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一笑傾城
卻說茅麗一覺從衛生院空病房里醒來后,發現自己居然抱著醫療垃圾桶睡得正香,不禁失笑地搖了搖頭,但她很快一愣,用手一摸臉--笑?自己剛才似乎是在笑!
茅麗當然會“笑”,無論是在活人時,還是變異成智尸后,假笑永遠都是她的看家本領。t型臺上,看似風光的模特兒各有各的心酸,可是燈光一亮,人人都要笑。而當自己成為智尸后,露出精心設計練習過的笑時,同樣能輕易騙倒那些迷于自己美色的蠢男人們,在那些男人們眼中一個如此漂亮又笑得如此動人的美女,怎么可能是只智尸?
這也是為什么那些被茅麗圈養的活人,樂于與茅麗的原因,有時候他們明明知道茅麗是智尸,可看著她勾人的媚眼,巧笑嫣然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會勃起。
自從結識先知王璐后,茅麗又學了不少關于表演的技術,她的笑容更為精確,輕笑、抿嘴而笑、害羞的笑、開懷大笑、溫柔地笑……演繹得如此到位,至今沒有被人識破過。
在崖山,不知多少男人迷醉于茅麗那種種笑容中。
可是,今天,現在,自己從睡夢中醒過來的那抹笑容,卻大異于平常,那并不是自己裝出來的,而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
茅麗一把掀掉蓋在自己身上的毯子,風一樣沖了出去--鏡子,快給老娘一面鏡子!她混忘了,自己睡著時,根本沒蓋過那毯子。
茅麗快步跑回自己的辦公室,從抽屜里翻出了一塊鏡子,舉到面前,她深吸了一口氣,笑。
鏡子中的女人沖著茅麗在笑,笑得很美。
然而茅麗一皺眉,該死。那不是自己的笑容--那是假笑!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曾經面對著鏡子練習過無數遍的專門用來面對攝像機的標準的假笑。
茅麗怒氣沖沖一擂桌子,該死,還以為是自己吃了王路那么多血后,又有了新的進化,可沒想到,卻是南柯一夢。
茅麗又拍了一下桌子,卻無意中拍在了一枚釘書釘上。她痛得一縮手--茅麗瞪大了眼,痛,是痛,真的是痛!
自己又有感覺了!
她伸出手指。輕輕按了一下釘書釘,釘書釘其實極軟,要不是正好這枚不知何時遺落的釘子夾在了桌子縫里,正好將釘腳朝上,茅麗根本不會有感覺。然而,她那輕輕一摁,卻清楚地感受到了指尖傳來的尖銳的觸覺。
那果然是感覺!
茅麗笑起來。
她一扭頭,看到了旁邊的鏡子,鏡中人。笑得如此甜美,那才是發自內心真正的笑。
這時,門吱嘎一聲推開了,錢正昂探進身來:“茅麗你醒--咳咳,你回來了?我聽到辦公室有動靜,所以那個過來看看。”
茅麗抬頭沖著錢正昂一笑:“錢醫生,你找我有事?”
“啊。嗯,那個,沒什么事。那個,我沒什么事,衛生院里也沒什么事,你想回家就回家吧。”錢正昂匆匆道,一轉身呯一聲關上了門。
門外,錢正昂恨不得踢自己一腳。他的白大褂口袋里,裝著一盒藥,是專治頭瘡的,那是他剛才趁著茅麗睡覺時,好不容易翻箱倒柜,從藥房里找到的。頭瘡并不什么常見病。只有小兒偶然會犯,所以庫存并不多。
錢正昂想勸茅麗去了假發,用這藥好好治療一番。
然而,剛才一進門,錢正昂看到茅麗那一笑,頓時就昏了頭。
錢正昂雖然木訥,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什么是禮節性的笑,什么是真誠的笑,他當然分辨得出來,茅麗平時對著自己這個上司,雖然時時笑容滿面,可那都是出于禮貌客氣,可是,剛才那一笑,卻是真心歡喜。
她是因為看到了我,才那樣歡喜的嗎?
