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沈維訝然馨予小住
這倒不是旁的事,正是家里的事務。說來,這也算得是一樁不大不小,能夠牽扯到沈維前程的事了。前兩日,沈維起身之后,卻被小廝相報,說著繼母庶出妹妹的女兒薛碧云竟然忽然從西側的屋子里沖了出來,在院子里哭泣不已。
若說這薛碧云,他也是見過一面的,原是個身姿嬌柔,面龐清純,一派楚楚可憐的女孩兒。只是沈維素來對女子無甚心思,又是因著是繼母白氏的親戚,越發得無心關注。誰想著,這位薛家小娘子竟是頻頻與自已偶遇。一次兩次,那還罷了,來了四五次后,便是個蠢貨也能看出三分來,沈維一面鄙夷她的不自重,一面也是將自已院子好生清理了一通,敲打了幾個眼線,才是安生了兩日。
原想著,不論這是不是繼母白氏在幕后調撥的,他這么一通表現,也就足夠了。不曾想,這已然算是暗地里的默契,白氏親自打破了,讓她的外甥女竟就這么著的鬧出這么一場鬧劇來
這若是往淺的地方想,不過是小事兒。但若是往深的地方來說,卻是這薛碧云拿著自已的聲譽來拼一個可能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的,那她的后手絕對不只是這么一點。白氏必定也會借此來逼迫自已。若是不許了這一門婚事,自已的名聲堪憂,且父親素來也頗為聽白氏的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一條也是麻煩。但若是許了這么一門婚事,自已日后就是有一個把柄落在白氏的手中,還要接受這么一個愚蠢的上不得臺面的妻室。
兩相計較,沈維著實為之傷神。他雖然性情沉靜,眼光心胸,俱是有些不凡之處,可在官場上仍就是個要小心謹慎學習的,何況內宅之中的事務,本就涉及頗少,只有心提防繼母而已。旁的事務,多是有自已身邊母親所遺留下來的親信嬤嬤等幫襯著,又不曾成親,于這些上面更少涉及。一時半會,竟對此事頗有幾分無從下手之感。
這般情狀之下,妹妹沈綺也是為之擔憂。好在白氏并薛碧云雖然起頭發難了一下,卻連著幾日不曾出聲,倒是讓兩人暫時得了些空隙。只是無人籌劃,到底有些無從下手。
在病急之下,沈綺也只得亂投醫一回,編了個故事出來,與馨予半吐半露說了事兒。隨意說著是個話本故事,一個繼母尋了外甥女過來陷害了繼子,讓他只得娶了這個外甥女,日后更是為此陷入了種種難堪的境界。不曾想,馨予對此卻是十分精到,沒過一日便送了信回來。沈綺瞧了一眼,都為之驚詫,忙就是尋了沈維過來,將信箋遞了過去:“我是病急亂投醫,不曾想編了個話本過去,馨娘就是送了這樣的話過來。我瞧著,竟是十分合適的,哥哥,你也瞧一瞧。”
沈維聽得這話,低頭接過信箋,從頭到尾看了一通,也是愣住了。馨予所寫的并不復雜,起頭一句便是讓他有些詫異,外人之事,怎能與至親之人相同?而后更是詳詳細細說了三個事,將這一件事寫得脈絡分明,極好處置。
她的意思也很明白,這個話本所說的父親繼母,不論從哪里說起來,都是要更親近故事的主人公,只要這個人能夠與父親說明白,這對他名譽的損害,對他日后前程的損害,到底是做父親的,還能如何?哪怕這做父親的真的是親近繼母,聽了她的話,那也不必擔心,只消將利害關系說明白了,再點出原本與繼母關系頗為親近的,如今卻是對她心生懷疑。再從身份、手段、品行等方面將那所謂的外甥女分析一二,到底那是他的院子,大早上的,卻也說不分明是真的在院子里住了一晚,還是早上偷偷溜進來。哪怕真的是呆了一晚,若是她還在意自已的名聲貞潔,哪里能耽擱到第二日,還這般做派?
