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上,背著大包小包的王路和謝玲受到了陳薇和王比安無比熱烈的歡迎,不,應該說是王路和謝玲背著的大包小包,受到了陳薇和王比安無比熱烈的歡迎。
王比安就蹲在雙肩包前,看到謝玲拿出一樣東西,就歡叫一聲:
“鄉巴佬雞翅!”
“妙脆條!”
“百力士巧克力棒!”
“菜刀!”
謝玲頭冒黑線,把手里的菜刀往地上一扔:“是你爸爸塞進去的。”
旁邊正在收拾自己包的王路連忙把菜刀撿了起來,嘟嚕著:“你陳薇姐姐一直想要把新菜刀了,原來的那刀,鋼口都鏰掉了,用磨石磨了也不好使。”
陳薇眉花眼笑地接過菜刀:“今兒晚上可以好好吃頓大餐了。”
王比安搶著道:“我要吃真空包裝的烤鴨,還有辣味牛肉,這包真空包裝的霉干菜紅燒肉我也要吃。”
陳薇輕輕拍了下王比安的頭:“一下子吃這樣多油膩的東西,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傍晚時候,王比安借著落日的余光,翻著一本小人書,沒錯,一本小人書,是王路從一戶農家的抽屜里翻出來的,名叫什么《彩云歸》,封底都脫落了,講的是什么灣灣特務到祖國大陸來破壞,被我英雄兒女消滅的故事。
老得不能再老的小人書,王路找到它時,它和別的一堆小人書塞在一個散發著霉味的抽屜里,想來,是這戶農家很早以前買來后,就一直放到現在。如今哪里還有什么灣灣特務反攻大陸,親,早就自由行了。
可憐王比安孤身一人在山上,閑了除了追追大肚子的母羊,居然無事可做,沒電視沒電腦沒PSP,蠟燭一黑,就睡覺。
王路看到小人書時,如獲至寶,如今的農家,電視、電腦、DVD、數字電視機頂盒,幾乎家家都有,可書報雜志,卻極少見。這小人書,王路都掏了來,讓王比安無聊時翻翻。
王比安居然看得入味,抬頭問王路:“老爸,灣灣為什么要到我們大陸上來破壞啊?我們班里就有個同學是灣灣人,他爸爸媽媽就在甬港市里開了家企業的,他們一家是不是也是特務啊?”
王路語塞,這話說起來可長了,于是祭出法寶,眼睛一瞪:“小孩子一邊玩去,沒看見大人在忙嗎?問什么問?”
王比安噢了一聲,又低頭翻起書來。
這時,陳薇和謝玲從廚房轉了出來,各自手里托著幾盤菜,遠遠的,香味就飄了過來。
王路和王比安同時站了起來,“好香!”
陳薇和謝玲一一把菜端上。
一盤片皮烤鴨,這道菜原是真空包裝的,連袋子在熱水里燙了,取出,由謝玲細細用王路淘來的新菜刀,片皮、切肉。
陳薇沒找到大蔥,只好用蘆筍絲代替,面醬也沒有,但用豆瓣醬也是一個味,幸好還有青瓜,切成絲,另裝了一盤一盞端上。
又打了面糊,烙了一疊面餅。
這道片皮鴨,拿到星級酒店都不丟份。
剩下的鴨骨頭,加上生姜絲、大蒜頭、干辣椒、蔥花,熱油炒了,放醬油,做了一道爆炒鴨塊。
再有一道西蘭花,是將紅腸切成片共炒,陳薇從山下農田里摘來西蘭花,西蘭花在田里種得時間有點長,口感有些老,陳薇細細用刀把外皮都片了,熱水事先過一遍,熱油一炒,噴點三年陳的阿拉老酒,就起鍋。
最后是一道湯,咸菜土豆湯。
三菜一湯,熱氣騰騰。
吃得王比安把鼻子塞到了碗里,謝玲打起了飽嗝,王路端著空碗想再加飯時,才發現,飯早就被陳薇刮得干干凈凈。
晚上的時候,王比安鬧著要和謝玲一起睡,兩個人擠上了鋼絲床,幸好謝玲體形纖細,王比安個子也小,居然勉強擠下了。
王路大樂,正好堂而皇之和陳薇同床共枕。
夜已深,臥室另一側,傳來王比安小小的呼嚕聲,和謝玲沉沉的鼻息。
王路正在半夢半醒間,就聽到陳薇如夢語一樣的嘀咕了一句:“試課試完了嗎?”
王路的身體一僵,試探著緩緩道:“老婆,你說什么啊?”
