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謀劃報復明言貶低
“好好地,偏生你們這些愛扯這些文縐縐的酸文。什么月色不月色,說得詩文便能做衣衫穿,做飯菜吃,做首飾戴不成?”江文柔先前才是被母親張氏斥責了,心底正是煩著,又是懼怕自己今日沒做好,被罰做針線,抄書學規矩什么的,聽得這素來不喜歡的什么詩啊詞的相關話題,臉色便陰沉下來,口中自然也說不得一句好話。
文珂蘭好好的說話,卻沒想到江文柔當頭就是嗆了她這么一通話。饒是她有心討好,又是頗為機變的人,一時也有些訕訕地下不得臺面。張綺玉見著,便輕輕推了江文柔一下,雙眉輕攏,仿佛帶著些愁緒般勸道:“柔娘,珂蘭原還是熟人,她也是知道你有口無心,并不是有意與她爭執的,不放心上,也還罷了。若是旁人聽了你這些話,必定惱了,到時候傳到姑母那里,我們可都得受罰。我也曉得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姑母都那么說了,你若再如此,日后只怕我也勸不了姑母呢?且她為了你這般籌劃,終究是為了你好,只看著一點,你也少說兩句吧。”
江文柔雖是對張氏的斥責感到煩躁,但是聽得張綺玉的話,也不由得悻悻然沒了先前的氣勢。她素來吃軟不吃硬,見張綺玉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又是細聲細氣地勸說,形容又是比之前更憔悴了些,不由得開口道:“好了,我聽你的便是,你還是自個好好養著自個的身子才是緊要,這才幾天的功夫,竟瘦了這么多。”
見著這張綺玉起頭雖然留了兩句話與她下臺階,但是江文柔卻是渾然不知,張口說了兩句話就是將自己要開口說的話給堵住了,文珂蘭的神色不免更難看了幾分。張綺玉在一側看在,卻是唇角微勾,眼底有些嗤笑的冷意一閃而過:她自打知道自己的指望已是完了,便對所有看上江文瀚的女子更多了些厭憎與恨意。
那李幼蘭如此,這文珂蘭也是如此
因此,她只撇過臉去,并不多說什么話圓場。李馨在一側看著,倒是對張綺玉這番舉動覺得有些心驚:還真是因愛生恨到這個地步?看來,她對自己先前說的話,倒是有幾份可信了。
這么想著,那邊張綺玉也是回過神來,她一面吩咐丫鬟好生準備,又是備下了什么風爐、茶幾、食盒,另還有筆墨紙硯、女孩兒玩的花簽九連環等小玩意,色色種種,卻是一氣呵成。一面,她又是三兩句話,將文珂蘭與江文柔扯到一處,請她們幫忙做這個做那個等等,自己抽空見著沒人,便與李馨低聲道:“今日我就想讓李幼蘭明白過來不止她,最好她的姐妹,她的母親也知道”
“你預備怎么說?”李馨沉默了半晌,看著張綺玉凌厲的目光,思量一番還是道:“她們姐妹卻還罷了,只怕賈夫人有些艱難,到底夫人也在那里作陪,如何能尋出空擋來?”
“那便罷了。只先讓她知道,再讓她妹妹也知道,至于她母親,后頭還有的好事兒呢。”張綺玉冷笑一聲,看著文珂蘭纖巧的背影,又是一笑,道:“我們總好好地說一說,你的沖喜婚盟,我的指腹為婚,文珂蘭的愛慕,還有那下面伺候主子的小丫頭,總要一個個說個清楚,倒個明白,那才是”
“這沒影子的事,你都拿來說?”李馨啞然,看著張綺玉那陰沉的眉眼,嘆了一聲道:“這我怎么應答?依我看,這頭兩樣已經是夠了,何必牽扯到旁人身上?你我都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旁的說來也不見的真切。”
“說道旁的去,你只做悶嘴葫蘆便是”張綺玉冷笑一聲,卻是扯了扯嘴角,目光幽深:“你以為這頭兩樣足夠?我告訴你,哪怕這么說,我也拿不定那李幼蘭是個怎么樣的想頭男人素來就是偷嘴的貓兒性不改的,誰個不曉得,你我都是被拋棄的,她不必怕,這開了花結了果的才是麻煩呢這尋花問柳的名頭掛上去,有的人想的是離著遠,有的卻是想的這么一個風流倜儻的人,卻是為了我收斂……”
說到這里,她微微一頓,看著李馨抿著唇沒說話,就是道:“你莫以為我想的多了,我先前便是這么想的只要能壓了你下去,我怕什么?這江家上下我都看得透透的,又是親上加親的喜事,就算是高攀了,也是自覺沒什么不足若不是你站著一個正妻的名頭,多個妾算什么去?我自詡能讓他回心轉意,拋了你們這一干東西”
