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是七皇子壽辰,壽宴擺在傍晚,薛睿提早了一刻出門,帶著管家準備好的賀禮乘轎子去了皇子府本內容為文字內容。
冠禮之日,來客甚多,皇子府門前車馬如龍,府內張燈結彩,夜明如晝,壽筵擺在西庭,一座宴客大廳,里里外外足有百席。
薛睿與湘王世子劉炯、馮將軍家的小公子馮兆苗幾人同在一張八仙桌上,不遠處七皇子劉灝獨居一席,他本就生得樣貌硬朗,今日一身杏黃直裰,雪鵝抹頸,越發襯出英挺過人,面色如光,面對四下敬酒,杯杯不拒,笑聲敞亮。
“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劉炯把玩著手里的銀口杯,不無羨慕道,“說不好今日這皇子府上還要好事成雙。”
馮兆苗好事問道:“還有什么好事?”
劉炯笑笑,聲音不高,剛好夠他們這一桌聽到,“這七皇子府上現下也不缺什么,就差一段好姻緣了,之前宮中一直沒聽動靜,不就是趕這好日子呢嗎。”
薛睿夾著下酒菜,抬了下頭,入席到現在他說話沒幾句,同席的都曉得他同七皇子不對付,并不勉強拉他說笑,本來他今日人能來,就夠讓幾個人驚訝了,那回在定波館薛睿同劉灝鬧翻,杯酒斷舊交,誰沒長眼睛看到本內容為文字內容。
三巡酒后,西庭外便響起了鑼鼓聲,宮中來了旨意。
宣旨的班子一到,席上眾人紛紛起身,躬身聆聽,太監高聲朗念,秉圣諭。封下七皇子劉灝“寧王”賜號,改皇子府為寧王府,著令工部即日起修葺,又并賞了十二身常服,一條赤金綬,一條紫云貂,黃金三百兩,一輛白玉頂棚的官轎。
劉灝滿面春風地領了旨意,想必是知道還有第二道,就沒忙著起身打賞太監。依舊跪在地上,果然,老太監將手中黃綢一托,抖開一面,繼續念道:
“寧王劉灝。風表俱佳,好學知性,英武殿大學士之幼女崔氏。溫柔嫻淑,蕙質蘭心,二人天作之合,朕屬意之。特此賜婚崔氏靈心為寧王妃,交由禮部操辦。即年成禮,欽賜。”
這一道賜婚的旨意,既在一些人意料,又在一些人意外,席間除了聽熱鬧的,卻有幾人變了臉色,新晉的寧王爺方才還是春風拂面,聞旨后,臉色很明顯僵了一僵,目光朝一個方向看去。那離主座稍顯遠的地方,坐著一群女客,當中一女面遮著一柄青花團扇。一片燈火中,卻看不清神色。
“寧王爺。接旨吧。”
“兒臣領旨,謝主隆恩。”
“怪了,怎么不是她...”劉炯嘀咕一聲,沒叫人聽到,望了望正掛著笑承應四面敬酒的劉灝,搖了搖手中杯子,對身兩旁人道:
“走,咱們也去敬酒。”
馮兆苗扭頭對薛睿道:“睿哥?”
薛睿點點頭,起身端了酒,同他們一起去了,這會兒趁著人多,把酒敬了,總比待會兒人少,引人注目要好。
圍在寧王身邊的人幾層,有見到劉炯上前,自覺讓了地方。
“寧王,小弟敬你一杯,恭喜你雙喜臨門,往后這寧王府修好了,可別忘記擺酒請客。”劉炯想必看出劉灝對這樁婚事不稱心,并未像其他人一樣挑揀這婚事恭喜他,而是避重就輕。
“好!”劉灝豪爽一應,一杯飲下,臉上已露醉態。
挨到薛睿敬酒時,也不知是誰從旁撞了他一下,酒撒出來,整杯淋到他身上,一下亂了場面本內容為文字內容。
劉灝正好看見這一幕,皺眉道:“來人,帶薛公子去更衣。”
“不礙,”薛睿拂了拂身上酒漬,正好借機告辭,就對劉灝揖手道:“恭喜寧王加冠,多謝今日款待,在下這身不便,就先告辭了。”
劉灝卻不許他走:“怎么酒還沒敬,你要上哪兒去,今日我大喜,你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嗎?”
這話聽起來,分明是醉了,劉炯偷偷拿手肘碰了碰薛睿,薛睿是知道劉灝脾氣,見狀一時半會兒難以脫身,只好跟著皇子府的侍女去更衣。
沒見他走后不久,劉灝也搖搖晃晃地離了席。
皇子府中甚大,因去年修建過一回,薛睿不認得路,七拐八拐跟著侍女來到一間客房,拿了專門被喝醉酒留宿的客人備用的外衫出來給他更換。
“你出去吧,到外面等。”
“是。”
薛睿換上衣衫,又在榻邊坐了一會兒,他今晚上小心,沒有多沾幾滴酒,是以眼下腦子清醒的很,想一想剛才宴席上劉灝臉色,抬手揉了揉額頭,輕聲道:
“幸而那樁婚事斷的快,不然又要...”
“薛公子,您好了嗎?”
