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建元三十四年的八月十五,那一夜的場景,便是木喬死,她下了十八層地獄,也絕對不會忘記。(下.載.樓)
猶記得那一晚的月色很好,銀霜滿地。初上京城的第一個大節,一早她就起來忙碌。
等到傍晚的時候,佟正恩突然提議,“不如我們一家到京城著名的胭脂河上過節?看看那兒的風景,豈不比在這家里強?”
現在的木喬,當年的岑鳳蓮,并沒有起什么疑心。反而非常高興的接受了丈夫的邀請,一家人換了新衣,高高興興的去了胭脂河。
原本,佟正恩借口要一家團圓,不想帶展云飛和木喬去,但岑鳳蓮卻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展云飛是父親的小徒弟,這么些年跟她們一家生活在一起,早把他看成親弟弟了。就是萍水相逢的小木喬,也是很招人疼的小姑娘,怎么能大過節的把人家撇下呢?
可是岑鳳蓮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好意卻是害了他們兩人。
說了兩句,佟正恩也就允了。他似早有準備,讓他的父兄先行過去,包了一艘小畫舫,雇了兩個船工就上了河。船上的酒席也是佟正恩去訂的,非常豐盛。
那一晚,岑鳳蓮是真的很開心。覺得丈夫出息了,家庭又美滿,人生實在沒什么可遺憾的了。甚至都在想,往后生了個兒子,還是要跟丈夫姓一個,免得他做岑家的贅婿不開心。
在那一晚,佟家人除了還不太懂事的佟麗萍,個個都顯得特別殷勤,一個勁兒的向岑家幾人勸酒。
很快,老實本分的岑家夫婦就不勝酒力,要回房歇息了。隨后,展云飛被叫了下去,而佟李氏也讓女兒帶木喬下去休息。
夜已三更。
岑鳳蓮正倚在相公的懷里,想說些小夫妻間的體已不料異變突
“不好啦!親家公,親家母掉河里啦!”隨著撲通撲通兩聲重物落水的聲音,婆婆佟李氏在船尾,扯著嗓子的喊叫幾乎駭破了岑鳳蓮的膽。
爹娘!骨肉連心,岑鳳蓮來不及多想,急急往船尾奔去,“快救人,相公······”
身后,猛地一股大力襲來,岑鳳蓮轉過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那雙
還記得那天佟正恩穿了一身蓮青織錦的新衣,非常名貴的面料,是岑鳳蓮特意給丈夫買的,又親手趕制了給他過節的。
她知道丈夫喜歡華衣美服,現在身份又大大不同,再不能穿尋常衣裳,她寧可一家人穿得普通一點,但一定要讓丈夫在外面體體面面風風光光的。
可她的丈夫,卻從這樣一身新衣里伸出白皙的手,就這么一下子決然無情的將她推向了水里。
為什么?在落入水中的一剎那,巨大的震驚讓岑鳳蓮腦子一片空白,幾乎無法思考。
“你可別怪我們狠心,要怪,只能怪你擋了我兒子的道!”明凈的月夜下,婆婆佟李氏圓胖的眉眼顯得分外猙獰,“我好好的兒子為什么要給你們一個下九流的商人家當贅婿?掙的功名還是你們岑家的,想得美!”
嫌我們家是商人,可你們家不也是商人嗎?要不是我爹當初好心收留了你們,讓我招贅了你的兒子你們一家現在早就拋尸荒野了!
滔天的憤怒猶如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瞬間彌漫出她所有的血液。岑鳳蓮滿心憤怒,想要駁斥,可是一張口,便有無窮無盡的河水倒灌進喉中,除了嗬嗬之聲與一連串的水泡什么都沒能留下。
恐懼,如身邊的冰涼的河水,鋪天蓋地的將她淹沒。絕望,從每一個毛孔里侵襲進骨髓。
誰能來救救她?救救她!
“鳳蓮姐!”船上有個少年擺脫了想要制服他的船工,跳下了河中,抓著岑鳳蓮,把她帶出了水面。
那是展云飛,她爹最小的關門徒弟。
岑鳳蓮沒空去管為什么云飛能夠突然跳得這么遠,并準確的求出自己,從水面上浮出之后,她的一雙眼睛,就始終牢牢鎖定著那個她深愛著的良人,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
“這小子會水!阿恩,這可怎么辦?”
佟高氏慌了神,佟正恩的臉色也不好看,那是一種猛獸即將陷入瘋狂前的反撲,他就這么盯著岑鳳蓮,忽地厲聲道,“娘,去把珠兒抱出來!”