應該是吧。
衛生院里只有我和她,她又剛剛睡醒,并沒有經歷過別的什么事,那么說來,她那一笑,除了因為看到自己,就再沒有別的原因了。
錢正昂傻乎乎的笑著。
半晌,他才醒過神來,摁摁口袋里的藥,慘了,自己忘情于茅麗的笑,居然忘了正事。
他轉身又想推門,可是剛伸出手,卻又頓住了。
茅麗的禿頂,想來是她難言之隱,是她最痛苦的事,如果自己這樣冒冒然揭穿,一定會傷害到她的自尊心,更不要提自己是在她睡著時偷窺,才發現這個秘密的。
搞不好因此茅麗惱羞成怒,遷怒于自己,這樣一來自己就再不能在她臉上看到那樣美的笑了。
錢正昂轉身就走,還是另外找個機會給茅麗這藥吧,嗯,得想個巧妙的辦法。
茅麗雖然感覺到錢正昂在門外站了半晌,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但她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她像個小孩子得了新玩具一樣,一會兒用釘書釘戳戳自己的手指,一會兒對著鏡子笑,盡情享受著自己重新恢復的感覺。
她捏著釘書釘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指肚戮了下去,直到指肚深深凹陷下去,才松開。痛,只有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連這樣輕微的痛覺,自己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真好,真舒服。
有感覺,居然是這樣美好的事啊。怪不得先知王璐要千里迢迢到北京尋找妻子親人的血肉,以進一步覺醒。為了這份重新為人的感受,任何智尸愿意用一切來換。
寶貝啊,王路真是寶貝啊。
茅麗舔了舔嘴角,如果把王路整個兒吃了,自己又將進化成什么樣呢?
不行,不行,忍一忍,細水長流慢慢吃。
茅麗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細細品嘗著“感覺”的感覺。
直到感覺再次消失,這才罷手。
當她最后一次用釘書釘戮手指,差點將皮膚弄破,也沒有感受到痛時。
當她最后一次面對鏡子,看到熟悉的標準化的“笑”時。
茅麗知道,王路血的效應在漸漸消退。
她握住了拳頭,終有一天。自己將真正的完全的恢復為人。
茅麗呆坐了半晌,直到夕陽落到山尖,才站起身。
她想了想,突然起身向外面走去,方向,是王路的病房。
門一推開,茅麗看到錢正昂正在給王路檢查身體,錢正昂回頭見到茅麗。不禁一愣:“不是讓你回家休息嗎?你怎么還在衛生院?”
茅麗道:“那個,我來給王隊長換藥。”
“胡鬧!”錢正昂皺眉道:“哪有這樣快換藥的,24小時以后才需要換藥。這樣,你回家去休息。隨便叫馮臻臻來值夜班,王隊長全身上下綁著繃帶紗布,活動有些不方便,讓她多照顧一點……”
病房里的陳薇和謝玲同聲道:“這怎么行?有我們在,哪能叫馮臻臻來照顧。再說了,馮臻臻剛參加了行動回來,我們可是都呆在崖山,無論如何不能麻煩她了。”
錢正昂道想了想道:“好吧,反正我就睡在衛生院。有什么事叫我就是。”他轉頭道:“明天中午,你和馮臻臻一起負責給王隊長換藥吧。”
換藥,就意味著又能得到王路的體液,茅麗當下決定,這個消息,可不能傳給馮臻臻,她應了聲。退出了門。
茅麗回到封海齊家時,封海齊和關新正在睡覺,畢竟偷襲基地的行動還是很累人的,封詩琪見茅麗進了門,忙道:“可回來了?趕緊的,啥也別說了,灶上給你熱著飯菜,太陽能熱水器里的水有70多度。吃飯,洗澡,睡覺。”
茅麗笑著應了,封詩琪陪著她吃飯時,突然神秘的笑了笑:“茅麗姐,我問你件事你可別惱。”
茅麗邊扒著飯邊含糊道:“啥事兒。這樣神神秘秘的。”
封詩琪掩著嘴道:“茅麗姐,你覺得錢正昂醫生怎么樣?”
