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簡單的桌子,后面是硬座椅子,房間大約20平房米。偌大一間房,就只有這兩樣東西!
胡飛坐在椅子上,面朝雪白的墻壁,這是紀委糾風學習最常見的單間。
紀委易明華書記對糾風辦的工作非常重視,紀委有專門的糾風稽查隊,這些稽查隊成員常常逡巡于各鄉鎮和機關,一伺發現風氣不正的單位、有問題的個人,馬上就會有相應處理。
其中最有名的一件事情,是舒治國主持縣委擴大會議,某縣委委員打瞌睡,舒治國就開玩笑,說讓他散會后直接去紀委糾風室學習幾天。
當時會場上大家都笑,都當這話是玩笑之言。
沒想到散會后,易明華真把這位委員叫到了糾風室待了幾天,這一下,紀委糾風辦的名氣就大了!尤其是年輕干部,天天在單位開小差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紀委稽查隊的人突然冒出來,將他逮個正著。
被紀委稽查隊逮住,不僅是丟面子,而且仕途的發展也會因此受到阻礙,對正需要進步的年輕人來說,消極影響是極大的!
在紀委工作人員的陪同下,陳京看到了胡飛。
胡飛將頭扭一邊,不和他對視,嘴唇緊閉著,一聲不吭!
集京瞇眼看著胡飛,他看出來了,這小子肚子里有氣呢。
待工作人員出去將門掩上,房間就剩陳京和胡飛兩人,陳京正要開口說話,胡飛扭頭過來,道:“陳京,算你狠!這次算我著了你的道!嘿嘿……”
陳京皺皺眉頭,道:“胡飛,你說這話我就不明鼻了!怎么是著了我的道了?是你自己接電話肆無忌憚,你反過來怪我?”
胡飛悶聲不語,頭又扭向了一邊,態度很硬氣,似乎不愿意和陳京多說話。
陳京不急,他手中端著一杯茶慢慢的喝著。
“我知道你是來干啥的!你不是在局干部會議上研究要把我掃地出門嗎?你愛咋地就咋地!我無所謂!”胡飛道,他脖子上的青筋一扯,聲音拔高,道:“我不過就是接電話說了幾句過頭的話,還能把我怎么地?紀委查我,我恭恭敬敬的認錯,規規矩矩的學習,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將我咋辦!誰也別想用這事當給我下馬威!”
胡飛眼睛盯著陳京,眼神中盡是挑釁的味道。
陳京淡淡的笑了笑,放下茶杯拍手道:“好!有一股子氣勢,我喜歡這樣說話直接的人!”
陳京頓了頓,臉色一變道:“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就不客氣了!胡飛,紀委這個地方不太好受吧?”
胡飛哼了哼,道:“不就一個星期嗎?就是刀山火海,這一星期婁也忍受了!”
陳京哈哈大笑,道:“你呀,真是大驚小怪,這里是糾風室,條件已經很不錯了,如果是在其他部門,日子是更難過的!”
“胡飛啊,最近我在調查局里這一年以來的賬目,通過我仔細的比對清查,發現你去年一年,竟然以經貿局的名義在外面飯館、賓館、歌廳簽單多達兩萬多人民幣!
簡直亂彈琴,你在經貿局既不是干部、又不負責接待,你是哪里來的權利以經貿局的名義簽單的?是誰賦予你的權利?
兩萬多塊錢啊,這是民脂民膏,這是老百姓的血汗錢!這些錢你有什么權利揮霍?”
陳京雙目圓瞪,眼睛盯著胡飛,這幾句話他說得正氣凜然!
胡飛臉上露出驚容,支吾了半天,道:“我那我那是招商應酬,對招商應酬花的錢,不信你可以問任局長,任局長可以為我作對!”
“好!這個理由站得穩腳!”陳京贊許的點點頭,然后擺擺手道:“這些事情細枝末節太多了,不好查,最好還是讓紀委去查,他們人賊精,沒有他們查不出的事情!
只是,這件事如果查出來是你因為結交朋友,交女朋友等私人用途花掉了公家的錢,簽了公家的單,這事可能也輪不到我經貿局的家法處理了,國有國法,黨有黨紀,后果你是知道的!”
胡飛嘴唇連連顫抖,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沖著陳京怒聲道:“姓陳的,你是威脅我?你你男子漢大丈夫,有種的不要整天拿紀委說事,我們撇開紀委,出去單練,你敢不敢?”