那一刻的岑鳳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可以說話的聲線,卻顫抖的不象話,“佟正恩,你瘋了?那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親生的又如何?不過是個賠錢貨,留著又有什么用!”佟高氏抱著才三歲的小孫女岑掌珠出來,一臉薄情,“往后,我們家阿恩要什么樣的好孩子沒有?怎會稀罕這個賤丫頭!”
一句話,猶如千刀萬剮,瞬間凌遲了岑鳳蓮的心。
“這是怎么了?大嫂怎么在水里?”才十歲的佟麗萍在房中被驚醒,跑上甲板,不可置信的望著月夜下這殘暴的一幕。
“麗萍,回房去!”粗壯的長兄佟正義沖了出來,把妹子三兩下就趕回了房間。而在一片吵嚷中,沒有人留意到,小小的木喬悄無聲息的抱著塊木板跳下了河。
這是岑鳳蓮在上京的路上救下的女孩,那時的木喬,已經在那家小茶館外流浪了三天,衣衫襤褸,餓得奄奄一息,就靠好心人扔一點剩菜剩飯裹腹。
岑鳳蓮自從自己有了個女兒,就特別見不得別人家的女孩受罪,沒有半分猶豫的就收留了木喬,帶她上路,給她洗澡,買了新衣裳。
木喬沒說過一聲謝字,但看向她的眼神里卻全是感激。而危急關頭,這個沉默的小女孩以性命來回報了她。
看著佟正恩作勢要把女兒扔進河里,岑鳳蓮只覺得心都要碎了,恨不得飛到甲板上去保護她的女兒。那是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掌上明珠啊!那個男人,他怎能如何絕情?
“你住手,住手!”
佟正恩俊秀的眉眼此刻盡是狠毒,“岑鳳蓮,要么你現在就去死,要么我就把珠兒扔下去!”
“爹?爹爹!”小小的女孩兒從睡夢中被驚醒了,還滿臉無邪的伸手去要那個她最信賴的人。
“岑鳳蓮,你看見沒有?”佟正恩卻一把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提了起來,伸到甲板之外,“我再說一次,你若不死,我就將她扔下去!”
小小的岑掌珠根本不知道發生什么事,嚇得哇哇直哭。
那凄涼而無助的啼哭撕裂著母親的心肺,岑鳳蓮別無選擇,“好,我死,云飛你放手,你快走,走得越遠越好。”她只能流著淚說出最后一個請求,“以后珠兒就拜托給你了。”
十五歲的少年不肯放手,猶帶稚氣的臉龐上透著一股別樣的堅定,“我不讓你死!”
突然,一只小手從水里扯了扯二人,在視線模糊的黝黑水面下,游來了一塊木板,不過卻被木喬死死的摁在水下,不易察覺。
岑鳳蓮心中一喜,偷偷撐住了木板,展云飛這才肯放手假意游走。
可就在此時,只聽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爹!”
佟正恩還是將手上的女兒摔進了河里。
她的珠兒!岑鳳蓮的心都快被撕碎了,她不顧一切的想往女兒掉落之處走去,卻忘了自己根本不會水,這一動簡直就要了她的命。
展云飛將她向木喬那處推去,隨即從水中躍出,急速撲向岑掌珠的落水之處。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佟正恩居然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軍隊中使用的連弩,對著自己的結發妻子就射出致命的一箭!
“夫人!”木喬拼盡全力把佟鳳蓮往旁邊一推,那支冰涼的箭就射中了她的左肩。
而眼看著緊接而來的下一箭,岑鳳蓮撲了過去,護住了以命來報恩的木喬。當時,她只覺得自己抓著木喬的胳膊,背心一陣劇痛,便失去了知覺。
而等她醒來的時候,自己卻已經成了木喬。
這樣離奇而詭異的經歷,木喬從來沒有對人說起過,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死前的不甘心,才造成了她的重生。又或者是原本的木喬想要報恩,才讓自己上了她的身。
但此時,她在皇上,這天下的主宰面前,以木喬的口吻,訴說了那一晚的慘劇。
“臣女······臣女當時與親人失散,在京郊被岑夫人救起來時,便生了一場大病,忘了許多事情。等到那日掉進河里,腦子又被撞了就更糊涂了。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為霍大人一家所救。而每晚噩夢連連,都是那日落水的情形。除了依稀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就什么都不記得了。那一晚的事情,臣女心中害怕,也從來不敢跟人說起,總以為是自己做了一場惡夢。直到后來,在朱橋鎮認得了佟夫人,知道真有這么一家人,臣女心中就更害怕了,什么也不敢說。所以臣女自己是誰,父母是誰,家鄉在何處,實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木喬戰戰兢兢的講完了那一晚的經歷,已是淚流滿面。楊的臉色鐵青,而皇上一直就這么冷冷的注視著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要作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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