“沒的說這些事,又有什么意思。”李馨打斷她的話,神色也是淡淡的:“你怎么說,我怎么做便是。”張綺玉這才點了點頭,低聲吩咐了兩句。
對此,李馨一一應下,只是心底有些煩躁。可這一陣煩躁,再后頭的忙碌之中,也漸漸消去。今番來的人卻沒有前頭多,只李家賈氏夫人并李幼蘭李幼蓉姐妹,石秋芳并其母尹氏,賈夫人慣常相處好的幾個夫人并其女兒,卻不如先前的齊全。
張氏早便是知道的,又曉得這些人多半是性情和緩,與自家并女兒江文柔不甚爭執的,一發得小心應付,又是打發了這些女孩兒自去玩耍,又是使眼色與江文柔張綺玉,令其好生招呼。
江文柔雖然性情暴烈了些,卻是沒個膽氣的,并不敢違抗母親張氏的話,心底雖然不滿,但口中還是多說了幾句該說的話。又有張綺玉幫襯著,這些女郎見著兩人說話言談,舉動行止比前些時候好了些,又是精神有些不好的樣子,便也不愿顯得自己失禮,陪著多說了些話,一時間,倒是其樂融融。
這般一來,江文柔倒是覺得這些個女郎也并不是那么討厭的,說來說去,雖是多夸耀自家如何如何,但興致倒是起來了,一發得高聲起來。李幼蘭李幼蓉并石秋芳三人雖然性情不一,但看著江文柔如此喧嘩大聲,或是皺眉或是啞然或是勉強應承的,不多時都是有些累了。
張綺玉在一側看著,便是先引了石秋芳去一側閑散逛逛,請李馨作陪,自己則是拉了文珂蘭,與李家姐妹說話,一面又是與李馨使眼色,見著她點頭應了,這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李馨心底有些煩亂,但對著石秋芳這么一個可愛的女子,自然也不會顯露出來,當下笑著陪她走了一段路,又是說了半晌的話,才是尋了一處略遠但還是能聽到江文柔說話聲而視野開闊的亭子,請她坐下來,笑著道:“瞧你額頭都出汗了,可見累了。且坐在這里歇息半晌,我去那邊給你端一些東西來填填肚子,潤潤口。”
“讓姐姐勞累了。”石秋芳與李馨說談頗為融洽,又是自小嬌養,再閨蜜群里也受寵的,倒也沒客氣的拒絕,只靦腆笑了笑,輕聲應道。
李馨便是一笑,輕聲道:“這有什么好說的。好在這里雖說幽靜些,高聲說話倒也能聽得見的,又是有丫鬟婆子偶爾走動往來,不然,我可不敢將你這美人兒放在這里呢。”
臉上微微一紅,石秋芳啐了一口,道:“姐姐又是渾說呢。”兩人說了幾句話,李馨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就是笑著起身往回走,在中途又繞了一個彎,就是到了一處僻靜又幽靜的地方。她悄悄地走進,就是聽到江文瀚與張綺玉的聲音。
她眉梢一挑,臉上露出些許興味——自己倒是還來遲了,這頭一場還沒碰上呢。走得更近些,就是聽到張綺玉那婉轉低委地哀泣聲。什么見異思遷,什么無情無義,什么李家小娘子,什么張家女郎,還有文珂蘭呀,李馨啊,李幼蘭啊,李幼蓉啊,等等等等的女子都是扯上了。
李馨抿了抿唇角,沒有說話,眼瞅著江文瀚憤憤然揮袖而去,而邊上也似有些沙沙聲,這才站起身走了出來,面上做出猶豫遲疑之態,但腳步卻是沒有停下,徑自走到張綺玉的面前。
“玉娘……”李馨伸出手想要攙扶,卻又在空中停下手,沉默半晌才是道:“你又何苦這樣?大郎原就是這么一個性子,今兒愛東,明兒愛西的。我們自小一并長大,誰個不知道?不說旁的,只你我兩人不就是明擺著的么。他當年大病一場,差點兒沒了命,夫人死活拉著我要沖喜,我是沒法子的,養育之恩,就是要了我的命去,也是應當。只得應許。我自是配不上的,但也沒想到他掙了命去,卻非得拖我一輩子,既不給名分,又沒個說法,讓我與他再無干系。這還有旁的意思么?自是讓讓我做妾呢我也認了命,但你卻是不通,不過一句兩句舊日的話,怎也被拿捏住了,白拋了這么些年的光陰?這還不如那李家的幼蘭小娘子呢,好歹那也是他花費了些筆墨言談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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