茅麗心中一動,戲肉來了,她等這一問,可等了不少時間呢,總算自己一翻演戲沒白費。
她故意沉吟了半晌才道:“什么怎么樣?他是我領導,也就這樣唄。”這句話里一點實質性內容都沒有。
封詩琪卻是有意給錢正昂和茅麗拉媒,結婚后的女人都這樣,因為自己沉浸在婚姻的幸福中,便希望身邊人也個個幸福。
封詩琪道:“唉呀,茅麗姐,難道在你眼中,錢正昂就只是個領導?你不覺得他人不錯嗎?”
茅麗對欲擒故縱的手段最是熟悉不過,知道這一手對男人和女人都很靈光,她故意道:“我覺得錢正昂醫生人怪怪的,你說誰愿意和一只喪尸住一起呢?”這話倒并不過份,因為這是崖山眾人私底下對錢正昂一致的看法。
封詩琪并不知道茅麗在對自己耍手腕,她急道:“這你就錯了,這事兒正說明錢正昂人心善啊。他媽媽變成了喪尸,他寧愿處處被別處的幸存者驅趕,也一定要和老媽在一起。就這一份心地善良和堅持,就不是旁人比得了的。這年頭人人只顧自己活著,哪里肯為別人犧牲一丁點?錢正昂對自己已經變成喪尸的老媽都這樣好,如果誰做了他的妻子,也肯定不會受委屈。”
總算提到正事兒了,茅麗心里念了聲佛,封詩琪這丫頭根本不是個會替人說好話的孩子,簡直恨不能拎著錢正昂在自己面前晃啊晃--看啊看啊,這可是個好老公,你要不要啊。
做錢正昂的女人。
這是茅麗參加偷襲基地的行動后,打定的一個念頭。
如果說,此前她還抱有對錢正昂玩弄的心思的話,那么此時此刻她的心思已經來了個180度大調頭。
馮臻臻是個瘋子。
就算她是只智尸,可也是個瘋子。
茅麗在行動中冷眼旁觀,馮臻臻為了王路的安危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也許馮臻臻自己還并沒發覺這一點,但所謂旁觀者清,茅麗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甚至連她也在懷疑,封海齊可能已經知道了真相,至于為什么沒有擊殺馮臻臻,她一時還猜不到。
只是和這樣一個瘋女人爭搶男人,除非自己比她還瘋狂。否則,肯定是爭不過的。
而且前不久田間勞動,自己主動勾引王路的失敗,說明用尋常征服男人的辦法,在王路身上并不管用。
王路身邊的女人不少,陳薇、謝玲、馮臻臻,這一漟子混水,自己可不想趟進去。
潛伏的關鍵是不要引人注目。而爭風吃醋卻絕對是人們關注的焦點,所以,自己以前計劃的用征服王路,夜夜享用他的體液的方案。不得不夭折了。
茅麗已經決定長期地在王路身邊潛伏下來,直到有一天自己完全覺醒,這就需要有個很好的身份對自己進行掩護。
這個身份,需要在崖山有一定的地位,時時能接觸王路,卻又不引人懷疑。
僅僅當衛生院的一個護士,可實現不了這個目標。茅麗以前是個模特兒,并沒有醫療經驗,雖然她如今以一只智尸的發達頭腦。也能做到學習資料時過目不忘,可問題是她的心思全不在這上面,做事情更是丟三拉四。茅麗很難想像自己在醫療業務上能超過馮臻臻,也當個衛生院的骨干醫生。
所以茅麗根本沒想過走這條路,女人最大的資本可不是什么頭腦,而是臉蛋和身材!