聽到外面侍女詢問,薛睿將換下的衣裳掛在手中,出了門,“走吧。”
還是侍女在前頭低著頭帶路,薛睿往前走了一段,隱約聽到遠處宴廳的熱鬧,夜晚露重,呵出的氣都成了霧,他目光不經意落在前面那侍女身上,眼神一頓,暗皺眉頭,他記得來時給他帶路的那個侍女個頭要高一些,怎么這個好像是矮了點。
薛睿因記著余舒的告誡,整晚上都多提了幾分小心,見這異狀,立刻就警覺起來,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四周,發現這不是他來時候走的那條路。
“等等,我頭有些疼,在這里坐一會兒。”
薛睿就在走廊邊上坐下,一手扶額,擺擺手讓那侍女先行。
那侍女見狀,忙道:“薛公子,皇子府路繞,您別再迷了,這夜里涼,您要坐還是到前頭再坐吧。”
薛睿一聽這話,更不肯走了,八成知道這人引了他到前頭沒好事,就閉著眼睛本內容為文字內容。靠在廊柱上。
“薛公子、薛公子?”侍女喚了幾聲,見他不搭理自己,面露了焦急,又不能強拉著他,左右張望后,小聲道:“那奴婢去給您倒杯熱茶來。”
“不用,這皇子府我不認路,你走了,我迷了怎么辦。”是誰這么大膽子,敢在皇子府給他下套。
就這么坐了一會兒。前頭還有人找他來了。
“睿哥,你坐這兒干嘛呢,怎么不回宴上?”
薛睿睜開眼看著大步走來的馮兆苗,瞥了那侍女一眼,站起身道:“多喝了兩杯。走吧。”
兩人遂一同往前走去,下了走廊,左右各有一條路。薛睿正回憶著該走哪兒,就聽見不遠處隱約傳來一聲低斥:
“請您自重!”
薛睿腳步一停,這聲音聽起來有一絲耳熟,正想著是誰。馮兆苗扭頭狐疑道:“你聽見沒?”
“嗯。”
馮兆苗探頭探腦,“過去瞧瞧?”
薛睿遲疑了片刻。就聽見不遠處又響起了女子的驚慌的低叫聲,無法,只能過去看看。
“走。”
那侍女阻攔不及,兩人大步下了走廊,穿過一片樹叢,就見到前面小涼亭子里,一名男子正摟抱著一名不斷掙扎的女子,夜黑,月亮擋著,看不仔細是誰。
見到這情況。但凡是個有血性的男子都不會袖手旁觀,兩人臉色一變,趕忙上前去。馮兆苗大喝一聲:
“休得無禮!”
薛睿和馮兆苗一人一邊把那男子拽開了,那女子一得自由。便慌慌張張地后退到亭子邊上,臉色發白地看著他們幾個。
“星璇,我只心儀你一個,你為何不信!”
“殿下休要再胡說了,星璇與你從無私情,是你一廂情愿會錯意。”
一聽這話,薛睿哪還能不知道這亭子里的一男一女是誰。
“放開,你們兩個!”劉灝是喝醉了酒,心中憤怒,大喝一聲,一臂揮開馮兆苗,一拳頭砸向了身側的薛睿,薛睿措不及防,后退半步一側頭,躲過這記拳頭,劉灝轉而又側退踢向馮兆苗本內容為文字內容。
馮兆苗是馮老將軍的親孫,手底下豈會沒有幾招武藝,當下就同劉灝纏斗在一起,在這小涼亭子里你來我往,互不示弱。
薛睿趁亂回頭看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女子,認出果然是紀星璇,暗皺了下眉頭,正要讓她先行離去,余光里就見了幾只燈籠晃晃過來,聽到了人聲。
“那邊怎么了?”
“好像是在打架?”
“快過去!”
“你們這是作何,都快住手!”
來的幾個人中,有薛睿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幾個人齊力把馮兆苗和劉灝分開了。
燈籠一亮,涼亭里誰人是誰,便可見一番,紀星璇臉色忽變,低頭往身材頎長的薛睿身后藏了藏,薛睿察覺到,就站著沒動,因此當下竟誰也沒注意到,這亭子里還有個女人。
劉灝發泄了一通,此時已有些酒醒,見這么些人,臉色不好,冷哼一聲,便振袖離去,留下幾個人面面相覷,劉炯也在其中,揮揮手:
“行啦,王爺酒喝多了,都散了散了,今兒晚上這事誰都沒看見啊。”
劉炯把人都打發走,扭頭看著馮兆苗和薛睿,眼尖地瞧見了薛睿身后面躲著個人,露出裙角,狐疑地詢問:
“這到底怎么鬧上的?”
馮兆苗蹭了下嘴角血跡,撇著嘴不吭聲,這關系到女子家名節,他再多嘴也不會亂說話。
“多謝兩位公子,我告辭了。”紀星璇見人都走完了,便低著頭對薛睿和馮兆苗分別行了一禮,匆匆離去。
薛睿看著她背影,面色無異,心中卻是一陣僥幸。
今晚上這事,若不是他小心了這一步,沒有馮兆苗跟著,剛才若是他同劉灝打了起來,被這些人撞見,再有這紀星璇在場,那便是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楚。
事后傳出去成了什么,薛家大少爺同七皇子為了一個女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想想這話傳出去的種種后果,薛睿眼神一暗,回頭再想要去找那個領路的侍女,卻已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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