陳薇的胳膊摟在王路腰上,繼續含含糊糊道:“試課啊,以前我們學校要進新教師,總是讓他在空教室里試著講一堂課,我還沒少當過評委呢。”
王路一時啞然,不知該如何接口。
陳薇幽幽地嘆了口氣:“你這樣做,我雖然有些不忍心――人家小姑娘剛剛從水里撈出來呢,可也明白,你是為了這個家好。我知道,你也難。我們這一家三口,總是還要和別的活人打交道的,往遠了說,王比安要長大,以后,還要討老婆,總要認識別的人――”
王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也說得太遠了。”
“你們男人啊,總覺得時間足夠,什么都能慢慢來,其實,孩子長得多快啊,我都覺得王比安昨天還只有熱水瓶大呢。”陳薇輕輕嘆了口氣:“就算不為了王比安,難道你一個人就想殺光所有的喪尸?其實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吧,什么殺光眼前所有的活人,只是賭氣的話。”
“這世道,已經變了,人和人交往的圈子,早就被亂世打破了。謝玲這樣的女孩子,放在以前,怎么也不可能和我們這樣一家都市工薪族交往的。可現在不一樣啊,誰知道我們一家今后還會遇上什么樣的人呢?這不是私人之間交朋友,可以挑三撿四,覺得合不來,就分手。我看啊,倒更象職場單位,你永遠不可能挑選你的同事、領導、下屬,對方就是個超級大爛貨,你也得捏著鼻子和他交往,沒辦法,要討口飯吃啊。”
王路嘟嚷了一句什么,陳薇沒聽清,索性不去管他,自說自話著:“我和王比安小的小弱的弱,也只能靠你和外人打交道了,謝玲,只是第一個,今后,這樣的事會更多。你試探人家,那是應該的,總不能傻乎乎把一家子命交到個陌生人手里吧。只是,你要當心,別弄假成真,你要借喪尸考驗別人,喪尸可不見得要配合你,這可是性命交關的事。”
王路額頭出了層細汗――娘子大人莫非有千里眼順風耳,這話中有話,難道是暗指自己和謝玲差點射光箭支,不得不冒險近身搏斗的事?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路不能再裝睡了,連忙辯解:“我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嘛。”
陳薇摟著王路的胳膊緊了緊:“好啦好啦,我也沒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讓你下次小心些,多想想我們母子兩個就靠你活著呢。”
還有“下次”?王路苦笑,雖說這話是應有之意,但自己實在不是這塊料啊。人家虎軀一震,王八之氣一發,小弟納頭就拜,而且忠誠度個個在90以上,不但不會背叛,而且又廉潔又能干,關鍵時刻,還能犧牲小我,成全豬腳的豐功偉業。
可自己只是試探謝玲這樣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已經裝神弄鬼使盡了花招,結果還把自己整得狼狽不堪了。
陳薇貼著王路耳邊道:“看著你們大包小包從山下回來,我就知道,這事兒,成了。你說說看,謝玲這孩子,怎么樣?”
這是公司董事長要聽取人事科科長匯報了。
王路張口要說,突然又閉上了嘴,半響他道:“如果和喪尸戰斗,我可以把后背放心地交給她。”
陳薇一愣,繼而臉上一喜:“你以前說什么男人四大鐵,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贓,還有個一起什么來著?(王路暗道,一起嫖過娼。這話就不用和陳薇說了。)”
“謝玲和你,也算是一起杠過槍了吧。這戰場上打出來的,可是過命的交情,是四大鐵里,最鐵的。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陳薇輕嘆了一口氣:“今后,大家就一起安安生生過日子吧。”
謝玲在床上翻了個身,陳薇側過頭:“怎么,謝玲她還沒睡著?”
王路轉身摟過了陳薇:“早睡著了,聽她打的小呼嚕。”
陳薇噢了一聲,縮到王路懷里。
王路輕輕撫摸著陳薇的背,是啊,今后,就安安生生過日子吧。
謝玲啊,說到底,生活經驗不豐富啊,你說,有誰翻身時,還打呼嚕的?
不過,這樣也好,大家說說心里話,交個底,好過整天疑神疑鬼,人心要散了,這隊伍也不用帶了。
王路突然想到,陳薇和自己睡了10多年,聽了老公10多年的呼嚕,能不知道翻身時,是不打呼嚕的?
果然,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都是人精啊。
王路輕笑了一聲。
在鋼絲床上,謝玲緊閉的睫毛,突然顫了顫。
次日,王路起床后正在院子中刷牙,就看到謝玲和王比安吵吵嚷嚷地從廚房里轉了出來。
“王比安,你手里有整整一包紅腸呢,怎么也不舍得分我吃一根。你什么時候變小氣了,上次,你只有一根紅腸時,也還讓給姐姐吃呢。”
王比安把紅腸藏到懷里:“那是因為你剛剛到我家來,我媽媽經常對我說,對客人上門要客氣。現在你都在我家住下了,就算不得是客人了,我當然用不著再對你客氣了。”
王路滿是白沫的大嘴呆呆地張著――果然,個個都是人精!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