,“原來吳小姐是書香門第出身,都是我眼拙,還真沒看出來?原來如今的書香門第,已是不教女兒女德女戒了,倒是我孤陋寡聞了。還有,吳小姐的父親是縣學的教諭吧,根本不入品級,而我父,征戰沙場,為國捐軀,十八年前就已經為當今圣上賜封安南侯,貴為二等侯爵。
若要真用那不雅之字形容官位低微之人,恐怕那“賤”字,更是適合用在吳小姐身上吧。
若是吳小姐不服氣,可以盡管大聲喊出來,讓彤城所有人都知道,吳家女兒蔑視皇家威嚴,視皇家封賞為賤物,你敢嗎?”
“我…”吳湘云沖口就要應下,到底這屋里還有兩家與吳家交好,鄰桌一個年輕婦人,趕忙攔道,“陳小姐誤會了,吳家妹妹不過是心直口快,哪里就有蔑視皇家威嚴這般嚴重,都是閨閣女子,那些男子該留心的,咱們就別說了,還是說說衣衫吧。
昨日我在百繡坊,看得一副繡品,銀色絲線繡的百子嬉鬧圖,當真是精巧至極,我已是買下了,待得吳家妹子成親,嫂子給你添妝啊。”
這婦人先前幾句話倒也誠懇,只不過最后到底還是偏了吳家,點出了吳湘云即將嫁入趙家之事,吳湘云眼睛立時就是一亮,一掃剛才的惶恐惱怒,得意的扶了扶腦后的嵌寶珠釵笑道,“多謝嫂子,聽說趙家的花園也修的不錯,到時候妹妹請嫂子一起喝茶游園啊。嫂子放心,妹妹是明媒正娶,不會像別人一樣被掃地出門。”
瑞雪捏著茶杯的手指緊了緊,然后扭頭看向劍舞,“去看一下小少爺小小姐哭鬧了嗎?若是哭鬧,就喚先生去哄著,同他說,我這里一時走不開,因為他甩不掉的破鞋,又纏我腿上了。”
“是,夫人。”劍舞強忍著笑,應了一聲就下了樓。
吳湘云聽得自己被形容成破鞋,簡直恨得要吃了瑞雪,卻也沒傻到立刻應聲,否則她就是不打自招,承認自己就是那只甩不掉的破鞋了。
瑞雪瞧得她腦子比之剛才清醒了,于是又笑道,“吳小姐,今日是曹老太君的壽宴,咱們如此反客為主,給眾位夫人小姐提前演一場大戲,實在是有些失禮。
當然,吳小姐未學女德女戒,不懂這些禮數,這怨不得你,但我卻是學過的,所以,不管我們有什么恩怨,你若是想解決,我隨時恭候,只不過今日暫且珍惜一下你的顏面吧。”
瑞雪旁邊坐的那位曹夫人實在憋不住笑,清咳了兩聲,瑞雪替她續了茶,笑道,“曹夫人喝些水壓壓就好了。”
吳湘云哪里肯聽情敵的勸告,見得瑞雪倒茶,想起吳嫂說過的那些事,立時大喜過望,終于找到了有力武器,“陳小姐倒茶手勢頗為嫻熟,想必當初在碼頭開食肆之時,沒少這般伺候人吧?”
屋里眾人齊齊捂了胸口,都覺今日這壽宴可真是來得太對了,勁爆消息是一個接著一個,她們不但見到了流言里那位安國侯小姐,還聽得她口齒犀利,氣得吳家小姐差點兒跳腳兒。
本以為兩人都為了顏面就此歇戰了,不想居然又爆出陳小姐當廬倒茶賣酒,這簡直是太驚人了。
眾人面上都帶著笑,好似在賞玩著屋里懸掛的字畫擺設兒,其實那耳朵都豎得直直的,生怕漏掉一個字。
曹寒梅就在這時候趕了過來,守在門口的小丫頭立時上前,低聲說了幾句,曹寒梅眼里閃過一抹惱色,繼而又掛上得體端莊的笑意,慢慢走進屋去,笑道,“嫂子,姐妹們都在說些什么,好熱鬧啊,我可是來晚了。”
見得正經主家大小姐出現,眾人都是起身,互相見禮,曹寒梅寒暄客套幾句,又請眾人坐下,這才走到頭席,坐到瑞雪身旁,笑問,“陳姐姐,可是識得我兩位嫂嫂了?”
瑞雪含笑搖頭,“一直在斗嘴作耍,還真沒倒出空閑?”
曹家兩位侄媳見得曹寒梅與瑞雪如此熟絡,趕緊笑道,“我們也是聽得有趣,好生佩服陳家妹子言辭鋒利呢。”
四人都是笑出來,小丫鬟上前給自家小姐倒茶,吳湘云怎么也舍不下,好不容易找到的武器,見得小丫鬟倒茶,就笑道,“曹妹妹剛才不是問我們因何說的這般熱鬧?妹妹有所不知,這位陳小姐以前在沛水碼頭開過食肆,日日同二三百號粗魯男子廝混一處,可謂女中英豪,我們大家都覺新奇,這才多問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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