胡飛眼神中流露出兇悍的光芒,隱隱又有輕蔑之意,好似是在譏諷陳京的膽小。
陳京哼了一聲,怒聲道:“怎么?我不拿紀委說事,你讓我拿你老子胡國林說事嗎?那也行,明天我就把你簽的單送到人大,讓全縣人大代表審核一下我們的胡飛局長的瀟灑簽單,你認為如何啊?…,
“你給我坐下!”陳京語氣陡然變得尖厲嚴肅。
他這一聲斷喝,胡飛都嚇得渾身一抖,雙腿一軟,乖乖的坐下去了!
“胡飛,你今年25歲,我也25歲,我們是老根!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我活25年,一步步走過來,那都是自己的!
而你活25年,一步步走過來,有一半甚至一多半是你父親的。你他娘以為你父親能夠管你一輩子?像你這個德行,還敢跟我叫板惹事,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陳京要溶你,辦法有一百種,隨便動動你就吃不消了!”
說到這里,陳京話鋒一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語氣放緩,變得有些語重心長道:“你的父親老了!頭發都白了一多半了,你知不知道,你出了這事,他有多失望?他跟我講,他現在是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典型的三高。
他都想早點死了算了,物質生活享受不了,還攤上了你這樣的兒子,讓他這么大一把年紀,還要厚著臉皮為你求情,你他娘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胡飛呆呆的看著陳稟,眼睛睜得老大,一愣不愣。
集久,他眼眶開始發紅,終于,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眼淚流下來的那一刻,他頭也低下去了!
陳京起身將茶杯拿上,道:“起來吧!別撤插尿了,跟我走!”
胡飛站起身來,下意識的道:“走?去哪里?”
“當然回去啊!”陳京道。“你以為你有多大的事兒?不就罵了綜治辦的人嗎?怎么?只準綜治辦對我們牛哄哄,我們就不能也給他們一個教訓嗎?走,要教訓你,那也得我動手!”
胡飛怔怔說不出話來,陳京的變化太快,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剛才他還不是義正言辭的將自己的問題拔高嗎?怎么現在一下又變得如此蠻橫不講理了?
胡飛這個念頭只在腦子里轉一下,一聽有機會出去,心中立馬有些激動了!他再看陳京那張臉,似乎也就不那么討厭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胡飛和陳京本身無冤無仇,兩人鬧矛盾,純粹是胡飛單方面聽人盅惑,加之他人年輕,見陳京如此年輕就是局長,他心中有些不平衡而已!
現在陳京能夠替他說話,并將帶他走出這個鬼地方,前面兩人又有那些交流,胡飛對陳京的反感也淡了!不僅是淡了,他隱隱還覺得這新任陳局長也是性情中人,不是那種只知一味死板,耍官腔的官僚。
陳京帶走胡飛,這其中又有風波。
糾風室主任王堅堅決不放人,放言道:“陳局,放人的事你不要指望了,就是舒書記電話過來我依舊不會放人的!開后門、走關系,婁紀委還沒有這樣的先例!
陳京笑笑,站在他身后的胡飛因為面子心里作祟,雖然他內心已經不那么討厭陳京了,但是看陳京吃癟,他也忍不住嘟囔:“還以為有多大能耐呢,也不過如此……”
陳京不語,從腰上拿下手機撥了一個號,電話接通,陳京說了一句:“領導,我現在在糾風室……”
“王主任,來……”陳京將電話遞了過去。
王堅只喂了一聲,屁股像被釘子戳了一樣,猛然從椅子上蹦起來:“易書記……”
電話是易明華打過來的,在電話中,易明華一如既往的嚴肅,說話也很簡單:“把人放了吧!、”
易明華就說了五個字,簡簡單單的一條命令,從他口中說出來,自有一種說不出得威嚴,王堅連連稱是,在電話中屁都不敢放一個。
電話掛斷,王堅將電話歸還陳京的時候,語氣變得恭敬起來,道:“陳局,一切您自便!”他似乎是想緩和自己的尷尬,湊到陳京面前道:“您匯報了易書記,你早說啊!你是故意要寒磣老弟我吧?“陳京笑笑道:“老王,你有些太抬舉我了,我能寒磣得住你老弟?”
王堅臉微微一變,閉口不說話了。而一直站在陳京身后的胡飛臉上也露出了吃驚之色。
紀委易明華是個什么人放眼整個澧河可以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樣一個人要從他那里走過場,太不容易了!可是看陳京這架勢,他和易明華關系不是一般的鐵,竟然能讓易明華罕見的網開了一面?
陳京的這一手,豈不是比老頭子更厲害?一念及此,胡飛看向陳京的眼神又有了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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