橫豎一句話,遠近親疏四個字做文章便是。那個外甥女,盡管質疑,怎么攻擊都成的,只要不將這事兒透露到外頭去,后來給個被小人仆婦陷害的搪塞過去,也就是了。而那繼母,一面要質疑,一面也是要細說前頭的慈愛之意,又打又拉,將這件事對她也沒什么好處點明。而對于親生父親,不外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端看那是個什么樣的人。
從頭到尾再看了一通,沈維面上露出些許苦笑,道:“卻是我糊涂愚笨,于這些細故上面,只擔憂情分兩字,卻是忘了,世上的事,原就是一法通,萬法通的。官場如斯,家宅之中,亦是如此。只是這位馨予小娘子,著實太過精明,也是算計太甚,若是淡淡相處,也還罷了,若是牽扯到她的厲害之中……”
他雖然這么說,但也對馨予所言所語,頗為感嘆了。
“瞧哥哥你說的。”沈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便伸手將那信箋從他手中奪了過來,道:“馨娘好心與我分解,也是解了你我之憂,您還擔心她太過厲害?要我說,真是這般厲害,才是好的呢。若不是這般能耐,她能有今日?只怕早就連著骨頭渣子也沒了呢。先前那個江家,后頭的李家,都是龍潭虎穴似的,沒個好人在她身邊幫襯雖然李大人是她的嫡親父親,又是有外祖母,還有些親戚。可到底這內宅中,這些都是指望不上的。沒個親娘已是可憐,又沒有親祖母瞧著,可不是一根弱苗移到了不毛之地?她若不厲害,這日子還能過下去?”
“雖是如此,但你也要多留心留意。這樣的人,雖是可憐,卻也多有些籌劃心機。若是什么時候得罪了她……”沈維雖然先前對馨予多有些贊許,可是這回,馨予所展示的那種對利害關系明晰透徹的算計,著實讓他覺得有些心驚。甚至因此對她的感官全然顛覆了過來。一只小白兔,忽然變成霸王花,任是誰,感覺都會有些異樣的。
沈綺卻是不以為然,她與馨予接觸的時間更長久,也知道,這個年歲尚小的女郎,可能真的是頗有些機心籌劃的,可是平日里卻還不愿意日日如此,起碼,她雖然周到,可是親疏遠近,也還是一望而知的。若真的是那種圓滑之極的人,這上面可看不出來呢。
然而,雖然心里是這么想的,但沈綺也是知道自已大哥對她的關切,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再反駁什么,只說了一句馨娘不是這樣人,就答應他日后小心些。
兩兄妹說完了話,那邊馨予也是收拾妥當,親自去了父親李元茂所在的屋子里,與他請了安,又是說了半晌話,正要起身告辭,那邊李元茂已然開口了:“對了,還有一樣事。你外祖母極想見你,前兩受了傷,她也是擔心不已的,只是礙于身份,并不好登門看望。你既是好了,不妨過去小住兩日,若是有什么閨閣密友,或是出門散心,也不妨一兩次。想來你外祖母也是樂意為你籌劃的。”
“外祖母可好?”馨予聽得這話,先是問了李元茂盧林氏的身體狀況,聽得都還好,才是含笑道:“這就好,若是為了我這么一個小輩,傷了身子,我只怕也沒臉見她了。至于小住之事,父親既是提起了,我也當代阿母孝順外祖母一二的,過去小住兩日,自然是好的,也是您疼我呢。”
聽得這話,李元茂也撫著胡須點頭,面上帶著一點笑意,目光溫和,笑著道:“你是個聰明孩子。只是事兒做的太急,也是不大妥當。這些中饋之事,為父雖然知道一二,卻也不如你外祖母多年主持,心中有數。你過去了,除卻要好生孝順,或是散心之外,也得好生討教一二。這些,都是日后女子的緊要之事,千萬記得”
馨予忙是應承下來,問了時日。
李元茂思量半晌,便道:“便定在明日下午吧。到底是自家人,很不必講究這些的。”馨予聽得日期定的如此緊迫,再聯系前面說著的事兒做的太急之語,心里也猜測出三分來——只怕這里頭的緣故,并非這些,還有些是因為自已先前所言所語,到底是被李元茂知道了,方才如此的。
心里存了這個心思,馨予面上倒是不露風寒。這事,分明李元茂這個做父親的是站在自已這一邊的,還有什么好說的呢?不然,也不會讓自已暫且到外頭避一避,還要為自已籌劃教導女兒家的事兒。就是賈氏知道了,心底只怕更為氣惱呢。
由此,她淡淡一笑,就道:“既是如此,女兒先下去準備了。可得尋出些針線活兒,外祖母家雖有的是針線上面的人做,可也不定有女兒這個自家人做得舒心合意呢”
“這是你的一片心意,自然使得。”李元茂點了點頭,又是吩咐了兩句,才是讓馨予下去準備,自已則是喚了幾個親信的隨從,也是吩咐了一通,又親自寫了信箋,使人送到了盧林氏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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