當錢正昂的女人,借助他的身份和地位。在崖山謀取一席之地,更能順理成章的接近王路,做許多以前不方便做的事。
茅麗此前有意無意地撩撥錢正昂,就是想讓那個笨蛋追求自己,可錢正昂實在是不開竅,或者是膽子太小,至今沒對自己表白。幸好,這崖山還有封詩琪這樣的熱心人。樂于給人拉皮條--啊,不對,是拉媒作保。
眼見著這一出戲的各個角色自覺或不自覺地凳上了舞臺,總導演兼編劇兼主演的茅麗知道該收網了,她微微低下頭,手指在桌面上劃著圈圈。用勉強能聽到的聲音道:“詩琪,你、你說啥呢,我、我不明白。錢正昂醫生他為人好不好,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封詩琪根本不是當紅娘的料,哪里聽得出其實茅麗這是欲拒還迎,她像開炮一樣直嗵嗵地道:“唉呀,怎么和你沒關系?咱們崖山只要長眼睛的,都看得出錢正昂喜歡你呢。”
茅麗的頭垂得更低,長發披下來,遮住了臉:“他哪里對人家好了,對人家一直這樣兇,做事情慢一點,就要挨批評。”
這要是換了封海齊這樣老于世故的,一聽“人家”兩個字,就知道這事已經成了七成了,旦凡女人家自稱“人家”,那就是春心動了。人家人家,恨不能到人家家里去,這茅麗早晚是錢正昂鍋里的菜。
封詩琪哪里曉得此等關節,一聽茅麗這話,頓時急了眼:“茅麗你這就不知道了,錢正昂這人辦事頂真是出了名的,聽我爸爸說,他以前還和王隊長頂過牛呢。他對誰都這樣,并不是專門對你一個人不好。不過,他可是真心喜歡你。我跟你說啊,自打你們參加行動后,錢正昂整宿就沒睡過,一直呆在辦公室里,燈從晚上一直亮到白天。你知道他當時坐在誰的辦公室里?嘿嘿,這事別人不清楚,也就我知道。我因為擔心有人受傷,在家里又坐不住,就去衛生院找錢正昂,想問問他有沒有什么收治傷員的準備工作我能做的,可沒想到,他沒坐在自己辦公室里,卻在你的辦公桌邊傻愣愣地坐著。你聽我的沒錯,這錢正昂啊是真心喜歡你。”
茅麗在長發的遮蓋下,嘴角一抽一抽的,封詩琪這紅娘做的--不知內情的人聽了還以為錢正昂是偷竊狂呢,她故意嘆了口氣:“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可是、可是……”
“唉呀,還有什么可是的?要我說,不管成不成,你們兩個先相處一段時間唄,對了,就是先當朋友處著,慢慢的,就有感情了。”
茅麗幽幽地長嘆一口氣:“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我是擔心……算了,你不懂的。”
封詩琪急了眼:“我的茅麗姐,你到底擔心啥啊,給個明白話行不行?”
茅麗咬著唇輕聲道:“我、我不想瞞著你們,我的身子是臟的,沒臉和錢醫生在一起。”
封詩琪怔了一怔,才明白過來茅麗說的臟身子是何意,這句話,一下子揭開了崖山不少小伙子私下里對茅麗來歷的猜測--她果然是其他定居點的“金絲雀”。當然,這是好聽一點的說法,說得更直白,只不過是用和色相交換安全、生存和糧食的可憐女人。
封詩琪雖然年紀輕,但沒少見過這個,當年要不是關新護著,她也差點淪落到那個地位。一念至此,悲從心來,她一把抱住茅麗:“茅麗姐,這不是你的錯,真的,這不是你的錯,是這個該死的世界太王八蛋!”
茅麗立刻適到好處地抽泣起來,當然,她的眼中無淚,只是長發掩蓋著,封詩琪哪里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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